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分卷阅读_136

  赵黼听又是一个“没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便顺势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将腿竖起,脚踏着栏杆,仰头看天,若有所思。
  清辉因要看那边儿验尸,便不欲理会别的,只专心仍盯着。
  那草地之上,仵作匆匆看了一眼,见那尸首虽大张着嘴,嘴里塞满了泥土,但却有些古怪,他轻轻地拨了拨,忽然一惊:这死尸竟是没了舌头。
  然而致命伤却一时看不出来,便叫了盖捕头,让收拾尸首,先带回衙门再细细勘验。
  盖捕头忙踢了两个捕快去忙碌,那仵作正欲随之离开,却见清辉走过来问道:“方才我看先生面露骇然之色,不知发现了什么?”
  原来清辉因离的远,自看不真,这仵作认得他,便也不避讳,只略小声儿说道:“小公子怎么反不怕这些呢?罢了,方才我看着尸首,发现他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
  白清辉又问:“是死了多久了呢?”
  仵作道:“学院中的人说是上个月不见了人,看他的衣物等,也似不出两三个月。”
  清辉点点头:“是了,他的衣衫单薄,显然是最近才被害了的。”
  仵作见他面色镇静,语气平淡,心中暗自诧异。
  此刻盖捕头过来招呼,仵作拱手做了个揖,随众去了。
  当下赵黼等便也要离开,正往外的时候,就又见先前那个浅色鹅黄衫子的女孩儿,跟几个女孩子一起正也往外去,边走边说说笑笑。
  两下遇见,赵黼不由又看过去,隔着一段距离,那女孩子却仿佛察觉,就抬头也往这边儿看了一眼。
  不期然间,两人目光一对,那女孩子飞快地垂眸,同众人一块儿去了。
  白清辉虽跟蒋勋走在一处,却也自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觉着赵黼的神情仿佛有些奇异,且频频地打量那女孩子……只不过清辉生性孤冷,自然不会贸然相问。
  蒋勋兀自碎碎念道:“你如何竟肯看那吓人的东西呢?早知道是来看这个,我是断不会来的。”
  白清辉一笑,道:“同你说过了,很没什么可怕,比如……你觉着那牡丹开的可好?”
  蒋勋听问,便才笑道:“自然是好的,我家里也有些牡丹,可都不如方才所见的那一棵开的又大,又好看。”
  白清辉道:“这是自然的了,这是有些年头的大牡丹,若要养得好,得加些新鲜肉或者鱼汤肉汤之类的滋补它,故而花才能开的这般好。”
  赵黼在旁回神,便接茬说道:“你的意思是,正因为底下埋着这尸首,故而这花儿才开的更出色?”
  白清辉笑而不答,蒋勋目瞪口呆,越想越觉着身上有些冷飕飕地。
  白清辉见他流露畏惧之色,便开解道:“罢了,不过是玩笑话而已,这人才死了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养牡丹呢。”
  蒋勋才松了口气,又有些委屈道:“做什么吓唬我呢?”
  赵黼瞪他一眼,众人出门,正见到门口上,几个女孩子各自上车而去,白清辉略留意看了眼,却见那浅色衫子的女孩儿跟一个圆脸的一块儿上了车,细看竟是丞相府的车驾。
  清辉见了,不由回头,正看到赵黼也目送那车驾离去,神情越发奇特,全无素昔的懒散轻慢之色。
  且说云鬟自出了学院回府,在路上,露珠儿便问:“怎么看着许多捕快在乱跑,又听他们说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样?”
  云鬟不理,只闭眸出神,一会儿想起赵黼观望那女孩子,一会儿想起白清辉细看尸首。
  原来过了年,一日,崔侯爷兴冲冲从外而来,同云鬟说,让她略做准备,三日后便去凤仪书院读书。
  云鬟不免意外,前世她却并未进过凤仪,崔家虽然是侯门,但在权宦云集的京中,也着实算不得什么,何况她一个生母被休、才自远乡回京的女孩儿,又怎能进得了凤仪的门呢?
