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猫猫不能听这些 第48节

  他忍俊不禁,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小桑葚的脑袋。
  虽说在人类社会中,天真并不是一个好的词语,但此时此刻,谢薄声真希望能让她永远保持这份天真。即希望她能快乐顺遂,又希望她不要认识到人类的丑恶面……
  真矛盾。
  矛盾的点不仅仅止步于此。
  次日便是周六,谢薄声原本要休息。在他的原计划安排中,等送小桑葚上辅导机构后,谢薄声带着电脑,就在她辅导班旁边的咖啡厅中工作,处理邮件。她毕竟和人类不同,又要长时间在人类聚集的地方上一整天的课,谢薄声实在放心不下。
  等中午辅导班下课,谢薄声再接她在附近的店里吃午餐,送她回辅导班。按照机构的要求,学生中午是要趴在桌子上睡午觉的。
  哪里想到,学校临时有安排,必须让谢薄声返校。
  谢薄声需要对小桑葚负责,也要对自己的学生和其他同事负责,犹豫间,还是小桑葚主动安慰谢薄声:“放心好啦,昨天放学的时候,大哥说了,他会罩着我的。”
  谢薄声原本在喝茶,一口呛住,抽出纸巾,擦:“大哥又是谁?”
  “很帅很帅的大哥呀,”小桑葚骄傲地说,“昨天晚上我和你说过,你忘记了吗?”
  谢薄声:“……”
  初中男生啊,中二病,自称大哥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还见过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老子的初中男生呢。
  “为什么叫他大哥?”谢薄声心平气和地问,“因为年龄?”
  “不是,大家都叫他大哥,”小桑葚挠了挠金色卷发:“可能因为他打架很厉害?”
  谢薄声:“打架?”
  不良少年???
  “嗯,也可能因为他有好帅的花臂。”
  谢薄声:“花臂?”
  纹身?初中生纹身?他家里人不在乎吗?纹身意味着今后不能报飞行员不能参军不能——
  “喵喵,我不知道啦,”小桑葚吃掉谢薄声为她煎的最后一块煎蛋,“总之就是非常帅。”
  谢薄声:“总之就是非常危险。”
  小桑葚:“喵?”
  谢薄声神色严峻。
  现在已经不是亲手养了这么久的小桑葚忽然疯狂夸赞别的男人帅的问题,也不是青春期懵懂的小桑葚终于具备对异性欣赏能力的问题。
  而是——
  乖乖女忽然被听上去就很糟糕的坏小子吸引的大难题。
  谢薄声先前听过一个理论,说是人往往会被和自己差异大的异性吸引。举例子,一丝不苟禁欲的男性,容易被热情奔放的女性吸引,而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也会被不学无术的混账男生所迷倒。
  且不说这个理论是真是假,但截止到目前为止,小桑葚的表现都令谢薄声脑海中拉响警铃。
  他打算亲自送小桑葚去学校,去看一看她口中很帅的大哥。
  如果有必要,谢薄声打算采取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家长介入手段”,来警告对方,离自己家的小桑葚远一点。
  她要好好学习,请这种打架纹身、说不定还抽烟喝酒烫头的坏小子远离她。
  猫猫的肺很脆弱,一想到对方可能还抽烟,谢薄声就已经开始不适。
  小桑葚倒是没什么意见,相反的,她倒是还很乐意介绍谢薄声给对方认识。猫猫的世界很单纯,她以为谢薄声想见大哥,是因为“欣赏大哥”,全然不知谢薄声的险恶用心。她在整理自己的双肩包,认真检查文具和书、笔记本,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包。
  小钱包是小桑葚自己选的,橘色,画着一只手绘的三花猫——谢薄声亲手画的。里面有个透明的格,可以放照片,小桑葚放了自己和谢薄声的合照,不过没有谢薄声的脸,只有他的手和腿入镜。那时候小桑葚还是小三花,蜷缩在谢薄声的身上呼呼大睡,被他拍下。
  一路上,谢薄声听小桑葚开开心心叽叽喳喳的聊天,默默在心中惭愧半秒,然后将这点羞愧彻底抛下。
  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小桑葚的健康成长。
  然后。
  到达辅导班的时候,还很早,没有其他人到。小桑葚将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就拉着谢薄声的手,愉快地往小花园里去。
  谢薄声在小桑葚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一处假山石。
  小桑葚仰起脸,对着假山石兴奋喵喵,然后转脸,拉着谢薄声:“看,是不是好帅?”
