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七章 符号意义

  昕言几人跟随萧若佩一起离开,随着天光挪移阵的出现,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五个人已经从耀日城到了繁华的鼎山镇。
  凌家内院区域闲人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几人的出现倒没有让多少人看见,平时凌家也不会太依赖佣人,一般内院事务都由自己人动手,一是防备一些秘密被外人知晓,二是培养族内后辈的动手能力,别变成离开凌家之后连自己生活都解决不了的废物。
  在这座院子里面,就只有一个面容姣好气态雍容的妇人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在院内徘徊,因为天光闪烁,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孩,在观察天光之内的情况同时准备求助,凌家对这个天生剑胎十分看重,附近藏着不少族内高手,虽然凌家近年武道之中的名声每况愈下,白羽剑意几近失传,但是光凭着白羽剑法的锋锐,逍遥界也不多势力能够对凌家造成威胁。
  加上凌家百年积累的财富,铸就了这个亦武亦商的庞然大物,逍遥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从正面撼动凌家的地位。
  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对凌家的算计波及到凌家内宅,除了凌武音出生的时候,因为那件事,凌家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之内,就将逍遥界彻查了一遍,而那些武道宗门,对凌家翻底似的排查,没有一丝察觉。
  凌家不会直接去寻找那些武道宗门的势力规模,而是通过那些势力进行的交易行为,就将他们的根底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一门掌教最近穿了哪个式样的内衣,都被他们掌握。
  只要活在世上,就逃不过与人交流的痕迹,这些痕迹里面,最明显的就是与金钱有关的交易行为,需要什么,不喜欢什么,从一个人买东西的选择上,一眼明了,而凌家已经掌握了这种根源。
  所以妇人一点都不慌张。
  等他看见里面出来的人有凌白涛,还有两位在凌武音出生时候来过的年轻人,登时便笑了起来,低声哄着襁褓之中的婴儿:“武音,爷爷回来咯,咱们去接爷爷吧。”
  “哎哟,爷爷这就过来。”一见到凌武音,凌白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需要维持凌家名声的白羽传人,也不是天屏山上的向天借剑的绝世武者,就连与萧若佩熟悉的那个先生形象,都相去甚远,也不怪云叶见到他这副形象就当场失去了学习白羽剑的兴趣。
  等凌白涛一脸满足地将孙女接过去抱起来之后,妇人朝着萧若佩和云叶盈盈笑道:“云叶公子和若佩公子又来了,这两位是?”
  凌先生正在嬉皮笑脸地逗着凌武音,根本就没有空过来介绍一下,萧若佩只能自己站出来:“这两位是耀日城的前辈,昕言和昕武鸣,这次出来,是想请武道朋友去耀日城中见证武灵天光出现的。”
  还是不要将他们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免得惹麻烦。
  妇人轻轻底身颔首:“既然如此,我便去找长皓回来,两位前辈请稍候。”昕姓已经可以确认当过耀日城主了,她并不熟悉武道之事,不敢随便应付。
  凌白涛终于从自己孙女身上分出心思,对妇人说道:“小芸,你先回来,我等会带他们去。”将凌武音小心翼翼地递给儿媳,途中小孩见到了萧若佩,居然‘咯咯’笑得不停!
  萧若佩可以肯定,凌武音是在对自己发笑!
  云叶刚好站在萧若佩身边,见到婴儿笑容,忍不住上前逗弄:“哈哈,宝宝是在对云叶哥哥笑吗?好可爱。”
  谁知道他刚刚上前,凌武音就开始嘤嘤地发出了嫌弃的哭声,凌白涛见状赶紧拉着云叶离开,果然再次见到萧若佩的时候,小孩就止住了哭声,还不由地伸出小手,朝萧若佩的方向挥舞。
  这就不是巧合了,刚出生的时候,凌家准备了不少名字,当时凌武音这个名字是萧若佩提出的,所有名字之中,只有这个喊这个名字,才能逗笑她,到如今才三个月大一些的凌武音,就对萧若佩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态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难道这些受命于天的人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他也能看到风鞘剑,因为与凌武音有血缘关系,也能从孙女身上得到一些特殊待遇,而萧若佩只跟凌武音见过一次,为何孙女会见到他就笑?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纷纷上前看了一下这个传闻之中的剑胎,昕武鸣更是感到十分满意,要知道凌白涛这次亲自到耀日城,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打算请他指点凌武音武技,尚且还是婴儿的凌武音,已经看得出几分灵秀,又有传闻佐证,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这个师父很有可能会随着凌武音的名字流传后世!
  没有了旧天道,耀日城主也该有其他的追求不是?
