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49节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红妃如此演奏,其实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按理来说,今天的演奏者应该是给驴球、赛马伴奏的,类似于运动会时总在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之类。真要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乐曲上,而忘了看场上的‘表演’,反而不美。
  红妃如此,却是让现场变成了自己的演奏会,至于马赛,那才是她演奏的背景,仿佛舞美一样的存在。又或者是她演奏激情的来源,看到骑师们如此努力、如此神采飞扬,如同雷霆闪电一般打马而去,她更能在琴声中融入情感。
  如此的喧宾夺主,以至于本末倒置了...但,谁在乎?红妃不在乎,听演奏的人也不在乎,他们难道真的就很爱赛马才起哄这一场的?明显不是啊。
  第67章 云胡不喜(1)
  不同于红妃之前在众人面前拉过的二胡曲,一般是她从流行歌曲中扒的谱子,《赛马》却是经典的二胡曲!而且还是以曲中二胡演奏技巧全面而典型出名的——也是这个缘故,定级、比赛中,这首曲子是常客。
  凡是学二胡的孩子,都拉过这曲子!
  这样的曲子,拉的好当然好听,拉的稍微差一些就会流于平庸。红妃上辈子其实并不太喜欢《赛马》这首曲子,不是曲子哪里不好,单纯就是不在她的喜好区。二胡的曲子她总爱那些或缠绵悱恻,或沉郁悲怆的,《赛马》不在此类。
  但此生她倒是喜爱起来,若能这样简单明快,谁又不愿呢?一气呵成,质本天然,是她演奏这首曲子时的心态。
  不是她在拉琴,而是她将自己交给了琴,交给了面前赛马的人。
  人人都在争先,马儿也在追求极致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停歇...若是世事也能如此单纯就好了。
  跳弓是强硬而富有弹性的,颤音是一以贯之而又层次分明的,快弓、拨弓在其中,将气氛推到高潮——来啦,快活、热烈啊!赛马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想着远处的目标就可以了。
  生动热烈,红妃的眼睛看向远方,是比骑师们目标更远的远方!好像这里没有困住她的边界,真是如大草原一样的广阔世界!
  完颜叔侄所坐的位置正好只能看到红妃的背影,她站在那里演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初夏的天光落在她身上,正好将世界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她眼前的天光大亮,一半是她身后的影影绰绰。
  明媚于外,挣扎入骨!
  本来已经半醉的柴琥眼中异彩涟涟,待红妃演奏完毕,他忍不住对刚刚挑剔的完颜晟‘嘴欠’,明知故问道:“完颜兄以为如何呢?”
  完颜晟微微敛了敛眼中的光,笑道:“在下哪里还有话说...师小娘子名副其实,倒是在下小觑天下英雄了。”
  此时骑师们赛马完毕,拔得头筹的是耶律阿齐,柴琥过去和他接触不多,今次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在早就准备好的马赛彩头上又放了两枚指环子,都是从他自己的手指头上撸下来的,道:“这指环子没甚稀罕的,也就是上头嵌的绿宝有些说头,给耶律世子添彩!”
  说到这里,柴琥自己都笑了,与左近道:“这原是父皇还在时,西域进贡来的,也只有西域才有这样好的绿宝!本王还记得,当初一同进贡的有红花、画毯几样。父皇喜节俭,于这些奢华外物并不看重,立时便散了去。宰辅相公、宗室近支、后宫,还有看重的近臣,人人有份!”
  柴琥身位幼子向来受宠,他不说大家也知道,分宝的人少不了他一个。
  “都说好时候不再,就连物件也一年不如一年!喏,南边来的翡翠、象牙、翠羽之类,可不是没有旧年好了!西域来的好东西也是一样,如今再寻这样好的绿宝,比之当年也难许多了!”
  “不过,耶律世子、完颜世子家中都能分润西域商道的好处,这般小玩意儿大约也算不得什么了。”
  其实话不能这样说,北边的游牧民族在丝绸之路上并不见得有多好的地理位置,具体要看各家的分布。四公四伯里头党项李家、吐蕃六谷部折逋氏等几家地盘才在丝绸之路上,能靠这个豪富!
  至于其他家,地盘更大,更靠近中原,或者燕地、高丽,和西域固然有往来,却也和大周没什么差别。
  耶律家和完颜家就是如此!
