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陈抟也不唤醒他,就在一旁悄悄地等着。一直等到日落西山,赵匡胤才醒来。可是他扛起盘龙棍,扭头就走。陈抟连忙拦住说:“你这位壮汉,吃了我的桃,还躺在我的扁担上睡了一觉,睡醒了分文不给,连个谢字都没有,扭头便走,讲不讲理呀?”
  “要钱?要什么钱?多少钱?”赵匡胤从来就不懂得吃了东西还要付钱。
  陈抟并不生气,仍然心平气和地说:“得了,我看你也付不起,就要你一文钱吧。”
  赵匡胤一听哈哈大笑,想这老头好生奇怪,两筐桃子才要一文钱,就慷慨大方地说:“好,一文钱就一文钱。”可是,他在身上摸了半天,连一文钱也没有摸出来,不由羞得面红耳赤。
  陈抟老祖一看,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忙找了个台阶给他下:“没有钱不要紧,只要你陪我下一盘棋,赢了我,就算你付了桃钱。”赵匡胤心想,别的我不会,下棋赌博我可是行家,我不光要赢桃钱,还要让你连家里的桃树都输个精光呢?
  头一盘,赵匡胤赢了,他越发得意,硬要来第二盘。陈抟老祖说:“你还了桃钱,也就罢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家呢。”赵匡胤急忙拉住道:“别忙老头,下一盘棋我还要赢你家的桃树呢。”陈抟老祖哈哈一笑说:“要是你输了呢?”赵匡胤说:“我就赌这根盘龙棍。”
  谁知第二盘还没走几步,赵匡胤就败下阵来。陈抟二话不说扛起盘龙棍直奔华山而去。赵匡胤岂肯认输。跟在后面连喊带叫:“再来一盘,再来一盘!”就这样喊着叫着,等他追上陈抟时,已来到了东峰下棋亭。
  此时明月当空,天宇如洗。山空谷静,万籁俱寂,只有清风徐徐吹来。山峦隐隐如黛。赵匡胤从未体味过如此美妙的情景,直觉得身处境外仙天。不由一阵阵如幻如痴。直到他发现坐在石桌对面的已不再是卖桃老汉,而是一位白发飘髯的老道长时,才想起自己是追着卖桃老汉来再杀一盘的。
  陈抟指着眼前已摆好的棋盘说:“你追着来是想再赌一局,不知这次用什么作赌注?”赵匡胤知老者不是凡人,早已从心里佩服了许多。他知道自己身上空空如也,盘龙棍已输给对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拿什么作赌注。只好信口说:“我赌华山!”
  陈抟正等着这句话呢,他当然满口应允,还说:“空口无凭,要写个文约为证。”赵匡胤想,华山又不是我的,输了就输了,立个文约又有何妨。陈抟早就预备好笔墨纸砚,写了文约,还让赵匡胤压了指印,然后才坐下下棋。下了三盘。赵匡胤输了三盘。陈抟高兴地说:“华山真的属我道家了?”赵匡胤却耍赖说:“山是道家的山,树是皇家的树。”陈抟一听此话,连忙跑倒口呼:“谢主龙恩!”赵匡胤不知这位道长为何行起君臣之礼。正想问个明白,陈抟说:“壮汉身有九五之尊,日后便知。”
  赵匡胤知自己有天子之位,信口开河输了华山,日后定遭世人谴责,心中悔恨,忙去抢夺文约。不料陈抟轻轻一口气,文约就飞过谷涧,贴到棋亭对面三凤山的石壁上去了。
  赵匡胤知自己欲赖不成。就请求陈抟指点迷津,早日成就立国大业。陈抟说:“后汉枢密使郭威帐下征讨李守贞。正在招兵买马,征集良将。何不去投?”听了陈抟的指点,赵匡胤立即下山直奔潼关,随了郭威。
  这种传言本就荒谬,但无风不起浪,柴荣虽然不信,但却暗生警觉之心,传言止于智者,但天下芸芸众生中,又有几个是智者?而流言竟然能传到自己的耳朵里,自然有居心叵测之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柴荣考虑到赵匡胤正在前线作战,为避免影响战局,而自己又将前往夏州督战,于是,下旨征召陈抟到慈州,打算探探他的口风。对外宣称自己听说陈抟有道术,将他征召前来觐见。
  十天之后,柴荣风尘仆仆地来到慈州接见了陈抟。
  柴荣不好直接问陈抟流言可是出自其口,而且柴荣也敬佩陈抟的为人,不想太过无礼。
  因为后唐明宗也曾经亲自写诏书传召过陈抟,而陈抟应召前来却只揖不跪,明宗待他愈加恭敬,赐号“清虚处士”,并赐美貌宫女三人,陈抟谢绝不纳,作诗云:“雪为肌肤玉为腮,多谢君王送到来。处士不解巫峡梦,空烦云雨下阳台。”陈抟见明宗只会以美女拢络自己,没什么大出息,与自己所期盼的明主大相径庭,于是,另书一封辞别信,并此诗一并交给宫使,悄然遁去。自此,陈抟名声大噪。
  柴荣采取迂回的方法对陈抟说:“素闻道教的黄白之术(炼丹术)奇妙,能把平常的铁变成黄金,朕素有兴趣,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陈抟心中已经猜到柴荣传召自己的用意,他悲悯地看着眼前这位这乱世中已经不多见的勤勉的皇帝,不觉得叹了一口气,这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被钱财之事急疯了,竟想通过虚无飘渺的黄白之术解决困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抟对柴荣说道:“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政治为务,奈何留意黄白之事?”
  其实陈抟心中也敬佩柴荣,但敬佩归敬佩,看着这个面露死气的人,陈抟只能选择赵匡胤,天下流传的传言,正是陈抟通过门下的弟子散布出去的。
  唐亡以来数十年间,战乱频频。五十年间,易王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长不过十余岁,甚者二、四岁而亡。天下大乱,连个稳定的朝廷都没有,天下实际上就处于无官府状态。
  当官府权力失效时,宗教组织就起了临时官府的作用。
  道教历来就有这个传统,他们本来就起源于汉末大乱时的五斗米教,陈抟看清了形势,一方面正式的权力组织朝廷极不稳定,走马灯似的变换。另一方面,民间的道教组织能聚集起信众,维持天下秩序,是现实可用的力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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