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第93节

  沙椤葭见到逻诃这个窝囊劲儿,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逻诃这个废物,他若是继承了王位,大权肯定会落到魔后那个低贱的女人手上。
  “请公主放心,本宫出身低贱,自然比公主明白,底层魔民需要的是什么。”魔后身穿金纹宫袍,头戴紫金冠走进大殿,她朝玖茴与祉猷行了一礼:“来日我与逻诃若有举兵人间界之意,便由玖茴姑娘亲自取下我们的首级,我们绝不会有怨言。”
  玖茴笑着点头:“太后今日的誓言,我记下了。”
  沙椤葭看着意气风发的婀娜,怔怔地望着上首的王座出神。她筹谋这么多年,让那些对她有威胁的兄弟全部丢了性命,没想到竟是为他人做了衣裳。
  “笑到最后的人,竟然是你这个贱婢。”沙椤葭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婀娜时,婀娜还是王殿的宫侍,她跪在地上,擦拭着地上的墨汁,模样可怜又卑微。
  任何一个魔将或护法经过,她都要下拜行礼。
  “我生来低贱又如何?”魔后并不在乎这一点,她弯腰看着沙椤葭:“大皇子为了你潜入九天宗时,一定没有想到,这是你提前为他安排好的丧命之路。”
  “疼爱你的大皇子,你都忍心算计他的性命,难道你又算什么高贵的人?”魔后怜悯地看着沙椤葭:“疼爱你的人死于你手,不知夜深人静之时,你有没有后悔过?”
  沙椤葭沉默不语。
  “我与公主不同,只要想起年仅五岁的妹妹被你父王揪断头颅,浑身是血的模样,就整夜睡不着。”魔后眼眶发红:“你们生来高贵,轻视我们践踏我们便罢了,为何连生命都要剥夺?”
  “母后。”逻诃见魔后情绪不对,连忙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臂。
  “我无碍。”魔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她扭头看向玖茴:“玖茴姑娘,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玖茴摇了摇头。
  “公主身为魔族人,不仅能混入九天宗,对修真界还知之甚详,说明修真界肯定有帮助公主的人,而且此人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低。”玖茴笑:“不知公主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对,十大宗门都有我的人。”沙椤葭突然笑了,眨着眼道:“你一个个慢慢去查。”
  “公主你总是爱说笑。”玖茴叹息:“你不愿意说,就罢了。”
  她站起身,对身边的魔后道:“我想向太后借魔族天牢一用。”玖茴看了眼沙椤葭:“对外就说……公主被关在天牢中。”
  沙椤葭面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玖茴歪了歪头:“你猜?”
  魔后不问玖茴做这些事的用意,当天下午她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连玖茴没有想到的一些小细节,也都补充上了。
  “这样合心意的美人,难怪老魔王会喜欢,连我都喜欢。”玖茴翻着魔后让人送来的魔族天牢布防图,把布防图递给祉猷:“过不了几日,救沙椤葭的人应该就要来了。”
  “少主怎么知道的?”余漓满脸好奇。
  “我不知道啊。”玖茴解释道:“我只是想诈一诈沙椤葭,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人在说谎的时候,容易用眨眼睛来掩盖心虚。”玖茴笑眯眯道:“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反正我们又不是城主府办案的官员。”
  孔苍南:“少主你好阴险!”
  白砚:“少主真是深谋远虑。”
  余漓:“少主好聪明!”
  孔苍南:“……”
  有时候他真想跟这两个狗腿子拼了。
  三日后,余漓与玖茴坐在天牢角落里,她小声问:“少主,我们在天牢里待了两天了,万一没人来救沙椤葭怎么办?”
  “那就说明沙椤葭人缘还不够好。”玖茴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点心,分给余漓一块:“先吃点心,明天还没人来的话,我们就回人间界了。”
  “我们不在魔界待了?”