  不过,对于一些并不关注大周以外地方的汉人来说,混淆这种概念也不奇怪。柴琥虽然是天潢贵胄,也不属于不学无术那一类,但他学的多是诗书、闲雅游戏事,至于草原上四公四伯如何划分地盘,又各自有些什么营生——他真的不知道,又或者知道却装作不知道,都很正常。
  当下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挑柴琥的错,就连红妃也出于‘职业素养’道:“如今还能见这样绿宝,就还是好时候,什么时候不再见了,再说罢——再者,这些死物再难得,难的也是别人,总不会难到大王身上。”
  这是实话,也是好话...虽然以女乐们的业务水平,这种程度的捧人只能算是入门水平,但柴琥就是高兴!
  一样的话,一样的事,由不同的人来本来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红妃这样女孩子对外轻易没个好脸色,也不能指望她长袖善舞、每一句话都挠中人痒处的,难得这样一回才显得珍贵呢!柴琥听后大笑:“红妃这话说的好啊!”
  柴琥一高兴,就没有吝惜的道理了,红妃回去的时候后面就有康王府的人将礼物一车一车地往撷芳园送去了。
  众人散去,完颜晟骑马跟到了红妃身旁,道:“今日师小娘子所获甚丰啊...康王还原本未请娘子呢,可见娘子也是个精明的——这般多的财货,不枉费娘子如此辛苦了。”
  完颜晟在红妃身上看到了很矛盾的东西,她有着这世道身为女子的命运,却吊着一口气不肯认命!明明都气若游丝了,那一缕气息却比别人都强韧...他为此甚至有些恼怒了!身位‘商品’就该有身为商品的自觉,不是吗?
  这样挣扎,他都要替她感到难堪了!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同理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完颜晟本身就是一样矛盾的人。身位完颜家的人是他的命,一方面他天然就在权力漩涡里,和所有完颜家的男人一样,他也是渴望染指权力的!但他又很清楚,自己缺乏魄力与才能!
  他是一个爱惜性命与当下优裕生活的人!
  他不知道选择野心会有怎样的好处与危险,但当下躺平非常舒服这一点却是非常确定的。过去他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问题,甚至看看那些权力斗争中失败的兄弟们,如今的狼狈样子,他还能沾沾自喜一番。
  至于心里的不甘心与失落压抑,或多或少都被他忽略过去了,他让自己不要去想自己走上另一条路后可能的未来。
  但他终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可能的‘如果’的,人就是这样,对当下保守的选择有着这样那样的叹息。在年岁渐长,再也不可能再做一次选择时,唠唠叨叨:如果当时如何如何,那现在就是...这样。
  所以这个时候看到还在挣扎的红妃...甚至不能说是挣扎,红妃分明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明明是一个物件,却拒绝这一点。完颜晟今天才和红妃打照面,却是一下将这点看在了眼里。
  他会特别看不过眼!
  红妃不知道完颜晟这种无来由的恶意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觉得刚刚她驳了他的面子,所以才要没事找事,这时候来挤兑她?
  换做别人或许就息事宁人了,红妃却不!她早就决定要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了,才不要因为这世道的恶意就妥协!
  坐在马上,红妃不笑也不怒:“完颜公子这样的人竟也俗了...”
  这话说了,算是贬义,但红妃又不接着往下说,竟是让完颜晟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不回心里不爽,回了又显得小题大做——再者,就这一个‘俗’字,没头没尾的,回的话又要怎么说呢?
  见完颜晟不说话,红妃就知道他的段位了,大约是身份贵重,平时也没和人耍嘴皮子的机会,这方面就是个青铜。于是红妃顿了顿,接着怼他:“公子是草原上的大贵人,衣锦绣、餐珍馐,行动坐卧从来不计较钱财...这般金尊玉贵奉养长大,才有了视钱财如粪土的气魄,才有了所谓的‘贵人气度’!”
  “若是公子来汴京进贡官家,得了官家不少回赠赏赐,有人说‘这般多的财货,不枉费公子如此辛苦了’,公子如何去想?”红妃漫不经心的,甚至没怎么看完颜晟,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到别的方向。
  若是真有人那样说,完颜晟当然会觉得羞辱!官家给予的回礼确实丰厚,经常超过进贡的宝物的价值。但这些东西别说是对大周官家了,就是对完颜家也是不值一提的!财货上的进贡与赏赐,重点本来就不是财货,而是维持双方上下尊卑关系的象征!
  “这如何能做比!”完颜晟有些生气了。
  “如何不能比?”这个时候红妃才转头定神看向完颜晟:“公子大约是不知道女乐如何长成的罢...其实与贵人没甚两样,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图的就是有心气!养得奴家这般,所花费的,用金子照着打一个一般的大人儿都绰绰有余了!”
