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二中和顾氏的关系紧密,盗用画稿的行为又确实恶劣,校方那边不松口,她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情急之下,她也想过去求乔若安。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为了乔嘉礼能继续在二中读书,她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然而电话打过去周秀红才发现,乔若安早就将她们一家人拉黑了。
  没有电话,又不知道乔若安具体住在哪儿,夫妻俩只能想别的办法,什么上门找校领导送礼,哭诉该做的都做了,但还是没能改变乔嘉礼被劝退的结局。
  后来,乔嘉礼和周秀红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内容大概就是,他嫌周秀红给他出馊主意,口口声声说,要不是她说乔若安的画稿可以用,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周秀红一听儿子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也急了,觉得乔嘉礼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一气之下扇了他一巴掌。
  乔嘉礼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掌心的,哪受过这委屈,当下连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去,晚上在旁边的破厂房里挨了一宿。
  第二天乔嘉礼回到家,发现客厅一片狼藉。
  乔建华因为儿子被劝退心情也挺烦躁的,当晚出去喝的醉醺醺回来,看到家里只有周秀红一个人,就问她乔嘉礼去哪儿了。
  周秀红本来就生气,看到丈夫醉醺醺的,便吼了一句,说儿子离家出走了。
  乔建华问她为什么不追,周秀红也懒得解释,两人呛着呛着便动起手来,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思绪回笼,乔嘉礼听到校长在旁边催促:同学,不要磨磨蹭蹭,你这是在耽误大家时间。
  乔嘉礼定了定神,再次看向乔若安。
  此刻的乔若安手里捧着奖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是啊
  他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从乔若安被顾矜北带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陌生人了。
  乔嘉礼道歉的内容,乔若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自始至终盯着那张脸,脑海中盘旋的,全是两人小时候相处的点点滴滴。
  人们总说,剪不断的是手足情深,割不裂的是血脉相连。
  但现在他却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例外。
  他和乔嘉礼,就是那个例外。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们陆续返回教学楼。
  一路上,乔若安都有点心不在焉,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裤子不合身啊?唐广军发现反常之处,大手掂着他的奖杯,吊儿郎当地晃过来。
  没乔若安低下头,小脸泛红。
  都怪顾矜北,昨天折腾他折腾的太厉害,害他现在走路都不舒服
  那就是上火,下面长包了?唐广军挑眉,我跟你说,之前我也长过一次,就在大腿根部,打球的时候火烧火燎的,差点儿没熟了!不过我知道一种药,效果
  唐广军还没说完,就感觉一束阴恻恻的目光射了过来。
  吓得他赶紧打了个哆嗦。
  北哥,你干嘛啊,我这不是怕安安难受么
  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幽幽撂下一句,安安不需要你的药。
  不需要?唐广军挠挠头,为什么?他走路都拉了胯了,你没看到吗?
  江燃瞥他一眼:你眼神儿是不错,就是这脑子发育的不是很好,还得再长长。
  唐广军:???
  回到班上,乔若安屁股挨着椅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现在他的情况,坐在教室里上课是没什么问题。
  但体育课估计够呛。
  他怕体育老师直接给他送到医务室去。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
  乔若安调整了一下情绪,专心听课。
  然而才过了十分钟,班主任金夏忽然走进教室,在任课老师耳边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朝他这边看过来:乔若安同学,耽误你点时间,麻烦跟我出来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谈亲情,你们不配
  乔若安有点奇怪,和顾矜北交换了一下目光,起身走出教室。
  金夏平时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但此时此刻,表情却十分严肃。
  乔若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然后便听金夏道:乔若安同学,是这样的,你爸爸妈妈来学校了
  啊?乔若安一愣。
  他们现在就在校长办公室,说什么都不肯走,吵着要见你一面,校长也是没办法,就让我来找你。金夏说着叹了口气,你放心,老师都在旁边盯着呢,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到时候你就露个面,毕竟是亲生父母,我们也不好阻拦。
  乔若安的情况她偷偷了解过,知道他有个弟弟乔嘉礼,也知道家里人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一直区别对待两个孩子,让乔若安跑到外面打工赚钱,当全家人的提款机。
  金夏很心疼乔若安,私心并不希望他和那些人再有什么来往。
  但没办法,谁让对方在法律上是乔若安的监护人,两人跑到学校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也不可能真扣着孩子不让见。
  来到办公室门口,乔若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和父母见面了。
  本以为离开乔家后,周秀红和乔建华再也不会来找他,毕竟之前他们那样以自己为耻,恨不得从未生下过他这个畸形的儿子。
  但没想到重逢来的这么快,还是以这种讽刺的方式。
  金夏看出乔若安的纠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乔若安深呼吸,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两道久违的身影。
  周秀红此刻正在和校长据理力争,听到声音扭头往这边看,发现是乔若安,立马哭天抹泪地扑过来:安安!
  乔若安吓得后退半步,撞到金夏怀里。
  与此同时,旁边的保安上前按住周秀红。
  你们干嘛,放开我,那是我儿子!周秀红气不可遏,狠狠瞪向保安。
  保安一言不发,反而将周秀红扣得更紧了。
  安安,是我,是妈妈呀,你躲什么?
  乔若安薄唇紧抿,望着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他不知道周秀红是怎么有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我是妈妈这种话的。
  明明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从未尽到过母亲的责任。
  乔建华见老婆被保安如此对待,乔若安又一言不发,忍不住站出来:安安,愣着干什么,快让他们放开你妈啊!
