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2

  喜山伏在弗妄怀里,抬起头问他:“你站了很久吗?”
  “有一会儿了。”
  他那长久等待的孑然身影,像是印在了喜山眼中,怎么也抹不去。
  喜山明白过来,心里有愧,缓缓开口,“……你在等我。”
  “嗯。”
  她埋头进弗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萦绕一股檀木的清香,小声问:“等到我以后,想做什么?”
  “听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弗妄带着她朝前走,表情浅淡,声音很冷。
  喜山闻言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什么话要说?说这块土地可以孕育幽荧,她要复活师兄么?
  她说:“有。”
  弗妄说:“嗯。”
  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低,某一刻看起来极为阴郁。
  喜山突然用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眼睛说:“我刚刚把整个山逛了一遍,发现那里有个凉亭,是个好的观景台,不如我们过去,我想和你聊聊。”
  她伸手指向山顶。
  弗妄抬头,随喜山看去。
  他更加熟悉这里的一切,知道喜山说的是什么地方,喜山说要去,他便没有再问,沉默地往高处走。
  一路无话,他用右臂托着喜山,手里始终握着佛珠。到了凉亭,他将喜山平放在石凳之上,垂下双手立在她旁边。
  只见喜山刚一坐下,立即起身,踩着石凳坠到他怀里,“好硬,我要你抱我。”
  从凉亭往下,可以看到山间的全貌,山脉连绵起伏,湖泊点缀其间,但喜山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明明说着山间的景色很好,等到真的来到观景台,她却只是在看弗妄。
  勾着弗妄的脖子,因为疲乏,或因为依恋,将头靠在他肩头。
  弗妄再次将她揽到怀中,缓缓坐在石凳之上,抱得很满。
  喜山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嗯。”
  “我一直在沉睡,本来不知道会睡多久,直到几年前”,她望着弗妄开口,“黑链将一个小沙弥赶上山,我觉得他有点像你。”
  像是没有料到喜山说起的竟然是这个,弗妄愣了许久,表情仍是那副沉郁的样子。
  “我知道。”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喜山有点不太确定,有没有听到弗妄最后那个“了”字。
  也许,他说的是,“我知道了”,喜山摇摇头,“他告诉我,少林的和尚,亲眼看着你飞升,大殿中央,闪过金光,你是成仙了吗?”
  弗妄说:“不是。”
  喜山睁大眼睛:“小和尚还能撒谎?”
  弗妄解释着:“我确实曾在一个白天,在大殿之中,向众人宣告隐退,自此离开少林。”
  “他说的那道金光呢?”
  “经书口口相传,有不少故事在相传时,因为想象,最终变成另一版本。”
  “所以”,喜山说,“你没有成仙。”
  她说完以后转过身,面对着弗妄,两只手捧起他的脸。
  既然没有成仙,原先的诸多猜想全部无效,此刻喜山最关心的问题是:“那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弗妄下颌轻抬,因为被喜山捧着脸,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睛。她眼里的认真、恳切,弗妄绝对没有错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我来找你?”
  喜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你来找我。”
  她还嫌不够,话音刚落就继续补充:“我不仅想要你来找我,十年前,我甚至想让你跟我一起走。我当时有说的,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吗,你,记不记得?”
  他记得。喜山从他的表情里读到答案。
  她声音发颤地继续问:“那为什么当年不跟我一起走,十年间你既然想我,又为什么迟迟不来找我……”
  还未说完,弗妄抬起手,用指腹抹了抹她的眼角。
  喜山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点湿了。
  一百年前,喜山贵为公主,向来率性而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从在西域皇陵死过一次,她就很少再将自己置于这种情境当中。无助而脆弱。
  喜山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偏这一刻她控制不了自己,她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会难过吗?”
  弗妄拭去喜山眼角的泪珠,轻声说,“对不起。”
  喜山摇摇头,“我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发现弗妄正在看着自己,表情极尽复杂。
  喜山虽然看不明白弗妄的表情,但有一点她突然懂了,其中原因,弗妄不愿意说明。
  她不是想听弗妄说对不起的,她甚至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喜山把头埋在弗妄怀里,环着弗妄的腰,小声说,“我也不是要你解释,我只是……”
  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但到底“想”做什么,喜山很难说出口。
  “我只是”什么呢?
  只是在逍遥宫很无聊,每次醒来,都会想到你。
  想要见你,想要你在身边。
  这对喜山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弗妄一直在等她开口,手指插进她的发梢,温柔地看她。
  时间突然被拉长了一样。
  她下定决心,小声说:“很想你。”
  弗妄的动作没有变,喜山以为他没有听到。
  她不打算再说一遍,轻轻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
  突然,弗妄抬起头来。
  他垂下眼眸,凝神望着喜山,慢慢地,将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喜山莫名局促,闪躲着目光,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弗妄一点点向她靠近,她的思绪混沌,半天只是呆在原地,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
  她本就坐在弗妄身上,两个人本就离得很近,这样的距离,也被他逐一消去。
  弗妄将唇覆在喜山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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