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242节

  乔苒点头,道:“听闻是兵家必争之地。”
  白郅钧轻哂:“当年大楚险遭陈善与匈奴两路夹击,最重要的便是山西路不失守……”话未说完,点到即止。
  乔苒哦了一声恍然:她自是不懂领兵作战的,但白郅钧这么一说足以表明山西路就是防守长安城的天然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难怪那么多人都盯着这块地方呢!
  ……
  酉时,乔苒没有半刻偏差的出了大理寺衙门,快入冬的长安城天色暗的早,在她踏出衙门的那一刻,天就已经黑了,两边路杖上的灯笼也在此时亮了起来,长安城的夜开始了。
  不过,这同乔苒没有多大关系,衙门到家一共才多远的路,她走在这条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长安大街上,满街的灯光与适时出现的月光将大街照的清亮的几乎看不到什么影子。这样亮堂堂的夜路最叫人喜欢了,乔苒瞥了眼自己手里的灯笼,特意准备照夜路的灯笼此时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才这么一想,清亮的大街上便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乔苒本能的抬起眼睛望天,但见前一刻还亮堂的明月表面就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本清亮的大街一下子变得昏暗了下来。
  影子也在一瞬间被拉的颀长,路杖上的灯笼微微摇晃,照的人影影绰绰,乔苒看向自己脚下摇晃的影子,顿了一顿,向前走去。
  前方就是长安大街,不少长安府衙的官差连同招来的百姓工匠们正在铺路,无数人出行都要经过的长安大街的路自然要修的快,毕竟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哪一日不见人修路,指不定有好事者跑到长安府衙去报官了。
  经过长安府衙那些官差的身边时,乔苒停了下来,朝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何大人不在吗?”
  日夜在这路上盯梢,每一日也不知要见多少人,自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样貌他们虽然未必记得全,可这身大理寺的官袍却是记得的。
  昨日那个来找何大人的大理寺女官啊!
  官差笑着朝她施了一礼,而后转头又瞪了眼几个偷懒的百姓工匠,喝道:“拿了工钱的,不要偷懒啊!”
  何大人又不在这里,他们也不认识这位大人,自然打个招呼便好了。
  乔苒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何大人既然不在,我便先走了。”
  那几个官差又随口道了声“大人好走”便回去继续盯着了。
  乔苒转身向前走去,只是转身的空档,却扫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行人。
  一对挽手的男女,正时不时低笑着说些什么,一个背着货箱的货郎,货箱上的拨浪鼓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一个耷拉着脸喝的醉醺醺跌跌撞撞的书生。
  她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
  酉时三刻,离长安城门关闭的戌时还有一刻的时辰,不过这却并不妨碍排队的百姓焦急等候的,不到最后一刻,总是希望能赶着最后一刻进城的。
  不过几骑飞奔而来的快马却在此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有人认出了这一行人身上的官袍,兴奋道:“是阴阳司的天师们……”这天底下除了长安城还有哪个地方能看到这么多阴阳司的天师们?
  阴阳司的天师们在快要抵达城门口时便相继拉住了缰绳,其中一位翻身下马,走向守城门的护卫长,众人只见他同护卫长说了几句,那守城门的护卫长便瞬间变了脸色,而后手一挥,喝道:“关城门!”
  “怎的关城门了?”有人当即便不高兴了,抱怨着嚷了起来,“明明还有一刻,我还等着进城看闺女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相继跟着出口纷纷抱怨了起来。
  眼看百姓就要闹起来了,守城门的护卫长喝道:“先前到要酉时之时,有身上背负人命,手段凶残的凶徒混入了城门,你们要进便进吧!”
  背负人命的凶徒?方才还怨声载道的百姓立时噤了声,而后面面相觑,最后除却两个狠心一跺脚急着进城的之外,其余便纷纷散去了。
  有背负人命的凶徒在里面乱晃的时候还是不要进去来得好,毕竟城每日都能进,可命却只有一条。
  “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其中一个阴阳司的天师恨恨地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些人当真敢杀人!”