  乔先生,别那么大声,会吓到孩子的!金夏搂着乔若安,眉头紧皱,还有这位女士,你站在那好好说就行了,孩子都给你带来了,又不会跑
  周秀红没有理会金夏,用力挣脱保安,跑到乔若安面前。
  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金夏睁大双眼:你这是干什么?
  周秀红发疯似的抓住乔若安的裤腿,两眼通红:安安,你让顾小少手下留情好不好,算妈求你了!你弟弟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到二中的,他不能就这么被劝退呀
  说完,又看向乔建华:老公,快过来!
  乔建华黑着脸走到周秀红旁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拉住手腕向下一扯,一并跪在地上。
  哎金夏被这对夫妻的骚操作彻底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乔建华好歹也是男人,眼下被迫给儿子下跪,颜面尽失,干脆低头装死,只剩周秀红一人喋喋不休。
  安安,我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但也没必要把你弟弟逼到退学吧?你去跟顾小少说说,让他通融一下,只要能让嘉礼留下,我们做什么都行
  乔若安没说话,看着周秀红和乔建华丑态百出的样子,心针扎似的疼。
  同样是儿子。
  两人可以为了乔嘉礼连尊严都不要,却不能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哪怕是一点点。
  思及此,乔若安不再沉默。
  这件事没必要找顾矜北,因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让乔嘉礼道歉和转学的。
  话落,空气忽然安静。
  当初校方为了保护乔若安,并没有透露这个处理结果是他的意思。
  没想到他自己亲口承认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乔建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从地上站起来,直勾勾盯着乔若安,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吗?!
  周秀红也跟着站起来:安安,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夫妻俩都觉得,乔嘉礼被劝退肯定是顾矜北的意思,毕竟盗用亲哥画稿参赛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是顾矜北授意,应该不至于闹到退学的地步。
  可现在乔若安却说,是他的决定?
  因为我要让乔嘉礼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乔若安盯着两人,一字一句,你们溺爱他,愿意将他培养成一个没有担当的孬种,我没意见,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有理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今天他盗用的是我的画稿,你们还能跑过来指责我这个做哥哥的无情无义,那以后呢?如果他继续去偷去抢,你们难道还想到法官面前指责受害者不够善良?
  夫妻俩从来没见过乔若安这么硬气的样子,有点被吓到,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他们不知道乔若安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竟然会脱胎换骨成另一个人,身上不仅看不到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安安,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从小到大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是有感情的呀!周秀红声音颤抖,试图唤醒乔若安的同情心。
  然而,于事无补。
  周女士,请不要再拿亲情当挡箭牌了。乔若安压低声音,那真的让我很恶心。
  乔若安,你乔建华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下意识扬起右手。
  下一秒,却被周秀红抓住手腕:老公,别
  他们现在的处境,除了服软没有任何办法。
  硬碰硬只会更惨。
  怎么,还想打我吗?乔若安下颌微扬,唇边溢出轻笑,就不怕我脏了你们的手?
  周秀红:安安
  行了,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乔若安深呼吸,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就是这样,不管你们能不能接受,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眼看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消失不见,周秀红彻底失去理智。
  她扯来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乔嘉礼,踢在他的膝窝上,让他跪在乔若安面前!
  嘉礼,快求求你哥,快!
  经过这些天的折磨,乔嘉礼也已经被逼到极限。
  他沉着脸,忍无可忍地吼道:求他?凭什么!他早就不是我哥了!你们以为我求他,他就会原谅我?
  周秀红气结,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让你求就求,哪那么多废话!
  我不!你们再逼我,我就跳楼!乔嘉礼使劲挣开周秀红,爬起来,冲向窗户。
  却在半路被保安拦下。
  放开我!让我死!
  乔嘉礼一边咆哮,一边胡乱蹬踢。
  他在二中的脸已经丢光了,就算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笑柄!
  现场的嘈杂让校长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命令保安:你们,把他给我带出去!
  保安点点头,直接将乔嘉礼押走。
  周秀红和乔建华进退维谷,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安安,你真的要做这么绝吗周秀红声音哽咽,因为情绪太激动而有点站不稳,只得扶住乔建华的手臂。
  乔若安没有回答,而是越过两人走到窗边,望着操场上建筑物的投影,喃喃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乔建华:你说什么?
  乔若安仍然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晃的,眼眶有点发酸。
  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想着只要我不说,就可以蒙骗自己,把你们的施舍当作亲情。
  可无论我欺骗自己多少次,在你们眼中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只会给你们丢脸的怪物。
  小时候我和乔嘉礼闹矛盾,被批评的一定是我,他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让给他,就连每年的生日我都要提前和他一起过
  你们说这是做哥哥的责任,哥哥就是要让着弟弟,我信了。
  慢慢的,我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敢发表自己的想法。
  街上的小混混,学校的二世祖我被他们欺负到想要轻生也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并没有人会为我说一句话。
  他们只会骂我恶心,骂我畸形,让我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还说这是我的原罪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心甘情愿留在那里。
  因为我知道比起外面的世界,那里至少能活着,哪怕只是苟且偷生。
  再后来,我认识了顾矜北
  是他带我离开了那片水深火热的炼狱,也是他让我明白,原来你们口中的亲人,是可以用金钱就随随便便买走的。
  乔若安转身,看向愣在原地的乔建华和周秀红,有泪在眼角倔强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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