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路_分卷阅读_48

  徐悠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却有点儿郁闷起来。别说自己还是个爷们儿,就算是个女的,已经跟庄仕杰有过那么一段交往,庄李蕴馨绝对不会把自己当成是儿媳妇的合适人选吧。再说自己这脾气……她那样的人,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听别人阿谀奉承,最反感的就是有人不顺着自己的意思说话吧。
  徐悠苦笑,“她是不会看我顺眼的。”
  “所以说你方向错了。”赵晓琪如今已经升级为别人的儿媳妇,自以为对付这种事情比徐悠更有经验,说起话来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你的终极目的是要软化她,不是要打倒她。明白不?”
  徐悠板着脸把洗好的菠菜从水池里捞出来,心里却觉得她说的也挺有道理。但是去软化庄李蕴馨……
  徐悠摇摇头。觉得学超人去拯救世界也比这个容易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赵晓琪冲着徐悠比划了一下拳头,“就是你要和庄少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别搞得又像……”
  黄海涛在背后踢了她一脚。
  赵晓琪咳嗽了两声,抬脚踹了回去,脸上却不动声色,“徐子,你懂我意思对吧?”
  徐悠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庄少东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四一九的关系,还谈不到什么情投意合吧?只不过一起过夜,然后他比较有危机意识,觉得庄李蕴馨知道了一定又会想方设法地对付自己,所以要先发制人做好准备。至于庄少东到底怎么想……
  徐悠站在水槽边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他从未和庄少东讨论过这个问题,然而心里很诡异的没有丝毫的犹疑和顾虑。他也从没觉得自己对庄少东有多么信任,但是一想到他的立场,却笃定他必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也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徐悠有些头疼地发现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一个怪圈里,越要想清楚,就越是想不明白。
  厨房的另一边,凉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该炖的排骨之类的都已经炖在锅里,还有几个要炒的菜也都洗净切好,就等着下锅了。黄海涛拌好了肉馅,指使着赵晓琪把买回来的饺子皮从冰箱里拿出来准备包饺子。
  今天是过小年,这两口子选了这个日子来请客,让徐悠觉得他们一定是可怜自己和庄少东这一对苦命鸳鸯,大过年的都没个地方可去。所以特意把他们请过来一起吃顿饺子。说到这个,徐悠又有点儿闹不懂了,以前过小年的时候也是大家凑在一起包饺子,怎么就没有被同情的感觉呢?
  “庄少东怎么还不来?”赵晓琪问黄海涛,“刚才打电话怎么说的?”
  “路上了。”黄海涛说:“这应该也快到了。”
  徐悠心头微微一跳。
  从黄海涛结婚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庄少东没主动找过他,他也没主动给庄少东打过电话。这里面,一小半的原因是自己分心在琢磨庄李蕴馨了,一大半的原因却是有意的回避。到底回避什么,徐悠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想拉开距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分析自己和他滚到一起去是不是一时冲动,色令智昏什么的。
  可惜的是,愿望虽然好,但是徐悠这段时间脑筋一直不怎么好用。因此分开虽然分开了,但是他依然什么结果也没有分析出来。
  门铃很适时的响了起来。徐悠抬头去看赵晓琪,赵晓琪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往厨房走。再看黄海涛,黄海涛正扭着脸冲赵晓琪喊:“你看一眼炖锅的火关小了没?”两个人都好像没听见有人来敲门。徐悠无奈,只好自己走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一手拿着花束,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果然是庄少东。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从背后看的话,绝对是风度翩翩的大帅哥一枚。当然还有个前提条件是:别看他的脸。
  徐悠盯着庄少东肿起来的腮帮子和上面那道可疑的刮痕,脸色变得有点儿不好看。紧接着又在他的眉棱骨上发现了小小的一团淤青。
  “怎么弄的?”徐悠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脸,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过去在那道刮痕上轻轻按了一下,“打架了?”
  “没事。”庄少东眼里蕴起笑意,视线在他身后扫过一圈,十分迅速地低下头在徐悠的脸颊上吻了吻。
  徐悠冷不防被偷袭,倒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感觉。这个动作庄少东做的实在太自然,于是脸徐悠也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到底是怎么弄的?”
  庄少东把手里的花束递给他,不怎么在意地说:“昨天我妈来找我。”
  “哦?”徐悠拉长了声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瞄着他脸上的伤,“当众打的?”
  “嗯。”庄少东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她还不知道我接手空中花园的事儿。我原来的房子又卖了,她大概以为我现在住酒店,所以约了我在外面见面。还是想劝我回庄家。”
  徐悠的眼睛转了两转。这么说来,庄李蕴馨的情报系统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跟他儿子勾搭上咯?这盘棋——好吧,拜赵晓琪的婆婆经所赐,他自己也觉得用上战场三个字来描述感情问题有些不大合适。他最终极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庄李蕴馨不要再来干涉自己的生活罢了。
  这盘棋,他算不算已经占了先机呢?
