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帝王心术

  其实,如果赵煦能有魄力,把治河的方案也改一改,把高太后赞同的东流变成北流,符合后世黄河的流向,说不定黄河还能变害为利。但是章惇铺开的摊子太大了,跟王安石一样,都是想来个全面改革。虽然章惇吸取了教训,没有操之过急,但摊子这么大,哪里都需要用钱。这国库都被掏空了,还要打西夏,章惇就是会点石成金,也变不出这么大钱银来。更别说治河就是一项无底洞,要不是怕百姓造反,朝廷上下官员还要从治水大事里面捞好处,早就不治了。
  不过嘛,现在治水可没以前好咯。
  且不说国库空虚,能拨出来的钱银连民夫的工钱都付不起,官员连上下其手的机会都没。甚至治水不成功,那可是要问罪的。看看吴安持治水,从元佑二年到绍圣元年,足足八年时间,别说黄河东流了,决口的事情都发生了六次,治河成效一点都没。于是呢,被一撸再撸,流放到穷山恶水之地去喂山蚊了。
  没有钱银可以捞,反倒是要贬官,这治理黄河在朝堂之上,就成了一个禁词。
  要不是有王宗望筑成七十里堤坝(黄土填的),让黄河恢复故道,同时疏浚河道,黄河哪里有几年平息的时候?
  当然了,也是王宗望运气好,从元符绍圣元年起,小冰河时期消停了那么一会。但是,从元符元年开始,小冰河时期又开始寒冷了。但不得不说,王宗望确实是个治水人才,让黄河恢复故道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故道疏浚,是在干涸的河床上挖土的,总比在一滩洪水的黄河上挖土来得轻松自在一些吧?
  更何况,从绍圣元年起,王宗望陆续担任都水使者、江淮发运使等职,负责疏浚黄河、开凿淮安支氏渠,治水颇有成绩。就在去年,赵煦还下旨加封为直龙图阁,权工部侍郎一职。但是嘛,好景不长,刚刚过年没几天,王宗望就病倒了,还卧床不起。
  也难怪,王宗望都七十九岁了,在宋朝这个时候,已经算是极为高寿的大臣了。赵煦看到治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宗望,但想到他已经告病在家,也不好意思让这个老人家再出山了。
  赵煦在琢磨着,是不是到王宗望的府上去看看他去,一来以示圣恩浩荡,二来给这封密信给他看看,看这信上的法子能不能成。帝王心术,赵煦也是很纯熟的。
  正琢磨着,彭元量就看完了。“陛下,这……张家小子的法子,似乎……似乎是有些匪夷所思?”
  能不匪夷所思吗,张正书居然把实话都说出来了,包括利用钢筋混泥土,发动市场力量来号召大家建沙场,挖河沙来盖房子;包括植树造林,多在上游中游广植果树,加以酿造果酒;包括用水泥制造二级大堤坝,也就是可以在河岸的堤坝上再建高达三丈的堤坝,这一级堤坝上还能利用来种菜养花什么的;包括挖开适合地形,引黄河水来建造水库,这里自然也要用到水泥了……
  反正各种匪夷所思的治水法子,甚至还附带了详细的数据说明、草图。
  哪怕是对治水一窍不通的人,看了这个也大概能领悟到意思了。
  额,好吧,张正书是怕赵煦不懂装懂,反倒误了大事。不仅这信用的是浅白文字写就的,还附带上了数据、图画,为的就是打动赵煦的心。
  “确实匪夷所思,但在朕看来,也似乎能行?彭元量,你是怎么看的?”
  这句话等于赵煦倾向于张正书的治水法子了,彭元量也是成了精的,立马说道:“陛下,这法子小的不敢揣测是好是坏,但那张家小子所言确实在理。按照此法,即便治水不算成功,那也能大大减少河患损失。陛下,你瞧那八百里梁山水泊,不就是黄河改道后倾灌而成的吗?小的听闻,在那一次黄河改道后,本来是一路洪水呼啸而来的,可到了梁山地界,因为地势低矮,像个漏斗,所以河水就积蓄起来了。因为有了梁山水泊的阻拦,那一次黄河泛滥才能不至于将京东东路、河北东路全都淹没了……”
  “不错,那小子在信上也说了此事。”
  赵煦很认同这个计划,“若是地势低矮之地,自然是可以挖开积蓄河水的。”
  “不过小的不敢确定其他法子能不能用……”彭元量也是实话实说,他确实是在为赵煦着想的。
  “不错,其余法子匪夷所思,且那小子也说了,怕要十年才能见得成效。”赵煦也沉吟了起来。
  彭元量谄媚地笑了笑,说道:“陛下,既然那小子说不费朝廷一分钱就能治好黄河河患,何不让他去试一试?即便失败了,那也无妨嘛!”
  “怎是无妨?要是治河失败,黄河决口,害的是朕的子民!”
  其实,赵煦也心动了,“不行,朕要找那小子问问,亲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陛下,这……不要先叫章相公看看?”
  彭元量觉得有点不妥,赵煦绕开了章惇,万一章惇不同意,那可怎么办?
  “好说,宣章卿觐见,朕把密信也交由他一观。若是能成,立时去见那小子。”赵煦说道。
  “哎呀,小的差点忘了,那张家小子就没安好心。陛下你瞧到最后了么,‘此次治河花费甚巨,草民家中虽有些余财,但也不足以支撑。草民恳求陛下,将朝廷漕运之事,托付给草民,草民能让开封水路漕运的漕粮,火耗减至二成以下,且从苏湖之地运送漕粮的时间,缩短一半。再将进入开封河段的拦道设卡之权授予草民,草民设卡收费沿途进入开封府船只的过河钱,视重量而定。若是小渔船,则免费放行,若是客船则收取五百料的船只每次十文钱,千料大船则每次三十文钱,三千料以上则五十文钱;若是货船,则五百料以下船只十文钱,千料大船一百文钱,两千料则二百文钱,三千料的大船三百文钱,以此类推……’这这这……这个还不是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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