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书_分卷阅读_19

  孙妈妈不好再说别的,就带着小杏儿一道去了厨房。
  等去了厨房,厨房里的管事妈妈听了她的来意后,脸上一顿笑容险些挂不住,这糕点处处自然有备的。但如果各院的主子想吃些什么糕点,一般都回提前说,或是待过了午膳再说的,毕竟这做午膳的时候,最是忙乱,谁有多余地功夫给她做糕点啊。
  管事妈妈心里虽嫌这位表姑娘事多,可也不敢甩脸子,毕竟这厨房的前任管事张妈妈是如何被发落的,她们可都记着呢。再说了,这表姑娘是住在府上的客人,要是怠慢了客人,只怕太太得活剥了她们的皮。
  于是管事的徐妈妈特地拨了一个擅长做糕点的婆子,孙妈妈将自个做玫瑰糕的方法交给了她,就站在一旁等着。
  因临近午膳,这各院来拿膳食的丫鬟早早就拎着膳盒过来了。谢府规矩大,除了萧氏的正院有小厨房外,其他姨娘都是在这大厨房里头吃的。
  不过就算在大厨房里头,这各院的地位却也是能看出来的,江姨娘院子里的丫鬟不仅打扮比别的院子里的好,这一进了厨房就开始拿东西,而且都是专拣新鲜的好的东西。方姨娘的丫鬟看着就是个文静的,进来恭恭敬敬地叫妈妈,只挑了先前姨娘要的菜领走。至于那位无子的朱姨娘的丫鬟,咋咋呼呼的模样,一进来那眼睛就盯着灶台上看。
  待这几院的丫鬟走,就听这做糕点的婆子突然说道:“这江姨娘院子里的丫头可真阔气,听说这还只是院子的二等丫鬟而已。”
  “你也不看看江姨娘是谁,咱们这府里,除了太太外,就数她最阔气了,身上的首饰可比其他姨娘好多了,”旁边正在烧火的妈妈也回头插了句嘴。
  孙妈妈自然知道这个江姨娘是谁,说来也是巧,这江姨娘竟也是谢大人的表妹。如今自家小姐这命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可这江姨娘却过着使奴唤婢的日子。孙妈妈也见过这位江姨娘一回,虽说是做姨娘的,可那穿戴,那通身的气派,竟是别外头那些正房太太还有阔气。而且萧太太又最是宽厚,在谢家做姨娘当真是掉进了福窝里一般。
  这旁边两人再说的话,孙妈妈竟是仿佛听不到一般。
  “什么?让咱们替林表妹相看婚事?”萧氏犹如听到笑话一般,震惊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她盯着谢树元问:“这如何使得?林表妹在丰县有叔伯兄弟,在安庆有外祖舅舅,论哪个都比咱们亲近,哪有让隔房的表哥替她找亲事的。”
  如果这不是谢树元亲口说的,只怕萧氏都要以为,这是有人在同她说笑话了。这等没规矩的事情,她简直不敢相信是谢家人所为。
  “堂祖父性子本就执拗,当年我祖父考上了科举,堂祖父一连考了五次都未中举。祖父想着他有举人功名在身,就想着替他谋一个官职,日后再慢慢提携就是了。可堂祖父却说这是祖父觉得他一世都考不上进士,最后一气之下竟回了安庆老家当了田舍翁。”
  萧氏几乎是要气笑了,迂腐,迂腐至极。可这又是祖父辈的长辈,实在不是她能说得的。
  “那老爷是要准备接下堂叔的嘱托了?”萧氏极少动怒,可如今遇到这等荒唐的事,还是难免生气。
  谢树元也觉得这事是有些无礼,可如今堂祖父不愿接林表妹回安庆,堂叔又不敢拂了堂祖父的意思,他总不能将人硬送过去吧。
  至于丰县,谢树元冷哼一声:“林家那帮人以为是以为堂姑去了,咱们谢家就没人了吗?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居然要将父母双亡的侄女嫁给老鳏夫,着实是可恶。”
  “林表妹如今守了母孝已有二十个月,这亲事如今倒是可以相看起来,”谢树元看了萧氏一眼,毕竟这事还得萧氏做主。
  萧氏没有接话,原以为只要备些礼物将人送走就好,如今竟是要送她出嫁。这亲事是何等重要,若是看走了眼,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树元拉住萧氏的手,有些讨好地说道:“我知道此事着实是为难了夫人,不过咱们总不能再将林表妹送回林家吧,那无疑是送入虎口啊,岂不是害了表妹。”
