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撒娇_分卷阅读_72
卜瑜道:“问题是没太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病人不大配合治疗,你回去记得罚他。”
明慎:“……”
他咽了咽口水,疑惑道:“不配合吗?可我看他平日在家中好像还挺配合的,他很养生,每天晚上还要泡药浴,我会给他按摩。”
卜瑜埋头写卷宗,随意道:“那看起来也不算太过没救,明大人,他不肯好好看病,我便找那位郎中要来了方子,当中雪参、鹿茸几味药寻常药铺的成色不好,不如去宫中领,郎中也说了,药材的纯度越高,成色越好,治好的概率便越大。七品以上有重大贡献的官员,家中若有亲人得了重病,经陛下审批是可以动用宫中药房的,费用不计。”
说着,他将药方子递过去,点了点,又找了一会儿,找出一张请恩书,让明慎对比着写:“这个是前人求恩旨的格式,你抄两份,一份给我,我拿去礼部报备登记,另一份你直接交给陛下,让他批个字完事儿了。流程还是走一走,不然到时候户部过问,容易惹人怀疑。”
明慎连连感谢,又一定要请卜瑜吃一顿饭:“卜大人,一直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等我哥回来之后,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吃顿饭呢?我知道长安街附近有一家,店主人很好的,点一碗阳春面送十几道菜,味道也很好,以后可以多去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卜瑜惯会打官场太极的,关系一直撇得清,一心为君心无旁骛的模样;明慎以为他这次也会像以前那样,说“您是皇后,臣是您的臣子,本来就该为您分忧”之类的话,并打算这次无论他怎么说也一定要请他吃饭时,卜瑜却道:“好。”
明慎反而楞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说:“哦……那您没问题的话,三天后的下午如何?刚好我哥是那天的生辰,我和他的生辰挨得近,干脆一天庆祝了。”
卜瑜闻言停了笔,沉吟片刻:“我不挑日子,不过给霍公子看病的郎中也说了,他要忌口,京中这些酒楼小馆大多重酱料重甜咸,似乎不太好。”
明慎想了想:“那便在家中设宴罢!我做饭还是很好吃的,雕萝卜也是一把好手,我哥做的芙蓉肉和山海兜也特别好吃。”
卜瑜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好。”他很少笑,此刻却好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明慎低头把手里的书册理了理,在桌上敦敦两下拾掇整齐,却不小心瞥见了卜瑜手下摊开的纸张。
是一大张洁白的开化纸,估计是卜瑜准备用来写报告的,可不知为何却歪斜地写了其他无关的字,十分潦草,依稀只能看见几个单字和模糊的箭头,像是某种秘密的关系图。唯独刚刚走神落笔的四个字却还清楚:
——“多智近妖。”
明慎挠挠头,问了一声:“卜大人最近看三国么?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看你写的东西的,不过你如果在看的话,我推荐你看一看东北望那家书房新编的一套演义,很有意思的。”
卜瑜回过神来,顺着明慎的眼光看了一眼面前的字,点点头,“好,我会记住的,谢谢您。”
*
明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抄完了帮霍冰申请宫中药材的申请,准备晚上回家前去宫里交给玉旻。
因为刚刚春猎结束,清吏司也积压了不少事情,明慎忙了一天,整个御史台也人来人往的,有大理寺和刑部过来查卷宗的,有翰林院过来校对修史的,还有参加了春猎的过来登记的——每一次春猎过后,不管大臣的品级如何,都要来兰台登记自己和家人的表现,即自己猎了多少只兔子,自己的儿子抓了几只鹰之类的事情,最后汇编成一篇冗长而华丽的赞歌,大颂春猎盛景,以彰本朝天威,这封集合了拍马屁之大成的奏折最终会被史官编入书中,并在年末送去礼部誊抄,进入年终总结。
至于要谁来书写这篇无聊还字数多的奏折……明慎看见了御史台排成一条长龙的登记队伍,询问了同僚,同僚悄声告诉他:“你认得巫寒大人么?他是掌管社稷坛和紫薇台的首席神官,拍马屁一绝的。”
明慎:“……”
神官不一会儿也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虽然肩负重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长龙的末尾排队——明慎过去给他递了杯茶,神官受宠若惊,感激地连连道谢。
明慎问道:“你怎么也来登记?我仿佛记得你没参加围猎。”
神官立刻捂住脸,道:“臣……我是没有去参加,可是那日随小殿下摘花时,我顺手给她抓了一只蝴蝶……没想到他们说这个也要登记在册的,算作上天对公主的神眷,我就来排队了。”
明慎憋着笑:“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不用排了,一会儿等都登记好了,我顺便给你添上去罢。”
神官感动得语无伦次:“您一定是上天派来的神仙!虽然您的宽和与人次注定没有办法只让我沐浴您的神光,但臣……我回头也要去紫薇台卜问您的神名,好让我来世也能在梦中得到您的慰藉……”
明慎打断他:“好了好了,你快走罢。”
神官寸步不让:“不!请让我说完,您——”
就在这个时候,明慎突然感到了身后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瞬间没了心思和神官继续扯淡。他刚想要回头去看看那道视线的主人,袖子却被神官冷不丁扯住了。
神官低声道:“……您别回头,大人,王跋在后面。陛下有令,您一个眼神都不能和此人撞上。他没有胆子在这里对您做些什么的,稍后我会请您带我去寻卜瑜大人,询问这次春猎的收尾事情,您别回头看,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明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
神官于是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张纸,佯装向明慎询问着什么事情,热情洋溢地拉着他往里走。两个人顺顺当当地进去坐下了,埋头在人堆中,雷打不动。
可明慎感觉到那道视线依然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儿后才退去。队伍缓缓前行,王跋踏入室内,和身边人议论着什么事情,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说那个人啊?我都快不记得名字了,要我说,他就是太废物了,不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玩一回就寻死觅活,这种人也忒不经事了一点。上赶着往我这里送的人还少吗?缺他一个不成?我又不会亏待他,想当什么官随便挑就是了。长得好,被我看上,那是他的福气。”王跋笑着对什么人说着,有意无意地往明慎这边看着。“至于他疯了的事……跟我何干?他不是自个儿得了癔病,无药可医么?”
明慎在这一瞬间想起了玉玟告诉过他的话,立刻明白了王跋在说哪一件事——
他居然堂而皇之地谈论着几年前,他在翰林院强暴了一个年轻同事的事!把人逼疯了,不以为耻,反而当做炫耀的资本,在这里有意无意地说给所有人听,当做威胁!
这一刻,不仅明慎,连带着御史台绝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惊惧的表情——他们是在哪里?是御史台,人人桌前奉着“清明公正”的大字,别说玉旻治下不到一年,举朝渐有清正之风,不管哪一任皇帝在朝,御史台向来都不缺敢说话的人。
角落里有几个言官摩拳擦掌,准备跳出来呵斥王跋,所有人等着看好戏,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第一个跳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叫做上官勋的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位老人站起身时甚至还拄着拐杖,但他用拐杖咚咚敲着地面,声如洪钟:“姓王的狗贼,从这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