  “要说奴家看重钱财就没意思了。”红妃这话放在她上辈子显然会被人认为是装的,虚伪又可笑,但放在当下,还真是这样。
  “奴家的母亲就是女乐,留了一份薄财与奴家。这份薄财于公子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于奴家一辈子衣食无忧总能做到...奴家倒是愿意拿着这份钱财平静一生,可是不能如愿啊!奴家如今所为,不过是女乐必须做的。”
  “若是‘五陵年少争缠头’,敛财无数,奴家便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奴家倒是会为这些财货辛苦——可是,能吗?”红妃看向完颜晟,目光中有些嘲讽。
  如果不追求极端的奢侈生活,女乐们其实很少有缺钱的。之所以缺钱,只不过是有了富贵生活,又想要更富贵的!所以当一个女乐对‘奢华汰侈’没有过多欲望时,钱就真的不很重要了。
  这一点在很多当红女乐身上都有体现,不管她们是不是喜好奢华,她们赚的都比花的多得多,所以能打动她们的大抵不是钱财。而在红妃身上,这一点只会更加明显,因为她能站在局外看女乐们所处的境况,是再透彻不过了。
  完颜晟没想到只是不爽之下挑红妃的刺,她就能这样怼他!于是眼睁睁地就看着红妃骑马进城了。
  完颜钊完全不能体会亲叔叔的憋屈,完颜晟气得眼睛瞪大时,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到叔叔的‘死亡凝视’投向他,这才赶紧捂住嘴,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上下左右地看,就是不看完颜晟。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一些浮浪子弟去追赶红妃的白马,才道:“四叔,我不是笑别的,是在笑他们呢!”
  “果真么?”完颜晟冷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在这上面和完颜钊纠结的意思,不然真的争个结果出来,难道他就有脸面了?他随着完颜钊的目光看过去,是几个认得红妃的浮浪子弟先跟了上去,然后是不认得她的,听说是她,也跟了上去。
  东京城里的子弟,常有追逐女乐的(一般限于当红女乐),这样的场面并不出奇。本来完颜晟看过后就挪开目光了,只沉默着回住所,而这回去的路恰好有一段与红妃是同路的。
  再去看红妃,是因为完颜钊‘呀’了一声,急忙指挥随从道:“愣着做甚!去前头拦人啊!”
  完颜晟这才注意到红妃身边似乎出了什么事,三个年轻郎君挤得近,竟有一起将红妃的坐骑逼到一边去的架势——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能做什么,只是看他们不怀好意的神情、轻浮的怪笑就知道了,他们就是专心要调戏红妃。
  这样的事完颜晟本不该有什么感觉的,说起来他平素对女人更过分的事不知做过多少!加上红妃刚刚下过他面子,还怼过他,这种让她难堪的场面,他应该乐见其成才对。但真的见到这个,他心里却是先不爽了起来。
  压下心里的不爽,完颜晟见侄子这样积极要去帮忙,不阴不阳道:“钊儿做得好人,这般手脚都乱了,平日倒不见你如此...如此英雄救美,是觉得那牙尖嘴利的小娘子能记得你的好?”
  她是绝对不会记得这个好的,完颜晟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不需要继续和红妃打交道,他也知道那是一个看事看人都很透彻的人——她很聪明,又很傻,但总的来说是很难被打动的!
  打动一般小娘子可以用价值连城的宝物、信誓旦旦的承诺、体贴小意的关怀、英俊的容貌...但打动她,这些都是不可行的。
  完颜晟就是这样笃定。
  “英雄救美?”完颜钊怔了怔,然后就笑了:“倒也不是...四叔,我是认得那骑河东马的子弟,不想他面子上太难看了!”
  骑河东马的子弟就是三个调戏红妃的人之一。
  于是完颜晟就看到红妃连犹豫也没有,马鞭子甩了出去,打在三个子弟之一的手腕上,趁人愣神的功夫,坐下马儿已经撞了过去——她的马好,比人家的还要高一头,气势也足!不知是主人气短,还是马儿怂了,竟让了让,让她从三人包夹中钻了出来。
  这还不够,红妃从鞍旁褡裢里取出一把弹弓,捏了几枚弹丸打了出去。三个调戏她的,她一个也没放过!之后也没有停下,而是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就要走。
  被弹丸打中的三人,甚至有一人跌下马来!幸亏这是在城里,大道上虽允许骑马,却不允许纵马,这跌下来才没有出事。
  然而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周围的人看到三人狼狈,都大笑起来——红妃被调戏的时候出手帮忙的人没几个,他们确实追捧红妃,但这和他们看红妃被调戏并不冲突。这就是男子对美丽女乐的态度了,喜欢归喜欢,却是对物件的喜欢。
  而相应的,红妃如果让那些调戏她的人好看,其他人也不会偏帮。这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同时里面多少有些嘲笑...若是真能占到红妃的便宜,他们当然是羡慕的,可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也乐得笑话!