  云鬟细问究竟,崔印才说道:“是宣平侯使的力,现有恒王妃从中保举呢,是以才许你去的。”
  崔印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原来崔侯爷虽不留心后宅的事儿,但先前云鬟回京,崔老夫人明里暗里,常常说她“没有规矩”,“在外头养野了”之类的话,崔印自也知晓几分,如今若是去了凤仪学习,不出三两年,必有进益,何况那凤仪学院内,都是大家小姐,若多认得几个人……对云鬟的将来也自大有裨益,只怕对侯府也很有好处。
  方才崔印在外头向老夫人禀明之时,老夫人半晌无语,末了,才和颜悦色道:“这是她的造化,既如此,且便去罢,只好好地,休要再生事端。”
  这也是云鬟先前未曾猜到的变故,少不得就随遇而安。
  自打她进了凤仪,因众家小姐并无一个是痴愚之人,自早就将她的底细探听明白,然而虽心底都有数,面上见了,却都仍是彬彬有礼,显得极有教养。
  这数月以来,云鬟也认得了几个“相交”,先前被赵黼观望,又同自己点头的那位姑娘,便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这女孩子,属沈氏一族之人,名唤沈舒窈,年方十三岁,生得貌美不说,且天资聪慧,待人可亲,琴棋书画无有不通,纵然是在这灵秀之气云集的凤仪学院之中,也算是拔尖儿之人了。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云鬟对这女孩子却格外的不陌生,非但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极熟悉的。
  只因前世,她被锁在江夏王府的那段日子里,同在一所宅院、顶着王妃名头的那个人,正是这沈舒窈。
  第80章
  话说云鬟回到府中,不免便去给崔老夫人请安,正崔家长房一边的人在陪着说话,见云鬟进内,顿时许多双眼睛都只管盯着看。
  崔印的婶子张氏将她从头看到脚,因道:“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一回京就能到凤仪书院去读书,原本能进凤仪的,除了身份要比寻常人高贵,还要看资质的呢,若差个一点半点的,也仍是不能够的……”
  她带过来的两个媳妇就也点头称是,江夫人道:“也不用夸坏了她,也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光儿罢了。”
  张氏道:“那也是云丫头有这福气,才有贵人愿意借光儿给她呢,像是我们家里的几个丫头,也不过是随便请个先生,只粗粗教几个字罢了,跟云丫头是不能比的。”
  江夫人便只微笑,崔老夫人也点头含笑。
  忽然张氏又道:“不过既然云丫头进了凤仪,那承儿是不是也大有机会进由仪呢?”
  在座众人都默然,罗氏道:“这个不必强求,只顺其自然罢了。”
  崔老夫人也道:“正是这个理儿。且进由仪,又那有你们说的这样轻易?云丫头不过是女孩子罢了,尚可以任由别人松动松动无妨,然而承儿毕竟是男孩儿,若也借别人的光儿才能进去,倒显得咱们有些太下作了,何况承儿年纪还小,再大两岁,我瞧着不用我们费心,他自己也就入选了。”
  张氏干笑了两声:“倒也是,还是老太太比我们更洞察些。”
  云鬟只当没听见的,垂着眼皮儿自顾自想事儿,便听崔新蓉问道:“姐姐怎么不说话?倒也捡着凤仪有趣儿的事同我们说说呢?”
  上回云鬟自宣平侯府回来,崔新蓉便特意去寻她,探听宣平侯府发生何事,云鬟并不肯同她多说,只借口困倦打发了而已。
  自从她进凤仪,府内众人对她的态度果然很有转变,云鬟虽然不知,但却禁不住有人私底下道:“本来是个外头回来的丫头,也没人看重,谁知道竟能得恒王妃亲自举荐,在凤仪呆个几年,若是名声传出去,自然便有好人家来聘,倒是想不到有如此造化。”
  崔新蓉自也很是羡慕,只不过她因是庶出,更是摸不着凤仪的门口了,又加上云鬟素来对她淡淡地,崔新蓉不免便觉着云鬟故意冷淡疏远,是以心中略有些不快,只不敢过分罢了。
  此刻云鬟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有趣儿的,不过是跟着学东西罢了。”
  崔新蓉见她仍是这样简单回答,便低下头去,摆弄衣角而已。
  江夫人见状,不由笑道:“你妹妹捞不着去那好地方,眼巴巴地想知道,她这样心急,也是可怜见儿的,你好歹多跟她说几句又如何?”
  云鬟倾身道:“是。不过鬟儿因一心上课,故而并没有留意别的。”
  江夫人道:“你好歹去了几个月,也须认得几个相识的了?”
  云鬟道:“约略认识几个,同陈翰林、苏学士家的两位小姐略熟悉些。”
  现如今,京内恒宁二王的郡主,沈丞相家的小姐跟那位表小姐沈舒窈,以及六部中各尚书的小姐们,都在学院之中,这几个朝中权宦的子女,更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云鬟自进凤仪,冷眼旁观,叹为观止。
  对崔侯府的人来说,自然巴不得云鬟也能结识以上这几家小姐,如今听她只提什么陈翰林苏学士,便齐齐无言。
  云鬟岂能不知众人的心思,故意如此而已。
  说话间,外头便报说崔承放学回来,崔老夫人听闻,立即眉开眼笑,见崔承跑进来,便一叠声让到身边儿来,搂着不放,嘘寒问暖。
  崔承回了几句话,因见云鬟也在场,便叫道:“姐姐,为什么我听人说凤仪书院里出事了,到底是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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