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对饮是二人

  方丈室里摆了很多坛酒。
  这些都是宁定远命人搬进来的,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便与陆近羽二人推杯换盏了起来。
  陆近羽喝得不多,苍山派弟子的安危时刻都被他挂在心上,如今既然已经快要将人救出,那现在就更不可能在酒上面翻了车。可是宁定远却不一样,他喝酒没有节制,从喝酒开始,他都是大口大口、一碗一碗地喝的。
  陆近羽微笑着看着宁定远,他竟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天生下来就如此无所畏惧,就算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会昂首挺胸,继续喝完这坛酒的。
  “这种人为什么会活到现在呢?”
  陆近羽想不通,因为他自己就不是宁定远这种人,特别是当上了万用阁阁主之后,他的心中总是有一些挂念着的东西,也无法再做到洒脱了。相反,他就很羡慕这些年的郭清,虽然离开万用阁那几年经历了太多常人所不愿回忆起来的事情,但起码这几年,他过得比谁都舒服。
  宁定远又举起了一碗酒,将头一仰,便一饮而尽。陆近羽盯着那大开门的喉结,以及宁定远破绽百出的坐姿,实在是忍不住去摸刀。还好进寺之时就卸下了武器,不然他真就趁这个时候拔刀砍向宁定远了。
  “陆老弟,你真就一口也不喝?”
  陆近羽笑了笑,道:“你这北方的酒,我可是喝不惯。”
  宁定远笑道:“那就是你不敢喝。原来陆近羽也有不敢的事呐。”
  陆近羽道:“我不敢的事情多了,其中可能就包括和你在苍山上喝酒吧。”
  宁定远只道是陆近羽又想起了往事,便道:“陆老弟就莫要再追忆往昔了,今日虽然没了明觉那老和尚,但这苍山依旧,外面的大雪依旧,甚至今天也刚好是新月。你说这日子,巧还是不巧?”
  陆近羽道:“可我却不知道大将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宁定远眼光闪动,本想再倒一碗酒喝,却发现自己已经醉得坐不起来了。他将碗朝地上轻轻一扔,端正地坐了起来,正色道:“你看我这样子,做皇帝是否合适?”
  陆近羽冷笑道:“大将军这样子,莫说是皇帝,就你现在的官职,我都觉得够呛。”
  宁定远也不生气,甚至他的语气中连一点愠气都没有,只是低声道:“既然没有皇帝相,那我又何苦如此强求呢。”
  陆近羽愣道:“大将军这意思,是不想当皇帝了?”
  宁定远笑道:“我说的是不强求,可是万一那刘姓皇帝,想让我当皇帝呢?”
  陆近羽叹道:“我记得当年的你,可是一个志存高远,心系天下的人。”
  宁定远道:“难道想当皇帝就不是志存高远?难道当了皇帝就不能心系天下了?”
  陆近羽没有说话,他竟无法反驳。他发现宁定远一直都没有变,一直都是坦白得像一个孩子,就连自己想拿下这个天下的事,他都从不隐瞒。
  但这种坦白,仅仅是浮于表面,不然哪来的十年来的处心积虑。
  宁定远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似乎完全是丧失了战斗力。但是他还是又拿起了一个碗,晃晃悠悠地倒了一碗酒,一口饮了下去。
  “若是你投靠了我,等我当了皇帝,定会给你一个大将军当。我明白你们生意人自由散漫惯了,可是我给了你权力,总是对你的生意有好处的。”
  宁定远的声音已经接近模糊,这几句话竟似在自言自语,但确实是对陆近羽说的。这几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痴人说梦,可是陆近羽却觉得宁定远的梦是最容易实现的。
  陆近羽也拿起了酒坛,往碗里倒了一碗酒。
  他明亮的眼睛竟似有些黯淡了下来,只一想到自己就要手刃这位老友,心中自是不好过的。
  “你就这么对我放心?”
  陆近羽将碗中酒一口饮尽,脸上也泛起了些许醉酒的红晕。
  宁定远闭口不答,可陆近羽很清楚,宁定远此时是清醒着的。
  二人无言片刻,陆近羽确实也沉得住气,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宁定远,似乎想在宁定远的身上找到破绽,或者说为自己找到一个立马出手的理由。
  可还未等他出手,屋外便有人声传来:“大将军,山下有信号传来!”
  宁定远忽地睁开了双眼,惊跳一般站起了身。
  “好!那就让陆阁主跟我一同出去看看情况吧!”
  陆近羽的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
  不知道宁定远是在装睡,还是真的有如此快就清醒了。只是幸好刚才还没动手,不然引来了寺中其他高手,到时脱身都很难了。
  陆近羽讪讪地笑道:“不知道山下那些人给我发的是什么信号。”
  宁定远瞪着眼睛看着陆近羽,道:“陆阁主可是在说笑?你们万用阁特制的烟花用来发送信号的,这我可是知道的。”
  陆近羽摇头道:“可我没说山下是我万用阁的人呐。”
  宁定远道:“陆阁主莫要逗笑了,你我出门看看便知,这信号若不是你万用阁发出来的,那还有谁会有这信号弹呢?”
  陆近羽叹道:“我曾给了金道人一个。”
  宁定远笑道:“你是说,我从金道人那里拿来的?”
  陆近羽悠悠道:“你可能还不清楚,其实一起上苍山的,总共有五人。”
  宁定远心中大惊,却仍是挂着笑容,他缓缓问道:“这第五个人,又会是谁?”
  陆近羽道:“那日苍山寺有一个小和尚本来想跟着金道人一行一起上山的,可是被我们给阻止了,只因我想从他那里学到点东西。”
  宁定远冷冷道:“陆阁主说话可会拣重点的说?”
  陆近羽笑了笑,道:“这小和尚只与我们万用阁的待了一夜,也就是比金道人们晚出发了一夜。可是他的脚程在当今武林也是称得上前十了,没多久他就赶上了金道人一行。”
  宁定远的脸已经冷若冰霜,像是才从冰湖给冻了出来似的。
  陆近羽却似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他只去晚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他竟然很冷静,选择了第一时间回到凛城,给我们讲了讲所看见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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