  “是我不察。”他身边的张解叹了口气,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悔意,“让人钻了空子。”
  “这与你无关!”正中握着缰绳的女子微微敛眉,脸色凝重,“他们早在暗中准备了,否则下手又怎会这么干净?只怕他们也没想到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一个疯子不见了,多数人更属意走丢的,按理来说待到真正报官出事也要十天半月以后了。对方只是没想到一件袍子泄露了行踪,更没有想到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跑来山源村帮忙的大理寺女官。
  所以,事情被发现的太快,以至于现在无法按照他们约定的那般收尾,他们也早做准备,着人请云麾归德两营调了兵过来准备将这些人擒获,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两营的人马晚到了一刻,最后一面前往长安城的方向还未部署完成,将这几个人放入了城中。
  “大天师,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若是妄图进皇城行刺陛下那就糟了!”其中一个阴阳司天师不无担忧道,“若是累及陛下,我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皇城的禁军实力不容小觑,便是亡命之徒也要考虑是否能得手。”对此,被唤作大天师的女子只是一哂,嘴角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我若是他们绝不会找陛下,找个朝中重臣挟持着出城怕是更容易一些。”
  “不过重臣也没有这般容易得手的,”顿了顿,大天师又道,“各家的暗卫也够他们吃一壶了,先将消息传下去,决不能将人放跑了!”
  一声令下,官兵出现在黄天道上,正在街上闲逛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
  “又要通缉什么人了吧!”有人指着那群官兵手里拿着的通缉令帖,道,“瞧着还像惹了大祸的!”
  这话说的,有人闻言便笑了:“哪个被通缉的不是惹了大祸?”寻常小祸哪能被通缉?
  “总以为咱们长安城够太平了,奈何恶人总是抓也抓不完的。”被取笑了一通的行人倒也并未在意,感慨道,“先前不是还有人想偷哪个女官的钱财来着?好在五城兵马司的人巡逻经过出手帮了忙……”
  “我也看到了,好似是大理寺的女官。好似后来还叫了大理寺的官差把人带入大理寺了。”
  ……
  议论纷纷,作为被议论的中心乔苒却已回到家中了。
  因为回来的太晚,以至于饭菜都凉了,红豆还特意跑去厨房重新热了热饭菜才端了过来。
  “遇到几个贼人,让人帮忙抓贼了。”乔苒说着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暖汤入腹,顿时胃口大开。
  裴卿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着腿,哼道:“看样子还是得我每日去接你回家!”顿了顿,似是又有些不放心的瞥了她一眼,哼哼道,“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尽不让人省心?”
  这一副小大人似的为她操碎了心的样子惹得红豆忍不住直翻白眼,忍不住辩解道:“我家小姐可让人省心了,就是运气不太好。”总碰到各种各样的贼人,不过好在小姐聪明,知道自己将贼人抓起来。
  “我同五城兵马司的人商量过了,已经将人送回大理寺了。”乔苒喝着汤笑道,“明早再去问问他们怎的手脚这么不干净。”
  裴卿卿打了个哈欠,嗯嗯了两声,揉了揉快耷拉的眼睛,道:“如此的话,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明日早上送你去大理寺衙门。”乔小姐真是跟个孩子一样,怪叫人不放心的。
  只是这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功夫,整个长安城却悄然换了个天地,城中一队队行过的官兵随处可见,这可不再是以往城中哪个衙门的官差了,而是确确实实的来自军营的官差。
  这样的氛围让就算是没犯什么过错的百姓都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就连说话,也鲜少有人像以往那么大声了。
  归咎到底,是因为这城里据说有亡命之徒混了进来。
  “听闻就是专门干买卖人命勾当的杀手,厉害的紧。”被裴卿卿操着心送到衙门门口的乔苒踏入了大理寺的正堂,几个来的早的同僚们谈论的就是这件事。
  “也不知道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了,只是奇怪的是不知道这一次死的是谁,按理说陛下这般重视的样子,死的人应当身份不简单才是,可到现在也未听说过哪个重要的大人出事了。”一边啃着饼一边说的年轻官员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到现在都未曾听说呢!”一旁听着的同僚对此也表示疑惑,“难道是有哪个重要大人被我等遗漏了不成?”
  “兴许不是死的人身份重要,而是派这些杀手来杀人的人身份重要。”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这整个大理寺,连同饭堂的厨子在内都只有一个女子:乔苒。
  正说话的几个年轻官员见她过来便同她打了个招呼,而后将她的话繁复咀嚼了一边,咦道:“你这么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女孩子闻言却笑了笑,没有再说出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话,而是笑道:“你们继续聊,我去会会昨日那几个妄想偷我钱财的贼人。”
  这话一出,当即便令得几个消息灵通的官员笑了起来,忙挥手催促她“快去快去”,有不明所以的好奇问了一问,在得知是可怜的乔大人险些被人盗了钱财之后不由道了几分同情,而后又说起了先前的事。
  昨晚被临时送进来的几个贼人还未换上囚服,依旧是被抓时的那一身:一对举止亲密的男女,一个货郎打扮的男人以及一个书生,不同的是此时他们手脚已带上了沉重的镣铐,不过这几个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女孩子并未出现在牢门外看那几个贼人,远远看了眼那几人无所谓的神情便走到隔壁的牢房外,让狱卒开了锁,而后径自踏进去走到白郅钧对面坐了下来。
  白郅钧看着她进来,摇头轻笑了两声,提起身边的茶壶,倒了杯茶之后,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
  “这些人可没有那些吟诗作对的文人有趣。”他写到这里,抬头笑看了她一眼,继续写了下去,“不过昨日这几个人说了几句有趣的话。他们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的目的是不被发现,眼下还有哪里比大牢更安全的呢?”
