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_分卷阅读_264

  “陛下!”对方走到半途,忽然扑通跪了下来:“严遵率军投敌了!”
  “什么?!”
  “严遵怎敢如此!”
  嗡的一声,原本平静的大殿如同一锅水沸腾开来,众人脸上或惊愕,或恐慌,一下子七情上面,不复方才的平静。
  魏临冷冰冰的面具终于裂开一条缝,他的面容痉挛了一下,藏于袖下的拳头握紧,语气却还是平稳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参将以头抢地:“就在昨夜!末将听闻严遵的打算之后,趁其不备偷跑出来,骑上一匹马便连夜赶回来报信!”
  王郢当先反应过来:“陛下,严遵一降,京城危殆,宜早作打算!”
  其他朝臣纷纷响应:“王相说得不错,还请陛下早作决断!”
  魏临沉默半晌:“除王郢之外,都先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起身行礼,陆续离去。
  偌大殿内,仅余帝相二人,连宫女内侍都被屏退了。
  魏临道:“王相事君尽忠,无可指摘,如今反倒是朕要累你晚节不保了。”
  王郢原是还算平静的心情,听了他这句话,却忍不住悲从中来,语调也带上了泣音:“陛下……”
  魏临也算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谁能料到今日君臣竟要走上这样一条路?
  大难临头,魏临的反应却比谁都要平静:“你觉得朕是降好,还是战好?”
  王郢的嘴唇颤动半晌,吐出一句话:“若是要降,还请让老臣出面,请陛下在人前也说此事为老臣一手促成,是老臣竭力劝说陛下归降,与陛下无关!”
  魏临摇摇头,没说话,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罢了,你先下去罢,让朕再好好想想。”
  看着王郢微弓着腰离去的背影,魏临目光沉沉,片刻之后,闭上眼睛。
  “陛下?”杨谷从外头进来,悄无声息上前,压低了声音。
  魏临复又睁开眼睛。
  这种时候,就算他不想听不想看,也总会发生许多事情。
  杨谷:“陛下,皇后带着两位殿下在外面。”
  魏临:“她不在交泰殿,来这里作甚?”
  杨谷:“皇后穿着素服,去了头冠,奴婢看着,像是来请罪的。”
  魏临:“让她进来罢。”
  他眯起眼,看着逆光走进来的皇后严氏,她身后还跟了一男童一女童。
  “妾拜见陛下。”严氏素服披发,朝魏临跪下,行了个大礼。
  女童手里牵着弟弟,见母亲跪下,忙也跟着跪,小小的面容没了笑,有些不知所措。
  魏临淡淡道:“你知道你父亲率军投敌的事情了?”
  严氏:“是,父亲投敌叛国,其罪当诛,妾身为严家女,却未能劝谏父亲,以致他铸成大错,妾有罪,特来向陛下请罪。”
  她的声音婉转哀愁,如同一曲动听的琵琶调子,即便素面朝天,也依旧不掩国色。
  然而魏临并未有一丝动容,反是哂笑:“你既是来请罪,为何还带着儿女?可是想以儿女来令我心软么?”
  严氏娇躯微微一震:“妾断不敢有此念!”
  她落下泪来:“妾自入宫以来,从不倚仗父兄权势骄横无状,侍奉陛下恪尽本职,妾所作所为,陛下自当看在眼里,可出身如何非我所愿,陛下又何必以此诛心之论,来伤我的心!”
  美人流泪,自是更加赏心悦目,纵然生育过儿女,严氏的姿色依旧能令人怦然心动。
  跪在后面那双儿女见母亲哭泣,都上前给她拭泪。
  严氏满心悲怆,见状愈悲,忍不住将他们搂入怀中,放声大哭。
  然而魏临却还只是坐在那里冷冷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他心里有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叫嚣着让他过去,亲手将这个女人掐死。
  这个女人的父兄,把持魏国的兵权,如今又直接向齐人投降,拱手将魏国数万兵力送给敌人。
  但另外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这不能怪她,毕竟她也是受害者,她的父兄抛下家眷投向敌人,压根就不管他们的妻女在故国会如何,更不必说这位在深宫里的皇后了。
  两股声音在内心交战,令魏临温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
  小孩子敏感,这丝狰狞被男童捕捉到了,他吓了一跳,根本不敢上前喊人,反是往母亲身后躲。
  作为皇后嫡子,魏隽本该受封东宫,但魏临除了给他与其他皇子那样的王爵之外,并没有更加特殊的荣宠,即便严家向他施压,他也找了借口推脱过去。
  “你……”魏临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严氏抬起头,满面泪痕,楚楚可怜。
  魏临心底那股无名火又冒出来了:“你出去,在交泰殿待罪,朕不想看见你。”
  严氏咬住下唇,没有辩驳,带着儿女默默退下。
  然而她不在跟前,魏临非但没有冷静下来,那股火气反而愈烧愈烈,直有将一切都破坏殆尽的欲、望。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了!
  为什么连上天也不给他机会!
  既然不想给他机会,为何当初又要让他生为皇后嫡子,为什么不让他托生在刘氏或李氏那些人的肚子里!
  书案上所有东西都被扫落在地,他双目通红,望向杨谷。
  “去,给朕拿一样东西来。”
  杨谷:“陛下?”
  魏临:“要鸠酒。”
  杨谷一震,跪了下来,失声喊道:“陛下!”
  魏临:“还不去!”
  ☆、第145章
  杨谷泣道:“陛下,还没到那一步,您别,您千万别想不开啊!现在还有机会!”
  魏临面露讥诮:“机会?早在太、祖皇帝没将程严两家的兵权削干净之时,朕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后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杨谷见他神色冷硬,嘴唇张张合合,终究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抹一把脸,弓着腰转身出去,许久之后,才捧着一壶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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