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 第43节

  老翁双手慢慢的把热糖稀捏出形状。嘴衔住一小段,吹出只头小尾长的耗子,又递上圆睁着鼓泡眼的金鱼。
  总之甭管什么形状的,咬在嘴里都是嘎嘣脆。桃枝啃完糖人,还在慢慢舔着竹钎子,一脸的餍足。
  眼瞧着快要走过这条街,林绣在家包子铺门口停下,“不若就吃这个吧。”
  招牌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她可熟悉。之前来的时候还是间小店,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多,竟在京城开起三家分店。
  掌柜的认出她,赶紧撩开帘子上前见礼。林绣也回礼,又抬眼看面前笑眯眯的掌柜。有些日子没见,腰身都宽了不少。不过胖些也好,把眼间细小皱纹都抚平滑了些,看起来更和气。
  林绣奉承一番,把掌柜的捧得直喊惭愧。
  他摆摆手,依旧是满面春风,“可惜小店始终不敢开到移观道。”
  这是捧自己生意好呢,林绣笑笑,“实在不敢当。”
  待坐定了,掌柜的亲自给她奉上茶。林绣喝着喝着就又想到别处去。连锁店一是口味,二是名气。包子铺虽在京郊受欢迎,和城内到底隔着条大河呢,开起来实在不少本事。
  她看向金光闪闪的牌匾,门口还支着煎包子的火炉。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刺激之下,让人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里走。
  现代更要讲究营销学。就光说包子,譬如老北京的庆丰老字号,又如天津狗不理和鼓楼二姑、上海南翔小笼,哪家不是名气响当当,背后流传着一段佳话。
  正思绪万千,一海碗胡辣汤先热呵呵端上来。林绣一扫周围,也有喝甜豆浆的,总之老少不论、南北皆宜。
  店里生意红火,天还没黑就满是人,林绣几人只剩门口的位子。到底秋凉了,风吹后背有些冷意。
  她吸吸鼻子,一口浓稠微酸的胡辣汤下去,周身寒气荡然无存。
  “客官可食葱?”耳边是大师傅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绣朗声答是,转眼功夫撒着葱花的金黄水煎包就端上来。
  油清面白,“嘶啦”下锅,光听声音就叫人忍不住舔舔嘴唇。添小半瓢稀淋淋的面水,包子煎得底儿焦黄,再一铲子翻过来,让上头的也感受热气。
  面团遇上油,显出几分金黄的厚重。其余三面让水滋着,柔软异常。
  几人牛肉与韭菜的各要了一盘。师傅笑着铲起包子送过来,“几位小娘子胃口真好。”
  林绣平时吃的都是苏柔蒸的喧乎乎大包子,如今看这小巧精致的水煎包,像走了形的锅贴一样,很是新奇。
  又在心底赞起师傅的巧手,要是叫自己来,一铲子下去保不齐包子皮都破了。
  她摸起一个圆丢丢的肉包子,小心咬下口脆皮,凑到小口处先吮干净鲜美的汤汁。隔壁着急的食客顾不得那么多,趁着热气大嚼一口,叫喷出来的汁水烧了舌头。
  韭菜和肉都重口,吃完嘴里味道久久不散。掌柜的不光上一壶粗茶,还赠两碟清口小菜。
  笋丝清透,嚼起来满口生香,含着冰一样凉爽。芹菜拌花生米更是道“咯吱咯吱”的响菜,完全消解了方才的油腻。
  吃饱喝足,难免生出些斗志。毕竟只偏安一隅,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天天吃肉包子。
  桃枝很信服地点头,“就是,我还等着吃江南的鲈鱼和陇西的大饼呢。”
  林绣很豪气地放言,“这算什么,咱们以后还要吃瀛洲的生鱼呢。”
  苏柔笑着探她两颊的温度,“怎么喝茶也能醉人。”
  第38章 甜品店初开业  杏仁豆腐 腊肉蒸饭 (
  雨后的几天阳光都正好, 尤其是晌午时候,风吹在脸上都是暖洋洋的。可惜也有个坏处,枯叶尘土乱飞乱滚, 让外头摆摊的不少小贩都遭了殃。
  没买到垂涎已久的糖人, 春生心里格外郁闷。等冲到饭桌前端起碗,更是没什么食欲,他嘴角耷拉, “怎么又是烩菜馍馍。”
  好不容易吃完这碗饭, 春生想起什么,又嚷着要买如意馆的点心。
