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世间最痛苦是思念
悬崖边缘林城默然伫立，在他身旁赤练有些紧张的抓着林城的手，二人身后林超君良久不语。
林超峰没有来，他无颜面见自己的孙子，也无颜面见自己的儿子，他不能来。
悬崖下雾气蒙蒙看不真切，即使神识也无法渗透，但可以看出这雾气泛着淡青色，也可以看出这里好似是一个直径万丈左右的圆形巨坑，而三人此刻就站在巨坑边缘。
而在巨坑正中央百丈空中有着一座亭台悬浮半空。
“这里就是枯木之心。相传远古青木在此证道，将生命神通领悟到极致，极致之后想要跨出最后一步却物极必反，最后青木枯萎，亿万年后只留下这座青木生长之处的深坑。”
“此地在以前一直是天地精灵一族木家与风火氏协同管理。后来木家感念林家老祖在此证道，并参透生命将此地无偿赠与林家。燧人氏觉得风火氏没有知会他们就收下此地，所以才与风火氏渐行渐远，而这也是后来风火氏与燧人氏的矛盾根源。后来林家送出一万滴青木液，并承诺一滴五百万元晶每百年与燧人氏交易十滴，这才将此事彻底揭过。”
林超君取出一块令牌神识催动法诀，在三人脚下一条丈许宽云毯蔓延向半空，延伸至巨坑上空的亭台之上。
三人顺着云毯缓步走到亭台之上，亭台内没有其他装饰，只有中央一口碧绿色天井，天井井口最窄处只有拳头大小，那里悬浮着三滴青木液。
“青木液就是在此地出产，相传青木证道造就青木大陆，他的根系蔓延至大陆任何地方。虽然青木已经枯萎，但其部分根系依旧在汲取着大陆的营养输送到这里，形成淡青色的云雾，云雾凝聚一年形成一滴青木液。但青木液虽然神奇，青木之枯萎非自然枯萎，而是物极必反毁灭道意而枯萎。此地不但是青木液的产地，同时也是最重要的生命神通领悟之地。传承殿的生命赐予、枯荣和生命剥夺都是模拟的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毁灭之意太盛，心脏枯萎那种感觉太强，而且生命中蕴含着毁灭，所以后来林家非心如死灰之人不会有人前来这里。千年来更是只有振东一人前来。我现在以神通之力形成枯枝将你送到枯木之心之中。一天后我会再次形成枯枝拉你们上来，枯枝还会出现在原地。如果一天之后你们还没有赶回来，我会每两个时辰形成一条枯枝。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建议赤练你不要去，其中的滋味……”
林超君微微摇了摇头，那种滋味他尝试过一次就不想在尝试第二次。
赤练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的说道：“其实世间所有的痛苦都没什么，这世间最痛苦的是思念！”
一年的离别，让赤练明白哪怕是万箭穿心，她也愿意看到林城。那种痛苦才是真的痛苦。
“这世间最痛苦的是思念！”林超君微微叹了口气，林振东毅然踏进枯木之心这样的事实的确证明了，这世间最痛苦莫过于思念。
扫了眼面色平静沉默不语的林城，林超君再次叹了口气。与林家其他人不同，在林家最了解林城的除了林千峰就是自己。林家其他人认为林城灭世殿弟子的身份影响不了什么，因为事实就是林城身上流淌着林家的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林城踏入林家祖地前而不入，让他明白，那隔阂永远存在，而且他能感觉到，林家与林城那种心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林城在中天星帮助林家，只是对依旧会生活在林家的一些人有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离开林家有一个交代。这种感觉很玄妙，但林超君却知道这是真的，也许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生。赤练此刻说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思念这句话，就是她的心声，而由此也可以断定，赤练意有所指。
“生命?枯荣！”
林超君猛然向下一点，两条枯藤纠缠在一起瞬间形成，在枯藤顶端纠缠成一张能坐两人的藤椅。
林城微微点头，知道此刻不是客气的时候，立即搂着赤练坐在藤椅之上。
枯藤不断向下延伸，延伸百丈没入青雾之中，在青雾之中林城能感觉到稀薄却深厚的生命之力。延伸千丈，枯藤穿透青雾，枯木之心第一次展现在两人面前。
枯萎！
第一眼见到枯木之心林城升起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枯萎。
枯黄色布满整个视线，枯萎之意布满整个心灵，让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更显沉重。
突然，林城青铜意志猛然迸发，这迸发的毫无缘由。但林城知道这是本能，是意志光辉本能的保护自己，但此刻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收到了神通之力的威胁。而且，林城可以察觉到神魂之力的消耗非常迅速，识海内元婴不停的产生神魂之力也只是能维持住防御而已。