  被嘲笑的人很是窘迫,特别是那个跌下马去的,脸色通红,眼前都有些发晕了,有小厮扶起来后就对红妃怒道:“你这小娘子,如何这般刁钻!当街伤人,可知是犯了律条的?若是与我赔罪了也就罢了,还这般不经心——罢,随我去见官!要让衙门里的相公来分说!”
  见事情有这样神奇的展开,完颜晟一脸‘这什么鬼’,然后看向侄儿。完颜钊摊了摊手:“四叔该知道了罢,我原不是为了英雄救美,师小娘子也用不着!她性情刚强是出了名的。就说前些日子,有个御史看中她,不讲体面便要用强。换做别的女弟子,就算是逃开了,也是回避的多,大事化小而已。偏她不同,与那御史争执!后头引来人了还不肯放过,将那御史连消带打的。”
  “不是她有多聪明,又或者背后有多大的靠山,所以才能做这样的事。只是她性情如此,拼着自损,也不愿意为人欺侮!”
  “当时尚且如此,何况如今光天化日,几个年轻子弟捉弄调戏!”
  “那眼下如何,人家可要是要拉扯她去见官!”完颜晟指着眼前一幕。
  完颜钊依旧不当回事,道:“四叔且看着罢!”
  然后就见红妃轻笑一声:“这也要见官?这倒是有意思了。不过是玩笑而已,这就要见官了,那行院里与子弟耍花枪的娘子怕是一个都跑不脱!耍花枪的时候,别说是动弹弓了,连动刀剑、见了红的都有呢!至于说坏契约、乱风俗,更不必说。此时去见官,衙署里的官人见你是行院子弟,见我是女弟子,又没人出事,怕是要治你扰乱公堂的罪过呢!”
  行院子弟和行院女郎有些理不清的纠葛是常有的,男女之间单纯的感情就能产生不少纠纷了,再如行院子弟与行院女郎那样掺杂了金钱,更是容易剪不清、理还乱!
  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涉及到家庭内部成员之间的事,官员都是尽量回避的。不说这样做对不对,只说之所以这样,是确实有现实难处的!而行院子弟与行院女郎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多少有这个意思。
  眼下一点儿事没有,跑到衙门里去耽误官员的时间、浪费他们的精力,其事件性质大约和后世报假警差不多,反过来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你、你...”被红妃的伶牙俐齿,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气到了,说要见官的子弟都说不完整话了。
  红妃在马上,居高临下,神色中有一种挑衅:“自然,公子一定要去见官,走通了门路,非要弄得奴家灰头土脸,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这事可得想清楚了,若真那般做,便是说公子非要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脸面......”
  东京城里各路权贵多的是,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子弟,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个御史台的叔叔、宗亲府的大舅。拼着无论用多少资源都要搞一个女弟子,让她丢脸、付出代价,总是有办法的。
  “衙门里的律条是弱者为强者所欺时,用来声张正义的依据。若是公子得倚靠那些,而且是以偏门的方式倚靠,即说明公子既不正义,又是弱者——所以,公子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公子既坏又弱,而奴家既聪明又厉害吗?”说到这里,红妃已经忍不住带有一些嘲弄的意味了。
  在那三个子弟的不忿与目瞪口呆之下,红妃头也不回地往前去,将一切恶意、猜测、调笑之声丢在身后。
  完颜钊笑的喘不过气来,笑过之后才对身边的完颜晟道:“四叔见到了?我说师小娘子不用人担心罢!她厉害着呢——这般确实有些过刚则易折了,但在她折损之前,我等尽可以看她如鲜花、如骄阳,明艳光耀。”
  仿佛世界上没有百花凋谢、花神退位,没有日光暗淡、金乌西坠。
  “四叔如此该知道了,方才师小娘子待四叔算是客气的了!真要气人起来,哪里只是方才的样子。”说到这里,也不知完颜钊是为红妃说好话,还是想让完颜晟更生气。
  完颜晟却不是完颜钊想象中或气急败坏、或不解其意的样子,他摸了摸下巴,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忽然就笑了:“先前你说...那小娘子所属官伎馆是撷芳园?”
  “嗯?”完颜钊不解。
  “我是说...倒是可以去撷芳园坐坐。”完颜晟笑了笑:“东京城里的女乐平日都喜欢用些什么、玩些什么?”
  第68章 云胡不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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