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到魔界后我带头种田 第52节

  在这场仙魔大战中受到波及的凡人并不少,至今仍有许多人流离失所。战乱之后休养生息需要一个长期过程,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让一切回归原位。
  晏长舟没有回到七星剑派,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开始领着几位仙门弟子在人间帮助凡人重建家园。各仙域都有这样的弟子,他们自愧仙门的错误牵连了无辜的凡间,除了帮人间修筑城池,还布粮施粥,治病救人,力所能及地弥补仙门犯下的错误。
  春天最是疟疾频发的时候,加之大战期间死物不少,晏长舟从医修那里买了药,在城郊的城隍庙前架起了一个大锅,煎药分给乞丐难民,以防疟疾在人群中传播。
  方圆百里的凡人听闻后都赶来求药。仙长赐的药呢,有病没病都要喝一碗!
  徐大婶卖完包子从集市回来后听闻此事,也赶紧带着碗往城隍庙赶。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一个灰扑扑的消瘦身影蹲在墙角拿着根木棒掏蚂蚁窝,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用一条脏兮兮的带子绑在头顶,头发上沾满了草屑,居然还有几根鸡毛!
  徐大婶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丫头!是不是又去钻人家鸡棚了!”
  捅蚂蚁窝的少女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棒棒都吓掉了,回过头气乎乎地看着她。
  那张本来漂亮清丽的小脸脏得跟什么似的,只是眼睛亮得像晨起的天光。徐大婶起初就是被这双眼睛迷惑了,才会在她流落至此时一而再再而三地管她吃喝。
  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粗鲁地用袖子擦擦她脸上的灰,好歹能看了,才板着脸教训她:“上次偷人家鸡蛋还没挨够打?还敢去!胆儿真肥啊你。”
  少女不喜欢她凶悍的态度,噘着嘴直往后躲。直到徐大婶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她才终于脸上一喜,听话地站住了。
  接过包子,先藏一个到自己怀里,还警惕地看看四周看有没有人看到她藏包子了,发现没人注意到,才满足地抱着另一个包子啃起来。
  徐大婶被她贼头贼脑的样子逗笑了:“说你傻,你倒还精呢!走,跟我走,听说仙长在城郊放药,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傻病。”
  少女专心致志啃着包子,被徐大婶一路带到城隍庙,闻到空气中苦涩的药味,小脸一皱,转头就要走。
  求药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徐大婶忙忙去拉她:“干啥啊?又不听话了是不是?!仙药!好东西!”
  她才不知道什么好东西坏东西,她闻着难闻,说什么也不要在这待下去,被徐大婶拉着怎么都走不掉,急得哇哇大哭。眼泪一流,在脸上冲出两道雪白的痕迹。
  周围的人都投来看热闹的眼神,认识她们的人调侃道:“徐婶儿,你不会真要认这傻子当女儿吧?管吃管喝现在还管看病。”
  徐大婶又气又恼,拧她耳朵:“再闹!再闹以后不给你包子吃了!”
  少女一听,吓得立刻安静下来,眼泪汪汪瞅着她,看上去可怜极了。
  徐大婶一下就不行了,无奈地把她拉到身边:“丫头乖,我们让仙长看看,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她拿袖子替她擦脸,有了眼泪冲刷,她脸上的灰少了很多,露出俏丽的五官,徐大婶感叹道:“多好的闺女啊,怎么就傻了呢。”
  队伍一点点接近,轮到她们的时候,少女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看神情,显然不耐烦极了,要不是顾着那句以后再也没有包子吃,早就闹开了。
  两位施药的仙长衣衫雪白,仙气飘飘,徐大婶看都不敢看,嘴里念叨着“仙长保佑”,虔诚地把碗递上去,等舀了药,先拿给身边的少女喝。
  她死活不愿意喝药,死死抿住嘴巴,就跟三岁小孩一样。后面排队的人急躁地催促起来,徐大婶气得用粗糙的手捏住她消瘦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要把药给她灌进去。少女惊声惨叫,跟有人要杀了她似的。
  快把徐大婶气死了。
  一旁煎药的晏长舟听到动静,皱着眉走过来:“发生何事?”