既然要拜见父亲，林城也想体会到父亲终日所承受的痛苦。心神一动，强行让意志光辉收回。下一刻感觉到心脏猛然一抽，抽搐的疼痛，这疼痛出现的毫无缘由。仔细辨识，林城已经察觉到原因。自己的心脏有一块已经开始枯萎，正是这一块的枯萎让其余地方迅速去弥补，才造成那种抽搐的痛苦。
只是这痛苦还没有过去，他与赤练不约而同的轻轻颤抖了一下，赤练更是浑身一紧发出一声闷哼。那感觉就像是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针扎了手的那种痛，甚至更甚之，因为这痛来自于心脏。
在开始之时这种刺痛与抽搐还不是很频繁，但随着枯藤的延伸这种痛苦越来越频繁。
林城捏了捏赤练的手温言道：“以咱们的神魂强度都难以捕捉到这种道蕴，可见这道蕴的强度，不愧是证道留下的遗迹。”
赤练知道这是林城向让她分心而压制这种痛苦，随即强颜欢笑道：“你可以试一试用神识去感触，不但能提高神魂强度，还能对这种神通有所领悟！”
林城微微摇头，平静的说道：“我暂时还不会毕竟还没有适应这种痛。不过我刚刚听某人的意思这点痛并不算什么！”
赤练白了林城一眼，不过继而就是一声闷哼！
此刻已经落入枯木之心谷底，枯藤飞快消散，而两人所处环境却好似一片沙漠。但四处飘舞的不是黄沙，那是青木的碎木屑，已经粉碎到如同一粒粒尘埃。这尘埃拍打在身上却疼在心里，与此同时那过往中一幕幕心痛的经历跃上心头。
这就是枯木之心，心都要枯萎的枯木之心！
“孩子……”
远方传来轻声的呼唤，短短两个字，能听出其中的辛酸能听出其中的沧桑，能听出其中的思念。
随着话语微风轻拂，遮天的灰尘自动分开，流出一条清晰可见的通道。在通道的尽头，一名骨架高大却只剩皮包骨的中年盘膝而坐。他的眼眶深陷，但双眼却炯炯有神，此刻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思念。
林城双唇颤抖却口不能言，任两行泪水静静流淌。
那小渔村里看着同伴扑进对方母亲怀里默默垂泪的少年……，那一年，他六岁。
那小渔村里看着同伴骑在父亲脖子上欢快呼喊却默默垂泪的少年……，那一年，他七岁。
那小渔村里忐忑的站在那里问爷爷自己父母是不是不要自己的少年……，那一年，他八岁。
那小渔村山顶之上任泪水横流依旧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的少年……，那一年，他十岁。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现在，他元婴巅峰举手灭杀问鼎巅峰！
现在，他力压天下青年一代俯瞰天下才俊！
现在，他却因为这两个字，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中年缓缓抬起手臂，眼神中泪花闪现，那是父亲的召唤……
“爸……”
林城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声跌跌撞撞匍匐到中年面前，跪倒在他面前，声音嘶哑嚎啕大哭……
二十余年前，他站在山顶泪水横流呼喊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
四年前，他知道母亲死去，父亲抱着母亲的尸体踏入枯木之心，他默默流泪！
今天，见到父亲，他嚎啕大哭，所有痛苦所有思念化作泪水肆意横流……
枯瘦的手掌传来温暖的力量。半晌后林振东拉起林城，声音低沉沧桑：“孩子，男人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走，还没有见过你母亲吧！”
“嗯。”
林城站起身擦干眼泪。泪水并不能将一切改写，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可能改变！
林振东带着林城向着枯木之心边缘走去，枯木之心内的枯木碎渣自动为林振东让开一条大路。
路的尽头一具枯木碎屑凝聚成的棺木停放在枯木之心悬崖脚下。
棺盖打开，露出其中面含温婉笑容的女子。庞大的生命气息弥漫在棺木中，但温婉的笑容却无法让人觉得温暖，而是心中无比的冰冷。周围庞大的生命气息，但女子却已没有了生命。只是那双眼睛，林城明明看到那双眼睛看着自己，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也许也在期待，期待看到自己，期待看到自己的孩子，她足足等了三十多年……
缓缓跪在棺木前，林城紧咬牙关却已泣不成声……
世间最痛苦莫过思念，她本可看自己一眼，却为了成全自己的孩子林城，给自己留下永恒的遗憾！她没能看到林城一眼！
她的笑容温婉，但谁又知道最苦最遗憾莫过于此。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却化为漫天风雪，寒冷刺骨，死了自己毁了所爱之人！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却知道自己无法看到，哪怕是一眼！
即使死，即使神魂俱灭，也无法掩盖她的思念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