  “既然是替表妹相看亲事,那不能去安庆的事情,自然也该告诉表妹。老爷是要和林表妹如实说吗?”萧氏忍不住反问。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林雪柔的性子萧氏也算是有些了解,性子绵软不说还自怨自怜。旁人一句无心的话,都能惹出她一汪眼泪,她这样的性子实在不是能撑得起门户。
  “表妹的性子太过绵软,若是将实情告诉她,只怕……”谢树元虽和林雪柔接触不多,可他看人素来精准,如何不知这位表妹的性子实在是不怎么样。
  “算了,既然是堂祖父的意思,咱们做小辈的自然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思,好在后日我要去寒山寺上香,表妹也要去替堂姑和姑父上香,到时找了机会同她说说。顺便也让她散散心,解了心中的郁结,”萧氏伸手理了下额角的发丝时,谢树元也伸出一只手顺着她脸颊摸到的耳畔。
  他道:“着实是有劳夫人了。”
  只是谁都不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口舌羞辱
  “太太难得带你们出门,姨娘可得给你们好生打扮一番,”江姨娘让明心去拿了首饰匣子过来,就要给两个姑娘打扮上。
  谢明芳听了连眼睛都亮了,她素来就喜欢穿着打扮,每季四套的衣裳总觉得不够,每回都要缠着江姨娘拿了私己给自己做衣裳。她年纪还小,自己的首饰盒子里多是项圈、玉牌这类的首饰,如今能从姨娘的首饰匣子里挑选自然高兴。
  “姨娘,如今四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不如你就将那支水晶桃花簪给女儿带带吧,”谢明芳说的那支水晶桃花簪是江姨娘生谢明岚时,谢树元特地赏赐下来的,整支簪子由粉水晶雕刻而成,通体泛着微微粉色,水晶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簪头的那朵桃花就连花蕊都清晰可见,足见雕工之精细,实在是巧夺天工。
  江姨娘见她一张嘴就要了自己最心爱的簪子,不由哂笑,点着她的额头就道:“你倒是个促狭的,一开口就要姨娘最心爱之物,你可知这乃是我生你妹妹时,你爹爹特意赠与我的。”
  江姨娘用了赠而非赐,可见她自觉自己在谢树元心中与这府中的其他姨娘是不同的。他们是表兄妹,自幼相识。若不是江家被流放,表哥这嫡妻的位置未尝就不是她的。
  可世事无常,如今她只是表哥的妾室,就连两个孩子都成了庶出,在这身份上就低了旁人一头。
  “姨娘,你就给我带带嘛,等我去了寒山寺上完香,再将这簪子原封不动地还给姨娘就是了,”谢明芳一边摇着江姨娘的手臂一边撒娇道。
  江姨娘虽有些出神,但还是被她摇的难受。
  还是安静坐在一旁的谢明岚说道:“二姐姐,这桃花簪虽好看,但二姐姐年纪尚幼,这簪子与二姐姐倒是略成熟了些。妹妹瞧着这串五彩宝石串成的链子倒是更合适二姐姐些。”
  “你不想让我要,无非就是自己也想要吧,”谢明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四妹妹了,成日摆出一副天下我最对的姿态,简直比爹爹还喜欢说教。
  谢明岚倒也想说教别人,可是大姑娘谢明贞除了上课之外,同她们来往并不多。最小的六妹妹成日被养在太太的院子里,她更是接触不到,况且谢清溪也不是她能说教的。于是这谢明芳就成了她显摆的对象。
  谢明芳听的虽不耐烦,可江姨娘却觉得小女儿说的有道理,于是她捏了谢明芳的手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如今都六岁,竟是比你妹妹还不如。”