  “魔界的食物味道不太行啊。”玖茴痛心疾首道:“我怀疑他们被称为魔族的最根本原因,是菜难吃!”
  什么菜都黑糊糊一团,就算扔条狗在灶台边,也能比他们做的菜好吃。
  “那确实不太好吃。”余漓老实点头,“还是人族最会做饭。”
  被少主这么一说,她也想念人间界的美食了。
  两人吃完点心,玖茴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物:“小余,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不像沙椤葭?”
  “有点像,但不是特别像。”余漓想了想:“你比那个魔族公主好看。”
  “出来才几日,别的没学会,拍马屁手段倒是学了不少。”玖茴点了点余漓的额头,突然抬头看向外面,侧首往角落里
  一躺。
  余漓也赶紧进了另一间牢房,还不忘在身上洒了一点血。
  “有人劫狱!”
  外面响起一阵吵闹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
  “有人劫狱!”
  一番打斗后,劫狱的人再次逃走。
  又是半个时辰。
  “劫狱!”
  就这样反反复复数次,直到后半夜,劫狱的人终于放弃了。被折腾得不轻的狱卒也都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打着哈欠找地方躲懒。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玖茴终于听到牢门外响起一个极轻的陌生脚步声。
  这个救沙椤葭的人还挺能折腾,安排这么多魔族人来劫狱,应该要花不少钱。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这间牢房门外。
  “沙椤葭,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的忙。”牢房外的人语气冷漠,甚至有些厌恶:“天牢里的狱卒都已经被我迷晕过去,只要你交出我娘的遗物,我就放你出去。”
  一阵沉默过后,来人有些不耐烦:“你若是想死,可以继续躺在这里,但你必须要交出我娘的遗物。”
  躺在角落里的人渐渐坐起身,她扭头看向牢房外的人。
  “怎么是你?!”来人看清玖茴的容貌,吓得面色大变。
  “原来你不是来救我的。”玖茴盘腿坐起来,叹息道:“锦少主,没想到你竟然私通……”
  “嘘嘘嘘,小声点。”锦轻裘掏出偷来的钥匙,匆匆忙忙打开牢房门:“怎么会是你关在这?”
  “一直都是我被关在这啊。”玖茴摘下身上的稻草:“我被沙椤葭抓到魔界后,因为不愿意听她的命令,就被她关在了这里。”
  说到这,她瞥着锦轻裘幽幽一叹:“我还以为锦少主消息灵通,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特意来救我的,没想到……”
  锦轻裘面色尴尬又慌乱,他看着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玖茴,往四周看了一眼:“祉猷道友呢?”
  “他被关在另一边的囚室里。”玖茴夺过他手上的一长串钥匙,把隔壁牢房打开:“沙椤葭用我表兄妹性命相要挟,把我带到魔族后,还想让我去引诱魔王,趁机除掉他的性命。”
  锦轻裘低声骂道:“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我抵死不从,沙椤葭就把我关在了这里,还说要让我知道什么叫后悔。”玖茴把余漓放出来,满脸疑惑:“不过这几日她也没来找我,难道是把我忘了?”
  锦轻裘神情复杂地看着玖茴:“外面传言说,沙椤葭从人间界带回来一个绝色女子,意图迷惑魔王,那个女子该不会就是你?”
  “我不知道啊,我来魔界没一日就被关在这里了。”忽然玖茴脸色一变,拉着余漓连连往旁边后退,警惕地看着锦轻裘:“锦少主,方才你把我认成沙椤葭,还说要救她出去。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我与沙椤葭是敌非友,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锦轻裘面色苍白:“此处十分危险,我先带你们离开,稍后我会给你解释。”
  玖茴盯着他看了几息:“也对,你若是对我有恶意,方才可以直接杀我灭口,再把脏水泼到魔族身上,这样就谁也不知道你与沙椤葭私下有联系。”
  锦轻裘苦笑:“卿乃佳人,锦某乃惜花之人,怎么做得出这样的恶事?”