  可惜的是,除了萧若佩,没人能逗笑凌武音,还因为这些人挡住了视线,她明显的不开心了起来。
  见此情况,凌白涛哪里还敢让这些人待在这里?连忙拉着一群糙汉离开,萧若佩也笑着朝凌武音摆动手掌告别,襁褓之中的小孩也努力地抓握手掌着手掌,妇人见到自己女儿的动作,微笑着朝萧若佩笑道:“看来武音很喜欢你呢。”
  萧若佩悄悄将一团天光灌注到凌武音身上,虽然不多,但能够保证凌武音身体矫健,朝妇人行礼告别之后,他最后一个离开了小院之中。
  他也感觉到了凌武音对自己的态度,这不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
  除了风鞘剑,凌武音还从苍圣那里接受了其他的东西。
  随着凌先生到了凌家大厅的时候,萧若佩犹豫了一下,跟凌先生一行人告别,接下来他们要商量的应该是武灵天光之事,与自己目的无关,萧若佩觉得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凌白涛同意之后,他便带着云叶再次使用挪移阵,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白梅堂外的那片梅林之中。
  “这里是制造坠星箭的地方,有星图的基础。”云叶顿时明白过来,如果钟问龟要想研究天星异变,那破风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萧若佩点了点头,两人在离开白梅堂之后朝着地中城快步走过去。
  瞄窗不仅是调整坠星箭的角度,还可以测量星辰,重新建造一座新的花费十分巨大,当初萧若佩也只是毁掉了坠星箭,没有动一下瞄窗,钟问龟想要在短时间里准确的测量出星辰移位,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两人到了地中城的时候,直接就从山体外围跳进去,皇院在瞄窗周围建造了不少望楼,如今望楼之中人来人往,比起昔日铸造坠星箭的时候更加热闹。
  萧若佩的出现惹来望楼之上的人驻足,这里视线辽阔,上下的途径被皇院把守,能够从天而降的,莫不是绝顶高手,虽然皇院不惧这些人,但是总会有所戒备。
  不过能够在这里出现的,都不是一般人了,其中还有不少人认识萧若佩,当场就拉下了脸。
  上次是这个人将他们数年辛劳一朝毁去,这次还敢来?莫非真的是‘替天行道’上瘾了?
  看到周围的人神色不善,萧若佩赶紧解释道:“我想找钟问龟,这次绝无恶意。”
  皇院虽然记恨萧若佩,却不会将私人仇恨带到正事之中,见他态度诚恳,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对待两人却说不上多热情,连茶水也不伺候,冷着脸说了一句:“等着!”然后便离开,周围的人也是各干个事,根本就不与两人招呼。
  萧若佩和云叶尴尬地站在原地,现在有求于皇院,以前那些旧怨,的确不好揭过去。
  钟问龟很快就过来,与周围的人态度不同,他见到萧若佩很是高兴,确认了来人真的是萧若佩的时候,他小跑着,将瞄窗周围的过道踩得‘噔噔’响。
  “萧若佩你应该早些来。”钟问龟热情地打着招呼,与他进来的还有赵城远,因为萧若佩赔偿了一把冰晶石剑,他也没有继续计较毁掉坠星箭的事情,挺钟问龟说萧若佩的到来很有可能会给他们的研究带来突破,也放下了不快,跟着一起过来。
  “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萧若佩也不拖沓,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此行来意。
  钟问龟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云叶,撇开话题:“据我所知,云叶你好像不是普通人,跟那天上星辰有关?”
  居然被皇院的人知道云叶星灵身份了?
  当初无华城的坠星箭发射的时候,云叶和萧若佩等人都在溶洞之下,跟擂台有相当的距离,一般人的眼睛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依然清晰分别出跟随坠星箭射出的人影是谁,而且那个时候几乎是一闪即逝,云叶与坠星箭在数息之间就登上天穹,这种速度寻常人肉眼根本捕捉不到详细信息,即使如此,皇院依然确认了当初引动星辰之力的人是云叶!
  不仅是观察力和动手能力,皇院的分析手段也是出乎萧若佩的意料之外。
  “我现在可不能动用那种力量了,别打我主意!”钟问龟看着云叶的眼睛都快冒出青光了,他那里还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钟问龟搓着手呵呵笑着:“云叶你不要紧张,咱们皇院不是那种人,你出去外面问问,只要进来皇院不仅有丰厚的薪酬,还有十分人性化的管理制度,最重要的是,皇院有足够你施展拳脚的舞台,不管你想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我们都能给你铺好路,只要你有能力,让我给你打下手都不成问题…”
  还说不是那种人,都已经直接开口诱拐了!
  云叶已经招架不住钟问龟那炙热的眼神,赶紧躲开,萧若佩插话道:“天星异变之事,你知道多少。”
  果然说起正事之后,钟问龟暂时放下了云叶,回头对他笑道:“你是自己发现的,还是到长生阁看到我留下的手稿?”
