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李肆红了脸,又憋不住笑。他轻轻捏了捏顾云雾的手指,把手收了回来,问:“你找到谁了?”
  “董皇后,死因是自戕。她是从这崖上跳下去的。”顾云雾倒是没太介意李肆就这么把手收了回去,他一如既往平静地说道。
  “我怎么记得先皇后是病逝的?当年丧礼持续了快一个月。”月白摸了摸下巴。
  “你怎么知道?”李肆有些意外。
  “因为皇家祭祀常常会引起孤魂野鬼骚动,天庭和地府都会派人出面维稳。我当时也下来了。怎么?你不知道?那时候在干嘛呢?”
  李肆撇了撇嘴,没说话。 他那时候大概还在地府打杂。
  “自戕说出去到底是不光彩,皇室掩盖事实也是情有可原。问题是在于,董皇后的魂体……”
  “是从那时候开始魂体就不见了?”李肆抬了抬眉毛。
  顾云雾点了点头,“嗯,也许她还在这座山崖下面。”
  还真有位“落泉娘娘”。李肆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又问道:“皇后与现在的皇帝的关系是……”
  “母子。”顾云雾答道。
  “那与前太子的关系是?”
  “母子……”
  李肆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真歹毒啊。”
  “嗯?”月白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跳来跳去,他每句话都能听懂,连起来却又不明白了。
  李肆垂眸看向顾云雾的脸,从他的眼神中征得了同意后,对月白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们三人行走于一片新绿之中,讲的却是苍老的旧事。
  瀑布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像是挂在翠绿山崖上的白色孝面布。
  伴随着由远而近的轰鸣声,他们登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三人走到了到悬崖边上,脚边便是万丈深渊。
  月白抬起眼,远远地看了一眼那飞流直下的瀑布,叹了一句:“你竟是皇子。”
  “已死之人,皇子不皇子又有什么意义。”顾云雾淡淡地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们才会不停地卷进与此事相关的案子里?”
  顾云雾沉默了一会,扭过头看向月白:“不止是我们。”
  云层缓缓移动,日光倾斜,一颗树影正好落在了他们三人的脚边,将他们切割成一阴一阳两个阵营。
  月白站在阳光下,看着树影落在另外两人的身上,随风而动。
  顾云雾的眸子看起来更深了些,他低声说道:“被卷进来的还有你。”
  第49章 落泉(四)
  这世间形容天地的词汇,总是往大了说的。比如天高地阔,比如广袤无垠。
  天地明明如此之大,为何偏偏三番五次地遇见他们?
  月白被打打闹闹的氛围冲昏了脑子,竟丝毫没有怀疑过里面另有蹊跷。
  顾云雾说:“月白大人,你可知天界的人曾经设了结界,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什么?”月白大吃一惊。“你确定是天界?”
  李肆双手交叉于胸前,说道:“泼你们天界脏水对我们又没有好处。那人把我们玩得团团转,我们还没找你们天界算账。”
  “何时?”
  “血无的刀流落人间,在京城大快朵颐的时候。这事你可听说了?”
  “那事是你们处理的?”
  “呵,谈不上处理。我们只是一味地被牵着鼻子走进了圈套里。”李肆自嘲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指了指月白,说,“你们天界某位大人设的圈套。”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那血无的刀现在在哪?”月白的脸色沉了沉,他为人正直,是受不了一点污蔑的。
  李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云雾。这一眼被月白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一下便明白了,为何他总感觉顾云雾有些许不同。
  月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与顾云雾拉开了些距离。他从前便觉得顾云雾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下始终暗藏着些阴鸷冷酷。只是顾云雾本身克己慎行,只要底线不被触碰,他便不会将这些阴暗面拿来示人。如今他被鬼刀附身,鬼刀的煞气就跟包不住的火一样。而顾云雾整个人被裹在这团火里,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殆尽。
  “难道不是你吗?是你为了复仇才自导自演地做了的这些。”月白因为鬼刀而感到心烦意乱,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弓箭,却被一把莹白的长刀抵住了脖子。
  “你敢动他一个试试?”李肆冷着脸,握着长刀指向了月白。他之前吃过亏,所以月白一动,他的刀便出了鞘。
  顾云雾叹了口气,“确实,你怀疑得有道理。可是,若我是为了复仇设的局,月白大人你在这局里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月白愣住了。顾云雾若真的铁了心想复仇何须这般弯弯绕绕,他虽然比不上其他的鬼神,但杀几个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何必把李肆,把自己都卷进来。
  月白在天界官职不高,这几次下人间的差事办得也差强人意,除了将案卷报告写得规整详细之外,他似乎别无所长。从始至终,月白自认为并没有做什么特别之举。他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他。
  顾云雾看出了他的窘迫,他伸手推开了李肆架在他脖子前的刀,算是为月白解了围。顾云雾轻声说道:“我无心与你反目成仇。你我不过是这棋盘上的兵卒车马炮罢了。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想知道你所扮演的角色。既然你自己也不知,也不必为难。开棋局的人确实是你们天界的人,但地府里亦有执棋之人。提醒你一下,要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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