第300章

  他心不在焉的,太傅怀疑他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想想又作罢,将肚子里的话咽回去。燕译景看着远处,他没有再打扰,沉默离开。
  和太尉各自回了府,换了身衣裳,打算去悼念燕译月。
  “这几日长公主的丧礼,希望金国那些人安分些,老夫不想在长公主丧礼期间见血。”太尉收了自己的刀,派人盯着驿站那边。
  金国来的一千士兵,如今剩下七百,露过面之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住在驿站。
  七百人,说多不多,说少爷不少。
  太傅抚着自己苍白的胡须,叹气道:“内忧外患,希望昱国能好好挺过这一关。否则你我,无颜去见先帝。”
  “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太尉白他一眼,颇为不满,“昱国不会亡国,陛下相安无事,你我皆可安享晚年。”
  “但愿如此。”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丧礼结束得快,转瞬即逝。
  燕译月自己选的墓地处,有一颗桃树,桃树长出新的嫩芽,没有桃花。
  微风吹过,嫩芽落在棺椁上。
  燕译景靠在商怀谏身上,看着棺椁一点一点被沙土淹没,消失在眼中。
  眼角还残留着泪水,当墓碑立起,燕译景身子无力滑脱,跪在地上,他的一魂一魄似乎随着燕译月离去。
  墓前供奉着燕译月生前爱吃的食物,燃着的烟飘在燕译景脸上,他烧了很多纸钱,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
  回去时已是晌午,燕译景一步三回头,商怀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无从说起。
  环视一圈,没有见到路司彦。似乎从燕译月下葬后,就没见到人。
  燕译月的墓碑在半山腰,而她买的小院子在偏僻的山脚。院子许久没人打扫,不过偶尔是路过的行人落脚,还算干净。
  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路司彦从屋里拿了把铁锹,搬来椅子后,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挖开紧实的泥土。
  很快挖到个坚硬的东西,东西没埋太深,是个纯金打造的匣子,就算覆盖着泥土,也掩盖不住它的光芒。
  匣子很重,没有上锁,静静等着打开他的人。
  路司彦抱在怀中,任由残留的泥土弄脏自己的衣裳。鞭炮声传进自己耳中,他抬头去看,看不见燕译月的墓,但燕译月的墓能看见自己。
  遥遥相望,像是在等待。
  抱着东西离开,他没有打开,人已经死了,留下的东西除了徒增思念与悲伤,又有何用。
  木门再一次合上,落锁,钥匙被路司彦丢弃在草丛中。这次,陈旧的院落将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
  回了府,府中很热闹,他还有一个侧夫人与三四个孩子,承欢膝下。
  女人慈眉善目,温柔教导一旁的女孩读书,还为他们做了新的衣裳。
  “夫君。”看见路司彦,她放下手中的书,提着衣裙跑过来。
  一瞬间的恍惚,他似乎看见了燕译月,看见她朝自己飞奔而来。
  女人注意到他怀中的东西,没说什么,而是向他展示自己的女红,眉开眼笑道:“夫君,这是妾身为你做的新衣裳,快去换上试试。”
  红色的衣裳,很喜庆。
  路司彦被她的话拉回思绪,他没有接那身衣裳,而是抱紧怀中的东西,说出的话冰冷刺骨,“我们和离。”
  鲜红的衣裳从手中滑落,女人的眼很快蓄满泪水,她攥着路司彦的衣裳,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他的夫人、侧夫人死了,现在就连燕译月也死了。他的身边只余她一人,她以为怎么也该轮到自己。
  路司彦抚开她的手,双眼无神,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说着:“我会给你一笔钱,保你衣食无忧。这宅院也留给你,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留下。”
  “所我说我喜欢你,你能留下吗?”
  女人满眼爱意,曾经不敢表露,现在所有人都不在了,她才敢透露一点。
  “这几个孩子还要叨扰你几日,等我找到了住处,便会将他们接出去,不会打扰你太久。”路司彦仿若听不见她说话般,自顾自说完,脚步空虚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只拿了个香囊就走了,连银两都没拿。
  府中不见喜悦的气氛,一个个低着头,气氛压抑低迷。
  女人拉着路司彦的衣裳,不想让他走,“不要和离好不好。”
  她将自己所有的自尊踩在脚下,祈求路司彦。她不想和离,一不愿离开路司彦,二她一个女子,说好听点是和离,说难听点就是被休,以后她走在街上会被人嘲笑戳脊梁骨。
  “抱歉。”路司彦十分决绝,他往前走,衣裳被扯坏一块,衣帛撕裂的声音十分突兀。他只瞥一眼,抱着东西头也不回离开。
  女人跌坐在地上,抓着那一块被拽下来的布,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砸在手上。
  府中的丫鬟小厮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去说一句不是,匆匆拿着自己的东西干活去。
  离开府的路司彦,去了一家冷清到快倒闭的客栈。
  客栈前几年很热闹,人声鼎沸,被他买下来后,渐渐不接待客人,也就没人来。
  他之所以买下这里,因为这是他初次对燕译月心动的地方。
  二楼的雅间推开窗,就能看见繁华的街道。
  那日,燕译月刚被封为清钰长公主,乘坐在堆满鲜花的骄辇上,身着青色衣裳,鲜花成为绿叶的衬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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