  徐大婶连连躬身:“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家丫头脑子坏了,不喝药,叨扰仙长了。”
  晏长舟低头看向坐在她脚边哇哇大哭的少女,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蜜饯递给她:“你乖乖喝药,我就把这个给你。”
  少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歪着头瞅他。
  徐大婶趁机把药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去了。少女蹙着眉,倒是没再抗拒,只是喝药的时候也紧紧盯着晏长舟看。等她喝完,晏长舟拉过她的手,把蜜饯放到她掌心。
  他站起身,转身要走,衣摆突然被拽住。
  他回过头来,少女一手拉着他衣角,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满脏手印的包子递过来。
  徐大婶简直无地自容:“死丫头!快松手!仙长怎会要你这腌臜俗物!”
  晏长舟笑了笑:“无事。”
  他伸出手,正要接过那包子,少女突然朝他一笑,说:“晏长舟,给你吃。”
  晏长舟的笑意僵在脸上。
  徐大婶已经飞快把少女拉了过去,责骂她不知好歹亵渎仙长,那包子没拿稳咕噜噜滚落在地上,少女连连回头看,急得快哭了。
  晏长舟僵在原地,回想方才与她对视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让他想起每日晨起修炼时跃过山头的灿烂朝阳。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双眼睛。
  他猛地捡起地上的包子追上去。
  第59章
  片刻之后, 晏长舟带着惴惴不安的徐大婶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啃蜜饯的傅杳杳走进仙门在此暂居的营地。
  傅杳杳本来想吃他捡回来的那个脏兮兮的包子,都沾满泥灰草屑了,晏长舟怎么可能给她吃。结果她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给晏长舟哭得手忙脚乱, 好在从师妹那里要来一罐蜜饯,才把她哄住了。
  看周围那些仙长恭恭敬敬和晏长舟打招呼的模样,徐大婶更加慌张了。晏长舟领她们坐下, 又倒来两杯茶水,温声安抚手脚不安的徐大婶:“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不必害怕。”
  徐大婶捧着茶杯连连点头:“仙长想问什么?”
  晏长舟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双腿晃来晃去犹如孩童的少女,开口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从何处来?”
  徐大婶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仙长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是个傻……脑子不清醒。她是上个月跟随一群流民出现在我们这城里的, 当时她和几个壮年乞丐抢一个馒头,我瞧她是个瘦弱的小姑娘, 本来想去帮忙,谁知这丫头力气大着呢,几巴掌就把那几个乞丐打飞了!哎哟!仙长你别看她傻乎乎的,打起人来凶着呢!谁要是想欺负她, 都近不了她身的!”
  “后来我给了她几个包子吃, 她就赖上我了,每日一到饭点就跑到我摊前来, 眼巴巴瞅着。我瞧她可怜, 不会说话又傻着, 不管她, 难道让她每日都去同那群乞丐抢吃的吗?便管起她吃喝。仙长你可别不信, 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她开口说话呢!”
  除此之外, 她也不知道更多了。
  徐大婶观他神情,好奇道:“仙长,认识她吗?”
  晏长舟看着把他送给她的那一罐蜜饯一个一个摆出来认认真真数有几个的少女:“我……不确定。”
  傅杳已经死了。
  在那样强烈的冲击下,连阵法都被炸成了粉末,她不可能还活着。
  他无法责怪毁阵的仙门中人,因为那是他们守护仙门的责任。可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没有他,傅杳不会被百里貅抓走,更不会在那一日被扔进阵里。
  晏长舟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她的。
  他消沉了很久,可消沉并不能减轻他的负罪感,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继续扛起护佑苍生的责任,侥幸地希望这样能消减他的罪孽。
  直到今日听到少女喊出他的名字,看到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在追上她们的整个过程,他都在犹豫挣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傅杳?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了。自己不过是太过愧疚,才生出这样异想天开的念头。
  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说,万一呢?
  归元宗以阵法立本,傅杳作为归元宗的传承人,万一她就是有办法在阵中活下来呢?
  傅杳杳数完了蜜饯。一共有十二个,一天一个,她还可以吃十二天。以后的十二天都有蜜饯吃,她高兴极了,又把拿出来的蜜饯一个个放回去,可装蜜饯的罐子太大了,藏进怀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抱着罐子有些为难地左看右看,试图找到藏罐子的地方。
  晏长舟朝她伸手:“给我吧,我帮你保管。”
  傅杳杳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把罐子给他了。
  徐大婶都震惊了,这丫头,护食护得跟什么似的,居然愿意把到手的食物交出去?!
  晏长舟被她乖巧的模样逗笑了,问她:“怎么愿意给我呢?”
  傅杳杳说:“晏长舟是好人!”