  乔苒见状笑了笑,同样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这几个人应当就是陛下如今封了全城在找的那几个亡命之徒了。”
  身处牢狱中的白郅钧也已经收到消息了,闻言似乎有些惊讶,而后沾着茶水写道:“为什么不将人交出来?”
  女孩子垂眸,手沾了沾茶水,写道:“他们昨日是想挟持我。”
  好不容易逃入城中的亡命之徒,真想出城,该挟持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才对,挟持她一个寻常的大理寺女官做什么?
  这件事不对。她想,当是有人告诉了这些人挟持她能够换取到生路,且不说这件事可行不可行,就说着件事本身,不管到最后有没有换来生路,落在亡命之徒手中的人质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有人想借用这些人的手除掉她。
  乔苒抿了抿唇,看向桌面上干涸的水渍:不要欺负她这样的柔弱女子啊,她脾气不好,会不高兴的。
  第452章 过分
  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白郅钧再次沾了沾水,写了起来:“好。”他写完这个字,抬头看了她一眼,再次沾了沾水写了下去,“我会替你留意他们。”
  女孩子笑了,起身朝他施了一礼道谢。
  白郅钧抬手制止了她的道谢,再次写了起来:“正好借某戴罪立功一用。”
  如此各取所需,自然皆大欢喜。
  ……
  从大牢里出来的乔苒走出牢门望天,今日的日头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想搬张椅子到太阳底下晒晒太阳。
  真舒服啊,不管是心里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乔苒拎着一本卷宗走了出来,坐在廊下,晒着太阳低头看着。
  女孩子看的很认真,也很尽兴,时不时发出两声轻笑声。
  有人抱着一叠准备去找甄仕远落印的卷宗经过天井,瞥了眼坐在廊下看的高兴的女孩子,才走了两步,人便停了下来,顿了一顿之后,还是耐不住好奇,转而向女孩子走去。
  “你在看什么呢?”徐和修那张大脸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正在低头看卷宗的女孩子却丝毫没有被吓到的迹象,拿着卷宗的手连抖都不曾抖一下,抬头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道“徐大人。”
  这副没事人一般的做派让本欲吓她一跳的徐和修大失所望,不由叹了口气,道:“无趣,你、解之还有承泽怎的都这般无趣?”
  无趣吗?女孩子笑了,从善如流的说道:“那要不要我配合你一下,装作被你吓到的样子?”
  这更无趣了。徐和修悻悻的唏嘘了两声,低头看向她手里的卷宗,准确的说外头是卷宗,里头是菜谱。
  又看菜谱啊!他摸了摸鼻子,道:“又让解之做吗?他这两日有些忙,你知道的吧,这几日城中在抓几个亡命之徒。”事情是由阴阳司的人牵头的。
  女孩子点头,笑了:“当然。”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这几个亡命之徒现在在哪里。
  女孩子的笑容似乎格外灿烂,徐和修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当然这念头不过一瞬而已,随即他就接着说了下去,“那你还看菜谱作甚?”
  “不是让他做,是让红豆做。”乔苒道,“我要请几个客人。”
  请客人啊!那更要慎重了。徐和修恍然,大抵也是实在闲着没什么大事,便继续关心起了乔苒这里芝麻大点的小事,于是接着问道:“请什么客人?”
  女孩子倒也未瞒他,笑着说道:“原家的几位老爷。先前一直吃他们的,总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想着回请他们一顿。”
  请原家那几个?徐和修吓了一跳,忙惊道:“你没吃错药吧!请那几个?”虽说先前原家那几位有些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者说来,这几位接近眼前的女孩子若说没有目的傻子也不信,还请他们?
  “礼尚往来嘛!我准备回请他们一席全鱼宴。”乔苒认真的说道。
  这宴席名字一出,徐和修的嘴角便忍不住抽了抽,道:“乔小姐,你到底是请他们还是害他们?你不知道焦、原两家不吃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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