  55、小年夜(二)
  黄海涛和赵晓琪下厨的手艺都一般,不过满满一桌的冷菜热菜,看起来花花绿绿的,还是很有一种热热闹闹的节日气氛,尤其还有徐悠最喜欢的炖牛肉和番茄牛肉馅的饺子。徐悠一直觉得饺子这种食物很是奇妙,也许是自古到今便跟年节之间有着无法剥离的关系,无论什么时候端出来,总会微妙地挑动起一种喜气洋洋的幸福感。
  这样的场合,有语笑晏晏的亲朋好友、有摆满了桌面的丰盛晚餐、还有花束和蜡烛,自然也少不了美酒。除了黄海涛从酒吧里带回来的赤霞珠,庄少东也带了一瓶不错的红酒过来。据说这不但是他那位远在异乡的姨妈自己种的葡萄,亲手酿的酒,而且还是南部地区最出名的一种酒。
  酒确实不错,连赵晓琪这个不怎么碰红酒的人都跟着喝了两杯。接下来,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庄少东这位在国外当土地主的姨妈身上。
  “我这位姨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移居国外了。她比我母亲年长,个性非常随和,这一点跟我母亲一点儿也不像。”庄少东有些遗憾似的摇了摇头,“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在三年前,她的婚礼上。”
  徐悠被酒呛到,低着头咳嗽了起来。庄少东说这位姨妈比庄李蕴馨年长的时候,徐悠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满头白发、慈祥安静的老妇人形象。庄少东的语气又是那样一种怀念的调子,所以徐悠还以为他接下来会说: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她的葬礼上。他哪里想得到最后一句话语气一变,竟然成了婚礼呢?
  徐悠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内心黑暗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儿,他都会首先朝着暗黑系的方向揣测。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思维习惯。
  庄少东哪里能想得到徐悠在转什么念头,笑微微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她一共结过三次婚,现在的这位丈夫是一位很有名的酒类经销商。他们很早就认识,一直保持着生意上的往来。我听姨妈说,我这位新姨夫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战地记者,后来才回到南部定居。”
  “你这位姨妈真是一个浪漫的人。”赵晓琪驻着下巴悠然神往,“我觉得自己有个小农庄什么的,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你的母亲性格也是这样浪漫的吗?”
  庄少东苦笑了一下,“她的性格跟浪漫这两个字可不搭边。..或者说,她的命运没有给过她浪漫的机会。”
  徐悠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选择的。”
  庄少东默然。
  赵晓琪有点儿同情地看着他,“要说呢,这话做晚辈的人说不合适。不过你妈妈也有点儿钻牛角尖了。我听徐子说你父母分居很多年了?”
  “分居这个词用的太……”庄少东歪着头想了想,眼中微带嘲意,“太冠冕堂皇了。”
  “这不是把自己的幸福给耽误了么?”黄海涛不解,“她也挺年轻的,给庄家辛辛苦苦拼命那么多年,干嘛不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去?你这个做儿子的又不会跳出来给她捣乱。”
  这个话题让庄少东微微有点儿发窘。年龄比较小的时候,他只觉得母亲过得艰难,在庄家这样的地方,又要顾着生意又要顾着自己这么一个小拖油瓶,身边还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每一天都过得像打仗一样。等他年龄大一些了,他又开始跟她争夺对自己的控制权,貌似这么些年,他还没有认认真真地替她做过什么打算,更没想过原来她也可以甩掉庄家这个烂摊子,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其实她真的不老。
  庄少东叹了口气。
  赵晓琪又问,“你俩……我是说你和徐子,现在有啥打算呐?”
  庄少东心头一跳,不确定地转头去看徐悠,徐悠叼着烟,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是懒懒洋洋的,“我们也没啥具体的打算,就这么过呗,兵来将敌水来土堰。”
  庄少东愣愣地看着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心底的狂喜已如同巨浪一般冲了上来,几乎拍昏了自己的神智。徐悠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已经承认了两个人的关系啊。
  庄少东不由自主地从桌面下面拉住了他的手。
  徐悠斜了他一眼,觉得他攥着自己的手有点儿疼,又觉得他直勾勾瞪着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傻。但是随着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心中却有温情的东西涌了上来,像寒冷的天气里披上了一层毯子那么熨贴。徐悠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反手握住了庄少东的手。
  赵晓琪说起了以前的邻居家里儿女阻拦父母再婚的事,黄海涛在一旁帮腔,两个人并没有发觉徐悠和庄少东在桌子下面搞的小动作。甚至因为没有被发现的缘故,两个人心里都生出了几分隐秘的心悸,像守护着某个共同的秘密,因为不可言说,反而更多了几分魅惑难言的刺激。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徐悠觉得既陌生又新奇。只是手掌和手指的摩擦与贴合,却好像两个人的灵魂都亲昵地纠缠在了一起。徐悠觉得自己的心还在摇摆,然而身体却在这体温的慰藉之下先一步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果然还是寂寞的太久了么?
  徐悠看了看庄少东,庄少东也正看着他,墨黑的眼瞳里一抹流光沉静如水。
  徐悠忽然觉得要承认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从黄海涛家里出来的时候,天空正飘着小雪。地面上、街边的草坪和树丛都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积雪,细碎的雪花仍然不停地旋转着从空中缓缓飘落。街灯映着白色的积雪,微微透出几分昏黄的暖意。
  两个人十指交缠,缓缓走过安静的长街。鞭炮声从远处传来,像是画面之外为了烘托气氛而特意响起的配音。他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似乎走到哪里去都已经不再重要。
  徐悠在这安静的雪夜里渐渐听到了另外的一种声音,像夏夜的雨滴,又像是年节时的鼓点,不知从何而起,却随着心底渐渐迫切起来的不满足而变得越来越急促。似乎是自己的脉搏吧,徐悠模糊地想,就好像自己的生命突然被上紧了发条,无论是行走的步伐还是心跳的节拍,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迫,只有到达了那个特定的顶点之后才能够真正得到解脱。
  庄少东拦住一辆出租车,报出海鑫大厦的地址。出租车载着两个沉默的人驶过空旷的街面,冲着内海湾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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