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从小被养在闺中的姑娘不谙世事,自那以后便不愿见他。
  俆雁山心灰意冷,并未挽回,选择回乡避世。
  不料数月后姑娘自己找上了门,他先是狂喜,待知晓对方是因兄长重病,无奈之下亲自请他一救时,只余下满心疲惫。
  他并未答应,留下几句伤人至极的话后便离开此处,一路游山玩水,仿佛找回了江湖的肆意。
  而就在这时,俆雁山却从旁人口中得知姑娘自尽的消息。
  他这才知晓,原来那日姑娘前来并非只是想让自己救她的兄长。
  而是父亲将她许配给另一户人家,她心中还惦记着俆雁山,恰好兄长重病,从未踏出闺阁的姑娘带着丫鬟四处打听,放下身为千金的矜持与高傲,壮着胆子来到此处,想让自己的心上人能名正言顺的迎娶自己。
  谁料话方才起头,便被俆雁山打断,对方的神情冰冷厌恶,一点也不似她记忆中的如意郎君。
  姑娘最后也没有嫁给权贵之子,而是自刎于闺房之中。
  那是困住她一生的地方。
  而那位许诺带她走出此地的良人,再也没有回来。
  俆雁山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梦中的姑娘从不狰狞可怖,反倒娇媚如初。
  温婉地靠在他身上,哼着悦耳动听的小调。
  但不知为何,竟比任何梦魇都要令人挣扎痛苦。
  他浑浑噩噩地走过半生,耳边的骂声听多了,今日倒还真是第一次被叫醒。
  这一场梦太长,长到姑娘已然走了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俆雁山松了力道,喃喃自语着缓缓背过身,干瘦的身躯比过往显得脆弱。
  齐晟只是安静地望着,并未开口。
  不知沉默了多久,俆雁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后生。”
  齐晟:“俆老。”
  “天寒,老夫近来夜里冷。”俆雁山缓缓道,“若你能给我猎来兽皮,老夫便将药宝给那丫头。”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把齐晟放在眼中的模样,慢悠悠朝里走去。
  “否则,便带着你那小娘子,早日下山歇息吧。”
  他并不打算交出药宝,故意为难对方,等着听齐晟犹豫不决的声音。
  养尊处优的公子对上雪山之中的野兽,几乎毫无胜......
  “好,我去去就来。”
  谁料齐晟一口答应,转身就走。
  俆雁山陡然回首:“我说的是兽皮,猎来的兽皮!”
  “明白。”齐晟随意点头,朝外走去的同时还不忘顺走门前的推车。
  “我先猎了拖来扒皮,骨肉你随意处置。”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嗓音,俆雁山气得来回走了两步。
  “......这不要命的疯小子。”——打猎对齐晟而言并非难事,只是他鲜少来云邬雪山,对地势生疏,所以格外谨慎。
  若碰上一两只猛兽倒还好应付,但若运气不好碰上一群,倒也算是麻烦了。
  许是老天开眼,齐晟碰上一只落单的熊瞎子,为了不弄出更大的动静惹来麻烦,他与黑熊缠斗许久,一直到浑身隐隐发热之际,眼前的大块头才轰然倒下。
  齐晟呼出一口白气,随意甩了甩剑,血落在雪地上,如同点点红梅。
  他确认黑熊没了声息后,这才走到不远处的推车旁拿出麻绳,费劲地将它拽了过去,待到顺利将这大家伙绑上推车。
  饶是齐晟也喘了口气粗,他抬手随意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想起盲翁的许诺,忍不住庆幸自己并未暴露身份。
  齐晟并未停留,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山下赶去。
  这段路并不好走,但齐晟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愣是片刻不歇地拖着推车走到盲翁的小木屋前。
  行至门前,他一把放下推车,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气息紊乱地朝里喊了句。
  “徐老!”
  他割裂麻绳,黑熊顿时从推车上倒下,发出一阵闷响。
  里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对方不可置信的嘟囔,看来盲翁当真不信他,这会儿应当觉得格外荒唐。
  齐晟胜券在握,难免有些得意忘形,想起临行前盲翁的嘲讽,他轻笑一声,踩着黑熊的尸体。
  而后朝盲翁一抬下巴,扬声道。
  “兽皮我给你弄来了,我娘子的药宝呢?”
  这时,细微的动静从身后传来。
  齐晟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极冷的眼眸。
  池州渡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正沉默地望着他。
  齐晟:“......”
  第12章 浅笑
  池州渡眼神平静,也不知听没听见他方才口出狂言。
  “姑娘……”
  齐晟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立即收回自己踩在黑熊尸体上的脚,尴尬不已:“我......方才......”
  他此刻形容狼狈,衣裳血迹斑斑,手上冻伤不说,如今又添了不少细小伤痕。
  池州渡目光落在他红肿不堪的手上。
  “我……”
  齐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正绞尽脑汁地措辞解释。
  谁料下一瞬,红衣兜头落在他身上,淡香扑鼻。
  池州渡与呆愣的人擦肩而过,朝显然已经猜到前因后果,正臭着脸靠着门框的盲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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