  好人是不会抢她的蜜饯的。
  晏长舟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还是重复着:“晏长舟是好人。”
  晏长舟心中酸涩,他轻声试探地喊:“傅……”他顿了顿,把姑娘两个字吞回去,学着姜疏的喊法:“杳杳?”
  傅杳杳又被一只飞过的蝴蝶吸引了注意,蹦蹦跳跳地去抓蝴蝶。可那蝴蝶越飞越高,她怎么都抓不到,一边急得哭一边跺脚:“蝴蝶!百里貅的蝴蝶!”
  晏长舟神情一顿。他飞身而起,抓住那只蝴蝶落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面前。
  她开心了,伸手去拿,晏长舟往后一退,避开了她的手,问她:“蝴蝶给谁?”
  傅杳杳瞪着他,显然被他惹生气了:“蝴蝶是百里貅的!不准抢!”
  晏长舟心情复杂。
  前一刻还说他是好人呢,现在就开始凶他了。他不知道傅杳和百里貅之间有什么关系,她这般语气显然不止仇人这么简单。可他大概能确定她的身份了。
  虽然她变成了这幅三岁孩童的模样,可他很高兴她回来了。
  晏长舟付给徐大婶一大笔钱,感谢她对傅杳杳的照顾。徐大婶得知这个傻丫头居然是仙门的人,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但终究是替她高兴的,有仙长在,她的傻病应该能治好了吧。
  徐大婶和她告别,她不闹的时候看着格外乖巧讨喜,徐大婶满心不舍,拍拍她的头:“原来你叫杳杳。杳杳啊,以后你就跟这位仙长回仙门去吧,不用再受苦了。”
  傅杳杳瞪着眼睛,突然一把抱住她:“不去仙门!”
  徐大婶心说,这孩子也舍不得自己呢,感动不已:“为什么不去仙门啊?”
  傅杳杳恶狠狠地说:“仙门坏!”
  一旁的晏长舟顿时羞愧难当。
  好说歹说,她总算松开了徐大婶,被晏长舟拉过去的时候,还恶狠狠地威胁他:“不去仙门!”
  晏长舟说:“不去不去。”
  她这才满意了,又抱着装着那只蝴蝶的瓶子玩。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晏长舟决定暂时隐瞒她的身份。死而复生这种事就算在仙门也不算小事,何况是那种情况下的复生,她现在这个模样,要是被有心之人抓去就危险了。
  晏长舟将放药的事交代给同门,打算先带她去破星宗找姜疏。但破星宗在北危域,他现在却在西娄域,两地相隔万里,就算用飞行法宝赶路也得两三日。
  而且他已经探过,傅杳杳现在这具身体是凡人,便不能像他们那般不吃不喝不睡赶路,估计还要慢上几日。
  傅杳杳跟个小乞丐一样,又脏又臭,头发都打结了。之前徐大婶觉得,一个小傻子长得又漂亮,脏就脏点吧,越脏越好,省得有坏人惦记,便也没替她清理过。
  好在晏长舟只需一道清洁法术便能替她净身,又去找小师妹借了一套衣裙,让她们替她换上。
  本以为又是一场好闹,但谁看见漂亮裙子会不喜欢呢,小傻子也喜欢。看看粉粉的裙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裤,果断把裤子脱了。
  晏长舟站在营帐外,听见里头两个师妹嬉笑的声音:“她后肩上这朵黑色小花好漂亮啊!改日我也去画一个。”
  傅杳杳很快换好衣裙出来,从小乞丐变成了小仙女。她歪着头鼓着嘴使劲往上吹风,试图去吹插在发间的羽毛。
  不知为何,晏长舟觉得这副模样的她比她是傅杳时显得更真实更可爱。那装饰发髻的羽毛在太阳下熠熠生光,衬得她灵动如山中仙雀。
  晏长舟又带她上街去买路上要吃的干粮。
  换了新裙子,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城里的人再也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天天和乞丐抢东西的傻子,投来的视线只有对仙长的恭敬。
  晏长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问她也不说话,只好每拿一个就看看她的神情。她要是巴巴看着,就是喜欢,要是别过眼,就是嫌弃不要。
  除了吃的,什么风车糖人都很容易吸引她的注意力。晏长舟付个钱的功夫,转头人就不见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立刻散出神识去找,很快就在转角的陀螺摊前找到人。傅杳杳蹲在一群顽童中间,鼓着掌兴奋地看人家抽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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