  央求了半天, 他爹总算松了口, 春生高兴地一蹦多来高总算可以在阿杏面前炫耀一番。
  可惜还没等到如意馆的糕点,他爹先被一道急令匆匆叫走。
  春生娘慢悠悠地掰着馍馍泡汤吃, “你爹有案子。”
  她端起碗喝一口汤,揉揉春生的脸,“再说,馍馍多香。”
  县衙间来往几趟, 案件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春生爹走在街上,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大中午的,他在家中刚咬了口馍放松下来, 就被叫走,那碗烩菜还一口没动呢。
  闷着头往前走, 差点被个竖着的牌子撞了脑袋。他皱眉这么一看,重墨书着几个大字:“今日招牌杏仁豆腐。”
  再一抬头,明晃晃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这不是春生一直嚷着要来的如意馆吗。
  只是光看招牌杏仁豆腐,又甜腻又豆腥气的, 想也不好喝。估计就是骗骗自己家傻儿子。
  他略疑惑地看向店里,柜台后的老板先笑盈盈地迎上来。
  “这道小食并不是豆腐做的。”
  那怎么起这么个名字,还不等他问出口,柜台上就摆好了几个青花小碗。
  “您来一碗尝尝?今天头回开门,便宜得很。”
  春生爹接过菜单,五花八门的点心听都没听说过。再一看价格,还真不贵。
  正对上小娘子的笑颜,他递上一串铜板,尝尝就尝尝呗。这么一小块,再难吃也能生吞下去。
  付了钱,他对着面前几碗仔细研究起来。
  青花瓷小碗如圆月满盈,里头盛着四四方方一块嫩豆腐。构造像枚中方外圆的铜币,颜色却如雪如玉般洁白无瑕。
  几粒鲜红枸杞散落在小碗中,如凝脂肌肤上一点朱唇。旁边还有一种也漂亮,是加了黄澄澄的糖桂花。
  周围的行人也凑过来,满脸的好奇,催促着他快尝尝看。
  春生爹犹豫半晌,端起碗加糖桂花的。
  “豆腐”盛在碗中晃晃悠悠,看起来极柔软的一团,实际却并不绵软,也不弹牙。一调羹切下去,整块杏仁豆腐就齐整地断裂开。
  毫不费力地一吮,滑得快要顺着调羹溜走。牛乳的甘洌中融化了杏仁的清苦与味甘,磨得粉细的杏仁片毫无涩口之感,回味顺畅悠长。
  再咂咂嘴,他很肯定地想,这碗点心里没加面粉和米浆。
  尤其是含在舌尖的轻盈感,不是棉花般的丝丝缕缕,而是形容一团软玉或是一块将化不化冰的温和清透。
  他心头一震,赶紧再饮一口碗中冰糖水。闭气慢品,凉爽浓酽,像是清风撞碎了寒冰。
  若没有杏仁乳,它就是平平无奇一块凝住的嫩浆。可正是杏仁的点化,让整块点心都变得鲜活起来,和庸俗的花糕蒸饼化开界限。
  慢慢吃完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想起家里的馋嘴小鬼,春生爹把荷包里的碎银子都倒出来,“给我装五碗带走。”
  “好勒。”小娘子手脚麻利,转身功夫就给他递上食盒。
  围观的几人看他吃得入迷,也纷纷掏钱要一碗。转眼间刚摆出来的几碗杏仁豆腐就售罄了。
  剩下没买到的人本来有些灰心,没想到老板又捧出一篮蒸的点心,白底透着快溢出来的红糖,喧乎乎的小巧一个。
  林绣将糖三角做了创新,捏出金鱼、小雀等花样,让它从不值钱的甜馒头摇身变为精致小点。
  转眼间,小小的铺子前就聚起许多人。不少是买回家吃,也有挽着手出游的,顺便要壶茶进店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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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起来漉了一锅杏仁浆,又将杏仁残渣做成杏仁玉米饼。其间辛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林绣捶捶腿,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回房躺一会,前头交给苏柔照应。