  谢薄声循着望去,沉默了。
  假山石上。
  他看到一只抬起后肢,正在优雅舔pp的狸花猫。
  第51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道德
  春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炽盛而不至于炎热。小桑葚朝着狸花猫大声喵喵,快乐地摆了摆手,喵喵喵地和猫咪大哥聊天。
  她没有说错。
  的确是花臂,肌肉线条流畅,黄绿色的眼睛,竖瞳,它警惕地望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大声表示这是自己兄长后,猫咪大哥才缓缓地走来,跳到假山石最底端的平坦大石上,锐利的视线注视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将背包中藏着的猫罐头拿出来,打开。
  谢薄声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桑葚今天收拾书包用的时间比以前要更长了。
  小桑葚蹲在平台前,她已经能够灵活地运用手指来打开罐头上的拉环,揭开,放在猫咪大哥面前,大方极了:“喵喵喵。”
  猫咪大哥不说话,他站起来,抖抖毛,叫了几声,从山石下面又出来一只步伐腼腆的小白猫,它看起来胆子更小,犹豫好久,小声喵喵,猫咪大哥不说话,只低下头,用鼻子将罐头轻轻推到小白猫面前。
  有了猫咪大哥的保护,小白猫才开始努力吃东西。她吃得很快,狼吞虎咽的,400g的罐头,她一口气吃掉一大半,只剩下最后底层一部分,不吃了猫咪大哥才过去吃。
  小白猫依赖地给他舔着毛毛。
  小桑葚还带了些小鱼干之类的,喂给了猫咪大哥,和他们说再见,才拉着谢薄声的手离开。
  小桑葚还在积极而热烈地征求着谢薄声的夸赞:“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超级帅的!你看他迷人的手臂和花纹,他健康的身体,美丽的肌肉,有力的四肢……”
  谢薄声:“——从猫的角度来看,我承认他的确很帅。”
  毕竟是中国本土猫。
  说到这里,谢薄声尽量冷静、不失礼貌地问小桑葚:“你打算天天给他们带食物吗?”
  “对啊,”小桑葚点头,解释,“因为小糖需要营养——”
  “小糖?”谢薄声已经能够理解小桑葚的脑回路,“刚刚那只小白猫?我看她不是很瘦。”
  “因为她怀孕了呀!”小桑葚认真地说,“她肚子里好几个猫崽崽呢……小糖是被遗弃的宠物猫猫,她根本没有觅食能力。”
  谢薄声沉默了。
  “猫咪大哥对她很照顾呢,”小桑葚捧脸,“所以小糖愿意给猫咪大哥生一窝,不生其他猫猫的孩子了。啊,多么美妙的爱情啊,要我,我可做不到。”
  谢薄声:“……”
  不知为何,发觉是虚惊一场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彻底地放松。好似仍有什么东西坠坠地牵扯着他的心脏,像一根针扎破气球后,发觉里面仍藏了一个正在缓慢放气的气球。不知何时才会爆炸,不知何时才会彻底消散,他此刻的呼吸就像气球般慢性释放。
  而悄悄放开气球的猫猫对此毫无察觉,地砖铺设成方形和菱形的格子,小桑葚一下又一下地跳着,灵活跳过这一段距离后,驻足,侧脸,微微歪着脑袋看谢薄声:“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我可以闻到你的情绪。”
  谢薄声问:“猫的世界中,是一夫一妻制吗?”