  “我发现季节没有变化,之后才顺着你的手稿,找到了一些证据,你到底对这件事怎么看?”从钟问龟的态度来看,他这次去找云叶是正确的思路,他应该就是解决天星异变的关键人物。
  钟问龟沉默了一下,然后带头往回走去:“跟我过来。”
  两人跟着他一起往下走去。
  一行人从楼梯走到了瞄窗的下方,在瞄窗之下观看,天空被准确的划分了不同区域,十二星位被瞄窗的棱格区别开来。
  “来之前你们了解过星图了吧?别说你还要我普及一下星辰基础啊,那样我会小看你的,萧若佩。”钟问龟带着两人走到瞄窗之下的阁楼之中,这个阁楼十分奇怪,不像寻常屋子那样四四方方,倒像是走廊连在一起,一面是用山体石壁本身作为墙体,一面是可以拉动的活门,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对外的窗口。
  廊道之中还架设了一台带有轮子方便移动的长筒样式的器械,器械比人还要高大,两边都装着透明水晶镜片,这等纯净度的水晶,在逍遥界可不多见,在长筒之上,还有测量偏移角度用的规。
  “这样看得清楚一些。”看见萧若佩注意,钟问龟解释道:“这两片水晶,花了皇院很大精力,我敢保证整个逍遥界除了星理司,你找不出第二个这东西。”钟问龟拍着那长筒器械,语气十分自信。
  对于萧若佩这种构建出完整星图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玩具。
  当然钟问龟还不清楚这一切,皇院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跨越千里将长生阁发生的事情传到这里。
  “给你看看我们的研究。”钟问龟脸上的自信还在延续,他自豪地指着另一边墙壁上竖起的一排石板。
  石板上密密麻麻地写出了各种符号,萧若佩和云叶唯一能够大概分别出来的,就只有几个像是数字的东西。
  萧若佩顿时觉得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他连一块石板内容都看不懂,只能虚心求问:“这是什么?”
  看到萧若佩被难住,钟问龟哈哈大笑:“你这个家伙,到底还是不如我许多!”他坐在地上堆叠的石板上,敲着竖起留有墨迹的石板道:“我问你,你所学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先生传授。”萧若佩当即回答。
  钟问龟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又问道:“那先生的学问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先生的先生了,萧若佩仔细一想,明白了钟问龟问的是知识的来源。
  不管是什么学问,说到底,都是人对天地万事万物的理解,这些理解在无数代人类的沉淀之中,流传至今,便成为了如今人类学习的知识。
  看到萧若佩明白了自己说的意思,钟问龟又问道:“如果我说你学的所有东西都是错的,你会承认吗?”
  萧若佩摇头,这可是要推倒自身所有的见解,重新构建自我智慧框架,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
  钟问龟知道他的答案,指着石板笑道:“虽然你所学是正确的,但是不管什么智慧,在无数代人类的积累之中,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难理解,所以到如今,太学院已经将人类智慧分开六门二十四课,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学会人类所有的学问了,包括你我,甚至是韩娥,我敢确定逍遥界之中学问最大的那个人,都不可能将人类所有智慧掌握,只能把不同性格的人安排学习不同的知识。”
  这一点萧若佩同意,他点了点头,钟问龟又接着说道:“我可以将某些知识用一个符号代表,虽然现在对于你们来说,这很难理解,但是我相信知识只有这一条出路。”
  见两人不明白,钟问龟笑着问道:“我就说简单的两个字,你我,分别代表自身以及该字指代的某人,其中涉及多少意义,肯定十分复杂,在我我是我,你是你,在你你是我,我是你,但是这两个字说出口,谁都可以明白具体指的是谁,名字,来历,关系,兴趣,这些延伸开来,总体都归结在一个字之中。”
  钟问龟随手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圆形道:“为什么你我简单二字,可以衍生出这么多内容,人类却没有觉得难以理解?那我说这一个圆圈,代表的就是如今逍遥界知识,你们就不懂了?”
  所以石板之上的符号,都代表了不同的知识结构?萧若佩大吃一惊,如果是这样,那这里面记录的消息未免太过庞大,他的学识,根本不可能理解,而且除了给予这些符号意义的钟问龟,其他人都无法从中找到答案!
  这个算院世间无一的天才,带如今到底掌握了多少智慧?
  “知识的进程必然是这样,曾经古旧的学问,经过浓缩,成为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会在之后影响到所有学习这个知识的人,最后变成常识,或许你我所学,到了万年之后,就是一个圆圈能够解释完全,连三岁小孩都能够理解的常识,一想到这种画面…”钟问龟隐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这就是卢平先生一直期待的将来。”
  谁能想到,一个算院学生,兼修筑院器院学问,没有去听过一堂文院课程的钟问龟,居然将卢平的理念化作了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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