  本以为下午就没甚人来,她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午后人潮更汹涌,营业额实在超乎自己的想象。
  林绣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学现代的网红营销手段,雇人排个队。没想到队伍已经排到了街对面,快要妨碍了车马出行。
  过一会庄娴苦着脸进来,“材料都用完了。”
  这下可真没法子了。林绣只能很抱歉地挂上打烊招牌,顺便赠没排到的客人们一人一个糖三角。这个还有两笼,倒是唯一管够的。
  没买到的客人得了白送的小点心,也没理由再发脾气,毕竟吃人嘴短。
  只能摇头叹一声,“怎么这么早就打烊。”再安慰下自己,店开在这又跑不了,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趁热咬下一口,别说,白送的糖三角还挺好吃。
  微风摇落一树桂花香,再加上点心的甜蜜,如意馆里尽是幸福的气息。
  林绣躺在床上撸着猫,这才觉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她一边挠来福的肉下巴,又自言自语着,“最近是越来越懒了。”
  之前住在漏风小破屋的时候还斗志十足,现在反而像条咸鱼样舒服躺平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林绣惆怅地翻个身,手上动作加重些。
  林来福很想逃脱魔爪,可惜被摸到舒服处,只能佯装乖顺,在她手里蹭来蹭去。
  桃枝知道林绣的性子,若是白天受了劳累,晚上定要在吃食上找补回来。因此格外兴奋地跑进跑出,一会递回个新消息,“张屠户来了。”
  林绣眼睛一亮,扔下肥猫奔出门。
  张屠户放下竹筐,里头堆了不少鲜肉。他又神神秘秘从最底下掏出什么,面上带笑,“特地给林老板留的。”
  几人都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是条深红光亮的腊肉。
  秋风起,食腊味。林绣笑得开怀,正好正好。
  如此优质的腊肉实在难找,林绣给他装了满满一兜的点心带回家,才把人放走。
  提起腊肉走进厨房,跟在自己身后的桃枝忍不住笑出声,“这么早就做饭!”
  林绣伸手拔下一把青碧蒜苗,又吩咐道,“去把米淘了。”
  “小的得令。”话音刚落,桃枝像道旋风一样跑远。
  “要大黑瓮里的米,别从小缸里拿。”再一看,人早就没影了。林绣摇摇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切了几片对着光一看,薄薄一大片正好分五层。瘦七肥三,腌的极透,肥肉都已经化成透明的油脂。
  这块腊肉品质真是不俗。林绣挥刀不停,想起之前查资料时看到,腊肉和腌菜也被归于垃圾食品一类。大抵是油盐太重,腌制过程又容易发生什么反应。
  可惜嘴馋的人实在抵挡不住腊味香。
  垃圾食品,不垃圾的还不吃呢。从前听到的传闻种种,什么果冻是皮鞋做的,又如辣条要在地沟油里泡几天。真真假假说不清楚,反正偷吃少不了,只是吃的时候难免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白天滤浆时废物再利用,得来的杏仁玉米饼还有不少。林绣端出个小竹筐,几人围坐吃得开心,饼渣纷纷簌簌落下来。
  珠梨不爱吃这个,觉得杏仁有股烧焦了的浆糊味,拿着糖三角躲得远远的。
  桃枝用刚学会的成语笑她,“少见多怪了吧。”
  她咽下一整块饼,“听绣姐姐说,还有绿豆夹肉的点心呢。”
  珠梨对此种诡异吃法很是不屑,“就是给我钱也不吃。”
  能前后摇晃的藤椅是林绣找人定制的。多大一张,宽阔可比折起来的竹床。林绣躺在竹椅上“一悠一悠”地晃荡,有种坐船而行的感觉。
  夏天没收起的大蒲扇盖在脸上,遮光挡风,滋长睡意。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斗嘴,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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