  三人找到关押祉猷与孔苍南、白砚的地方,把他们放了出来。
  “赶紧跟我走,我在魔都安排了接应的人。”锦轻裘急道:“我的迷香只有两炷香的效果,再晚我们都出不去。”
  祉猷看了玖茴一眼,玖茴对他点了点头。
  五人跟在锦轻裘身后离开魔族天牢,坐进一辆不起眼的邪骨马车里。
  马车一路出了王城,也没什么人阻拦。看了眼远远被抛在身后的王城,锦轻裘松了口气:“近几天魔族出了大乱子,老魔王死了,新魔王继位,掌权的却是太后。”
  “啊?”玖茴满脸震惊:“那个天天喝人血的老树皮死了?!”
  余漓满心钦佩地望着玖茴,不愧是他们妖族的少主,这表情多自然多真挚?
  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少主宰了老魔王,恐怕也要相信少主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对,死了。”锦轻裘耐心解释道:“现在整个王都乱作一团,外面都传是沙椤葭派人杀了老魔王,但我觉得动手的人应该是魔后。”
  “老魔王现在死了,对沙椤葭没有任何好处,反而魔后母子是最大的受益者。”提到沙椤葭三个字,锦轻裘没有掩饰他的厌恶:“她是个为了权势与利益不择手段的女人,绝对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
  “所以……是魔后杀了魔王?”玖茴恍然大悟:“沙椤葭是被冤枉的?”
  “成王败寇,她也是活该。”锦轻裘嗤笑一声:“她算计别人,别人自然也能算计她。”
  玖茴终于明白,龙舟节那日,她击退银籍与沙椤葭,去九天宗讨说法时,锦轻裘为何会特意跟她说那么多有关沙椤葭的事,对她的事迹如数家珍。
  也许他知道以沙椤葭的性格,有可能会对她展开报复,才会特意暗中提醒她,沙椤葭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特意强调其他三位皇子的死亡,四皇子的痴傻,以及魔王对沙椤葭的宠爱,就是为了让她对沙椤葭产生疑心与防备,免得着了沙椤葭的道。
  当时她以为锦轻裘是不喜欢银籍,没想到他讨厌的是沙椤葭。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你跟沙椤葭……”
  “我来救沙椤葭的事已经被你知晓,其他秘密也就不怕被你知道了。”锦轻裘苦笑:“我的母亲与沙椤葭的母亲,是表姐妹。”
  玖茴有些意外。
  “你没猜错,我身上有魔族的血脉。”锦轻裘笑容更加苦涩:“母亲生下我后没多久,就魔力尽散而亡。沙椤葭得知家母与她母亲是表姐妹以后,就以此做威胁,让我助她混入九天宗。若我不同意,她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爹与魔族女子相恋,还生下我这个人魔交杂的后代。”
  “前几日她派人送来消息,让我助她离开魔族。若她死了,她的手下就会把我娘亲的身份公之于众。”锦轻裘叹息出声:“今日没有救出沙椤葭或许是件好事,至少把你们救下来了,而我再也不用为这件事提心吊胆。”
  “你还真没想过杀人灭口啊?”玖茴指了指自己与祉猷:“我们俩元婴修为,还有三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拖后腿,你就没打算……”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姑娘莫要开玩笑。”锦轻裘掏出一把玉扇,轻轻摇晃:“锦某虽有魔族血统,但还是个人。”
  “大不了我隐姓埋名找个地方隐居,也比搭上你们五人的性命强。”锦轻裘轻轻瞧着玉扇:“而且我也在赌。”
  “赌什么?”
  “赌诸位心善,愿意为我保守秘密。”锦轻裘叹息一声:“若你们不愿意,我也不怪你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与人魔的后代做朋友。”
  “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那你为什么不赌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玖茴伸手拍了拍锦轻裘的肩膀。
  祉猷看了锦轻裘的肩膀,默默往前挪了挪,把锦轻裘挤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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