  谁知这句话犹如点炸了谢明芳的脾气一般,她连首饰匣子也不要了,直接甩手就说道:“妹妹,妹妹,姨娘一天到晚就知道偏宠四妹妹,无非就是看爹爹夸了她几句会读书而已。可是她便是再会读书又怎么样,日后还能考科举当状元不成。”
  谢明芳这一通抢白,不仅是戳中了江姨娘的死穴,更是让谢明岚脸色发白。
  若说江姨娘如今唯一不如意的,只怕就是这没有儿子一事上。虽她也偶尔安慰自己说,明岚聪慧这往后的前程说不定不输儿子,可是这没儿子终究是腰杆不硬。
  谢明岚仗着自己重生一世,如今处处压着这个亲姐一头,如今被她这么一抢白,竟是将她所有的努力都说成了白费。
  这还没去寺里上香呢,汀兰院的两位姑娘就拌了不小的口角,为着此事江姨娘还大哭了一场。这府上素来没有秘密,所以此事自然也不会被掩在汀兰院里。
  况且这两日二姑娘上课的时候都沉着一张脸,连话都不愿和四姑娘说了呢。
  萧氏自然也听到此事,不过她可不愿沾染上汀兰院的事情,况且这两位姑娘关系是好是坏,她还真不太关心。虽然江姨娘是老爷的表妹,又挺得谢树元的维护,可是她们母女三人说到底还是在自个手底下讨生活。
  此时萧氏为难的是,如何和林表姑娘开这口。难不成她开门见山地就和她说,你舅父不愿接你去安庆,给了我们三千两,让把你嫁出去。如果真这么说的话,萧氏想依着林表姑娘那脾气,估计回来就该抹脖子上吊了。
  这女子秉性太过软弱,也实在是太可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一阵悠扬地音乐声又隐约响起。
  “溪儿,”萧氏抬头看着对面认真盯着音乐盒看的女儿,不由一阵好笑。虽说这音乐盒确实是精致了些,可小女儿如今竟是当成宝贝一般,连旁人都不许碰呢。
  谢清溪看着上面滑来滑去的小天使,又听着熟悉的声音,思绪慢慢飘向了远方。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多了,她竟是慢慢忘记了自己成长生活着的时代了,只有在听到这个熟悉的旋律时,她才能让那些记忆不那么快地消失。
  “溪儿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音乐盒?”萧氏见宝贝女儿露出这般认真地表情,也不禁认真地问道。
  谢清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很喜欢,因为她觉得这个音乐盒是唯一能联系她和那个世界的回忆了。
  萧氏被女儿难得认真的表情惊呆,竟是忍不住想到那个送礼的少年。
  天潢贵胄出身,可是未来的前程却是比谁都迷茫。
  待到了晚膳的时候,谢树元到了芝兰院里用膳,这日府衙休沐,所以谢清湛被他叫到了前院,他自是对他这几日的功课好生考究了一番。
  要说对待子女的功课问题上,谢清溪觉得谢树元颇有些几分虎爹的风范。平时瞧着挺温文尔雅的人,只要觉得你功课有一丁点懈怠,那脸色简直就是立即晴转大到暴雨。
  不过谢清溪老远就瞧见谢树元一副慈父模样,居然还牵着谢清湛的手,就知道谢清湛这会肯定是将她老爹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
  萧氏虽早几日便将去寒山寺上香一事知会了林雪柔,还特地遣人又送了套新做的春衫过来。林雪柔自然又是去了芝兰院,说了一通有劳的话。
  孙妈妈将那套新做的藕荷色春衫拿了出来,以防止第二日手忙脚乱。这春衫看着颜色虽素雅,可是在烛光之下,却是银光闪烁。孙妈妈盯着瞧了许久,这太发现衫子上头竟是用银丝线绣了暗纹,如今还只是在烛光下便这般亮眼,若明日到了外头阳光底下,定是夺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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