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竹马竟成我道侣 第225节

  不然他为什么这样安静?
  呼吸声在静谧的环境中分外明显,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慕星衍挺了挺背, 好让自己坐得更直。
  他还活着。
  司云落偷偷抹了把眼泪, 都到了这种境地, 他怎么还记得要在她面前逞强?
  她不敢耽搁太久, 岑如默必然像之前一样,以水镜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机会只有一次, 她务必要将戏做足, 打消岑如默的疑虑, 才能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计划。
  她只希望,慕星衍能够理解她的弦外之音。
  于是司云落一步步走上前去, 到了墙边的少年面前, 提起风灯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四周都是干涸的血迹, 唯有他一身月白衣袍洁净如新, 端坐于陋室之中,像一抹坠入人间的清冷月色。
  可她明明记得,早些时候他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了。
  不会有人好心到帮他换身衣裳,只能是他为了维持体面,用溃散的灵力强自施展了净尘术。
  即使如此,她只在他面前站定片刻,便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从各处伤口渗出,重新染红了霜雪颜色。
  似乎在黑暗中坐得久了,他思绪有些迟缓,眼睛微微眯起,待适应近处的光源后,才慢慢抬眼看她。
  他苍白着一张脸,在见到她的时候,漆黑的瞳仁终于渐渐有了神采。
  “落落……”
  他扯着咬破的嘴角唤她,依旧是情人间的温柔呢喃。
  那曾经吻过她无数遍的唇瓣,如今遍布伤痕,只是稍稍说上两个字,尚未愈合的伤口便轻易破裂,更显嫣红。
  司云落极想伸手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可她不能。
  她要时刻牢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哪怕说着最违心的话。
  从慕星衍的角度仰望她,她像是临凡的仙子,携着唯一的光亮和温暖,降临在他的面前。
  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没有安抚他的意思,而是僵着一张脸,语气森冷。
  “不许叫我落落。”
  这样的开场白显然会让人措手不及,慕星衍张了张口,没能再说出话来。
  可她的眼是红的,泛着潋滟水光,明明就是才哭过。
  是为了他?还是岑如默欺负她了?
  司云落闭了闭眼,决定狠下心来,一鼓作气将话说完。
  “慕星衍,你还没死啊?”
  ——还好你没死。
  风水轮流转,如今竟也轮到她居高临下,对慕星衍这样说话。
  “我听说你被抽了龙筋?那条龙筋呢?”
  ——告诉我它在哪里,我去替你寻回来。
  他垂下眼眸,声音依然是沙哑的。
  “被岑如默拿走了,大概是……没了吧。”
  司云落心中痛楚更甚,面上却只轻蔑一笑。
  “你从前是怎样同我说的?若是真到了这样的地步,你宁愿自绝于世,也不会忍辱偷生。”
  “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又成了这番模样,还有何面目苟活在这世上?”
  ——活下去。无论是否能够恢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活下去。
  “师兄已经向我承诺,只要我留在他身边,就同意将一半神魂归还于我。”
  ——我会想办法拿回我的神魂,不必替我担心。
  她一口说了很多,慕星衍有些呆呆的,依旧执拗地问她:
  “你留在他身边,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今日来,便是要同你说个清楚——”
  司云落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意,强撑着说了下去。
  “我们和离吧。”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直直劈中了慕星衍,他神思恍惚,眼神涣散,几乎听不清她接下来的话。
  司云落将风灯放在一旁,主动蹲下身去,让他得以平视着她。
  “从头到尾,这场婚事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厌恶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心甘情愿嫁于你?”
  ——不是的,我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过往种种,我实在不能忘却,自今日起,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哪怕往后的日子没有我,你也要自己活下去。
  “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
  她看着慕星衍的黑眸逐渐慌乱起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终究无法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哀求着她。
  “不要……”他艰难地摇着头,每多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力,“不要把它拿走……”
  那是他们的定亲信物,是她留在他身上,爱着他的证明。
  司云落将他的五指一根根从她腕间掰开,直到他的手脱力垂下。
  她掐诀施法,默念口诀,微雨凤翎听从主人心意,自慕星衍体内化形而出,金色光芒倏忽闪过,又重新融入司云落心口之中。
  而失去了微雨凤翎的慕星衍,痛苦地佝偻着身子,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
  明明没有痛觉,为什么好像……缺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只要完成最后的谢幕,司云落的这出戏码就可以顺利结束。
  她站起身来,看着慕星衍的目光一点点聚焦,重新凝在她的脸上。
  十几年的心意相通,他们之间的默契并非常人可比。
  这场戏,他与她一样,演得辛苦。
  透过冷厉的表象,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深埋其下的眷恋与爱意。
  她确信,慕星衍听懂了她的话。
  司云落微微一笑,潇洒转身,听到慕星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若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不会救你。”
  ——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她没再说话,如来时那般沉默离开,带走了暗室中唯一的光亮。
  在她走后,慕星衍也不再强撑体面,而是歪倒在一旁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响彻整间暗室,有晶莹的泪珠自腮边滚落,坠在被血浸湿的衣衫上,晕开一朵朵微小的水花。
  司云落出了暴室,将慕星衍的惨笑声隔绝在门后。
  而岑如默已经在门外等待着她。
  他似乎对她超出预期的表现十分满意,想要主动来牵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闪避开去。
  但他心情很好,竟然也全不计较,只是与她并肩而行,一路送她返回偏殿。
  “其实,你在我心中一直很特别。”
  司云落无心与他周旋,答得敷衍。
  “哦?为什么?”
  “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你没有门户之见,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血脉,影响对他的判断。”
  “就像那日在山门,你拼上前程也要维护慕星衍,其实你从心底并不介意他无法化龙这件事。”
  “当时我就在想,或许你也不介意我的穷奇血脉。”
  其实她确实如同岑如默说的这般,血脉是天生的,但人心善恶,却在于个人的选择。
  她与岑如默敌对,也从来不是因为他的血脉,而是他做下的那些事,杀死了太多人,她没有理由替那些亡者宽宥他。
  岑如默仍在继续说着。
  “后来我们去了南海之滨,经由鱼妇一事,我确信你对凶兽并无成见。但可惜,你还是有些优柔寡断。”
  “这世间万千生灵,人类也不过沧海一粟,弱肉强食乃恒定之理,我自可对其生杀予夺,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司云落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情。
  “是你杀了他们。杀了龙女坟的所有人。”
  “不错。”他干脆应下,“你不也一样,认为那些不明是非、颠倒黑白的信徒该死么?”
  司云落想,可能她与岑如默的区别,便在于保留了那点慈悲宽恕之心吧。
  她又想起那日与慕星衍在星序城闲逛,少年信誓旦旦地向她许诺,要让城中的每一位民众安居乐业,那时的他,连头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与面前的人对话,她甚至比演戏还要更加疲惫,却仍是坚持问他。
  “那沈不周呢?你杀他的时候,竟是一点同门之谊都不顾。”
  岑如默的面上毫无愧疚之情,只是负手而立,沉声道:“怪就怪,狻猊一族挡了我的路吧。为了震慑各大世家,总要有人作为牺牲。”
  司云落停下脚步,回身看他,问出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那个问题。
  “那凤鸣山呢?我的爹娘又该怎么办?”
  岑如默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她没能躲开。
  “放心,等大阵封印打开,我自然会下令,让他们无故不得骚扰凤鸣山边界。”
  “但……我会踏平星序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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