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１ 失忆之六 痛彻心扉的怜惜（二）（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躺于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黑发少年，猛然瞠大了双眸，整个人惊醒了过来，他猛地坐起了身来，紧抓着落在腿上的被子，冷汗直流地，大口地喘了好几口气。
  过了半晌，多少缓下了气息，他抹去了脸上的冷汗。
  此时，鸟儿悦耳的啼鸣，透过了日光穿过了半透明薄纱般紧闭仅留了一条缝隙的窗帘，照射了进来，为略为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丝生气。
  然而，他的心，却无法因此而有所照亮。
  「……早上了？」
  望着眼前的窗景，珞迟了好片刻，才微声一语。
  微吸了一口气，又一吐息，他微垂下了眸子，抬起了手，扶着有些昏沉的额头，微一蹙眉。
  他一抿唇，不发一语。
  今天是第几天了……？
  寻思一会儿，他才想起了这是他闭门不出的第四天……同时，他也丝毫没有透过契约感知到另一个人有任何的甦醒跡象。
  「……」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西司他……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昏迷不醒？
  「我……」
  思一此，珞神情痛苦地微垂首，凌乱的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于面庞，紧抓棉被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话才刚一出口，却欲言又止。
  只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难以形容，每每想起，却又令他感到悲慟不已的感受……
  鲜明的记忆，一再忆起……
  同时，也在告诉他，他，曾做了什么……
  向那宛如珍宝的生命，做出了何等的……
  即便西司原谅了他，也明白他是处在失忆和药物的作用下，才会引起这一连串的行端……并非他刻意所为。
  即便如此，他一生，也不会原谅自己……
  「……」
  抬起了头，他放下了扶着额头转为望着自己发抖的手，又抿起了微抖的唇。
  「……」
  直到现在……他依然清楚的记得他殴打西司、掐他脖子、拿刀捅他的那份触感，甚至那份触感至今也仍鲜明地残留在他的手上，久久不散。
  此时，房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以及那熟悉又难以置信的温和嗓音。
  「珞。是我，西司，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可以麻烦你开一下门吗？』
  「西司……？」
  珞一听，惊愕不已。
  ……他醒了？
  理当来说，缔结了死之约的人们，能够知晓彼此的身体状况、生命状态。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居然没办法知道是否清醒的这一部分。
  难得的发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的……多讽刺啊……
  「真可笑……」
  他又一抿起唇，忍着盈眶的泪水，不让眼泪流下来……
  因为，现在的他，没有资格为他哭泣……
  在伤害了他那一刻，他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了……
  「……」
  即便他在怎么强忍泪水，却还是滑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对于他此刻的状态，他只感到了难堪，他摀着自己的半边脸，哽咽了。
  「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
  即使如此，他的好奇心仍险胜了满心的悲伤。
  只因，他想起了，方才那个人，似乎有提到这一句话。
  「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
  他稍微放下了手，朝紧闭的房门看去。
  三天以来，他在房内施下了特殊性的隔离结界，使他人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却无从知晓他的状态。另一方面，施法的人，不同于他人受到的限制，不但可以感知到他人的气息、生命状态，却无从得知他人的身体状况，这一点，似乎连他缔结的契约这一部份，也被屏蔽掉了。
  这一点，用在非战斗的场合，很是好用。反之，却是某种致命的缺陷……
  「……」
  珞微开了口，发不出声音，只是愣愣地望着房门，等待着下一句话。
  他想和他说什么？
  肯定是打算和他谈分开的事吧……要真是如此，他也没话说。
  只不过，珞的心中一角，十分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他是……如此温柔的人。
  温柔到……如此的令人绚烂夺目。
  「呵。」
  思一此，早已熟悉对方性情的珞不由得泪眼盈眶，屈起并环抱双脚，将脸埋在膝上的棉被中，哽咽地自嘲冷笑了一声。
  「……你现在是醒着的吗？」
  他是还醒着。
  可是有时，他好希望自己不要醒着。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他了……
  「……」
  他又抿了一下唇，深吸了一口气，随之用手摀起了脸，发出了细微的啜泣声。
  「我真的……好想你……西司……」
  縈绕在心中的矛盾，化成了他此刻最真诚的愿望。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愿望的背后，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等你出来。」
  出来？他吗？
  又愣了一下，停下了哭泣，任由泪水滑落面庞，珞又冷笑了。
  他根本没有出房门的资格……
  打从他伤害对方，也把自己关在房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
  随之，他侧倒了下来，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缩在床上一角的珞泪流满面，哽咽着。
  「拜託你……别来找我……」
  垂下了头，任由泪水滑过鼻樑、面庞，渗入了发丝之中。
  「我不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