  小桑葚有些迷茫:“可是我们猫猫不会结婚啊。”
  她不明白谢薄声怎么忽然问出这样让猫困惑的问题,可小桑葚还是努力和谢薄声解释清楚:“我们和人类不一样,猫咪需要朋友,但是我们不需要’伴侣’喔。发热期到了,想生崽崽了,就去找看上去很顺眼的健康猫咪,互相不讨厌后就可以进行嗯嗯。嗯嗯完就可以分别,有好点的公猫会照顾小母猫,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友好分开的。”
  谢薄声盯着她。
  “我看刚才的猫咪大哥就很棒耶,”小桑葚捧着脸颊,快活地讲,“假如我发热期到的话,就可以和他——”
  “你疯了?”谢薄声忍不住,“你现在是人类。人和猫怎么——怎么可能?”
  “哎?”小桑葚奇怪望他,“可是我能变成猫猫呀。”
  谢薄声:“……”
  气球开始冲气,气压升高,谢薄声的太阳穴突突地开始跳。
  “我是说假如啦,”小桑葚笑出声音,她向谢薄声挥挥手,“小糖很依赖猫咪大哥的,猫咪大哥也是遇到她后决定不再丁克的。谢薄声,我记得你教过我,不可以插足他人的感情,这样是很不道德的。”
  谢薄声:“嗯。”
  小桑葚凑过来,额头在谢薄声胸口蹭了蹭,亲密地说:“你也说过呀,嗯嗯是要等有感情后、结婚后才开始的。”
  谢薄声:“是的。”
  “所以,”小桑葚双手搭在谢薄声肩膀上,眼巴巴看他,“等我发热期快到的时候,你就给我多介绍几只猫猫吧。”
  谢薄声:“……”
  “我可以上午结婚、下午离,也可以嗯嗯前结婚,嗯嗯完就离,”小桑葚提出一个绝赞的建议,“这样是不是就不违背人类的道德啦?”
  谢薄声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说:“何止不违背,小桑葚,从你的语言中,我听不到任何和道德有关的字词。”
  “喵喵?”
  “你先回去上课,”谢薄声反复提醒自己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迁怒猫猫,她能懂什么呢她只是个猫只是个猫还只是个小猫猫,“等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这个话题。”
  遗憾的是,晚上的“好好聊天”未能成功。
  好友李京墨在家中忽然晕倒,额头跌在台阶上,摔得头破血流。他在支教时候住的是教师宿舍,一个院子,一排平房,几个房间,总共就几个支教老师,周末的时候也大多不在,只有他一人。还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小黑猫,用力咬着李京墨的衣袖,拼命往屋外拽。但一只小黑猫能有多少力气呢,力气微薄,最终还是小黑猫跳出去,跑到院子外,大声叫。
  嘶哑而异样的猫叫声吸引经过邻居的注意力,进门之后,这才发现晕倒的李京墨,及时打了急救电话。
  山里的医疗条件终究不行,李京墨被迢迢送到市中心的医院,抢救许久,人才醒过来——是突发性的、心脏方面的病症。
  在大山之中,想要定期体检不易,再加上他自从女友丧生后就郁郁寡欢,几乎没有求生意志,近乎自暴自弃。
  也是这次突然犯病,才查出问题。
  李京墨父母已经放下手上工作赶过去了,见到儿子模样,愈发坚定要带他离开的信念。
  这么多年来,李京墨和先前的朋友大多断了联系,始终保持往来的不多,谢薄声算上一个。李京墨母亲打来电话,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恳请谢薄声去规劝一下李京墨,让李京墨回城疗养。
  倘若再在大山中孤身一人发生意外,就未必能抢救回他的生命。
  这次是忠猫护主,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下次李京墨在学校中晕倒、在土地上晕倒、在森林中晕倒……山中地广人稀,交通也不便利,更不要说医疗水平。再这样下去,李京墨迟早会死在大山里,死在这片孕育出他女友的土地之上。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奢想其他,”李京墨的母亲哽咽,“我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好好的……我们不要求他传宗接代,也不要求他光宗耀祖,只要别这么糟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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