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剑仙 第291节

  更多的是对四师兄信任自己的愧疚,他真的不像四师兄眼里那么乖巧啊。
  宁浩然也是确实想要解决这件事情,便看向李梦舟,认真说道:“师弟,既然谢首席对你还是有些怀疑,那你便真诚的告诉他,师兄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相信谢首席也不会为此纠缠不清。”
  谢春风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宁浩然的话,虽然李梦舟已经反驳过一次,但他还需要再度确认一次,就算他不相信李梦舟,也会相信宁浩然。
  哪怕在他心里,宁浩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在这种事情上,宁浩然是不会撒谎的,相信作为师弟的李梦舟,应该也不至于在宁浩然面前心安理得的撒谎。
  当然,这本身是没有什么逻辑的事情,但谢春风需要的也只是一个答案,不论这答案的阴暗面里是否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答案,只要宁浩然还站在这里,谢春风便只能相信李梦舟说出的每一句话。
  李梦舟面色如常,用很真诚的目光看向谢春风,说道:“我看到陆长歌出现在百户巷是事实,但的确没有目睹他真正杀死朱侍郎的那一刻,可那血腥的气味也是骗不得人的,朱侍郎也确确实实死了。”
  他的回答还是有些巧妙的,陆长歌确实在百户巷出现过,哪怕陆长歌的目的是在窥视李梦舟的一举一动,因意外撞见百户巷那件事情,但他曾出现在那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李梦舟就算是在徐鹤贤面前也没有一口咬定是陆长歌杀死了朱在天,只是给他提供了证据,接下来徐鹤贤怎么做,怎么猜疑,那都不关李梦舟的事情。
  而他对谢春风说的话,也不算撒谎,且他曾经在树宁镇做过很长时间的杀手,有些任务是简单干脆的,也有一些是需要做些伪装的,在心里暗示着自己没有撒谎的时候,他的神情和语气等等皆是滴水不漏。
  宁浩然当即朝着谢春风微笑道:“我师弟已经给出了答案,现在谢兄还是多去想如何救你的师弟吧,我们便不奉陪了,待你把那门剑技习练圆满时,我自会奉陪到底。”
  谢春风平静说道:“我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我相信离宫剑院的弟子,都是无畏且骄傲的。”
  他看着宁浩然,凝声说道:“相信我们之间下一次的决斗,很快就会到来。”
  他们没有一起返回都城,谢春风先行一步。
  而宁浩然和李梦舟慢悠悠行走在乌冬山的山路上,微雨凉爽,雨珠拍打着青叶,在深夜里谱奏一曲妙音。
  李梦舟看着远处那座闪烁着微微灯火的雄城,站定脚步,转身看着四师兄,略微有些犹豫说道:“四师兄,其实,我想对您说一声抱歉。”
  宁浩然微笑着说道:“师弟为何要说抱歉?”
  李梦舟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因为四师兄真的很相信他,这般欺骗相信自己的人,但凡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不可能没有感觉。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相信四师兄。
  望着宁浩然那和煕的笑容,他很是认真地说道:“陆长歌没有杀害朱在天,是我出现在百户巷,将其杀死的,只是这件事情被陆长歌撞见了。”
  宁浩然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李梦舟觉得很奇怪,但他马上就惊诧的说道:“四师兄早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修说一不二
  宁浩然微笑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会向玄政司透露陆长歌杀害朱在天的证据,继而谢春风找上门来,这都是有据可循的,若你没有问题,谢春风何必来找你?而你又何必要把陆长歌杀害朱在天的事情让玄政司知晓?”
  “你和陆长歌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你向玄政司揭露陆长歌的罪名,就一定有着你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在朝泗巷里,听你描述的时候,我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但身为师兄,保护自己的师弟是必然的事情,我相信你这么做,必然有着你自己的理由,不论那理由是什么,只要你没有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我都会站在你的前面。”
  李梦舟感动之余也有些不安的说道:“四师兄在朝泗巷里便猜到了这里面的问题,那谢春风便猜不到么?”
  他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宁浩然能够在只言片语里察觉到问题,谢春风自然也有可能会察觉到,徐鹤贤能清楚这些,李梦舟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赌的就是徐鹤贤明知如此,也依旧会紧抓着陆长歌不放。
  但谢春风的态度确实很关键的,他毕竟是不落山首席弟子,若他以此来作为证据救出陆长歌,便也意味着给予了徐鹤贤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机会。
  哪怕谢春风也只是猜测,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是足够让徐鹤贤为此全面针对李梦舟,到时候,天枢院和离宫剑院所要面对的就是不落山和玄政司,而非只是阻碍在徐鹤贤一人面前。
  这将会是极其不妙的事情!
  ……
  乌冬山的山脚下,泥泞的山路旁静静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身着白衫的宁浩然微微眯眼望着夜空里的雨点,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当时只顾着打架,忘记把雨伞带来了,幸而我是修行者,一般也不会着凉,但淋雨的感觉也不太好。”
  在微雨中淋着雨前行,的确是很惬意的事情,但如果道路泥泞湿滑,就很难受了。
  宁浩然随即看向李梦舟,说道:“谢春风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如果真的猜到了什么,便不会是刚才那种表现了,他一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纠缠着你。”
  李梦舟有些无语的想着,的确是很纯粹啊。
  宁浩然随手在山路旁支棱出来的一根树枝上揪下一片绿叶,平静说道:“我能隐隐察觉到,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弟,而谢春风出现在朝泗巷很不寻常,便多想了一些,但也不能真正猜到你在想什么,我和谢春风所处的立场不同,他想不到我想。”
  话虽如此,但李梦舟还是有些不安,他觉得事情有些渐渐超出了原本的计划,很可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但我真的有些好奇,为何师弟要杀朱在天呢?”
  宁浩然虽是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家师弟,但谋害朝堂官员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小事,想要更好的保护师弟,知晓来龙去脉是必然的事情。
  而李梦舟也没有再做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四师兄,“其实杀死朱在天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因为我在朝泗巷外察觉到有人窥视的视线,而在赴宴前夕,朱在天也曾到城外拦截我参加蟠龙宴,他只是最让我怀疑的人罢了。”
  “但在我前往百户巷去找朱在天时,被他识破了身份,便也只能将错就错,将其杀死,而这件事情又恰巧被真正窥视的陆长歌给看见了,为自保,我只能当断则断,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陆长歌的身上。”
  宁浩然说道:“凭你的实力很难杀死朱在天,想必是有那位住在你家里的古姑娘帮忙吧。”
  古诗嫣住在朝泗巷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某些人眼里,古诗嫣是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的,而除了玄政司的怀疑外,古诗嫣究竟在都城里做过什么,依然还是秘密。
  最起码宁浩然便只是知道自家师弟院里住着位姑娘,那么这姑娘是何身份,他觉得自己不能去探知师弟的隐私,那是很不好的事情。
  其实在古诗嫣被玄政司抓走时,她就已经完全暴露在都城很多人的眼睛里了,朝堂方面自然也会有些调查,而天枢院作为姜国最强的情报机构,没有理由置身事外,从而得知古诗嫣来自西晋,并且是龙捲书院的弟子,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世间各大书院皆是一家,而姜国的书院又是国教一般的存在,面对来自西晋书院的古诗嫣,便也很难生出什么敌意,而且能够成为书院弟子的人,至少在品性上都是不坏的,姜国朝堂方面便没理由去特别在意古诗嫣究竟在都城里做些什么。
  都城任何外来者都处于天枢院暗探的视野之下,就算有问题,也能很快察觉到。
  但巧就巧在,李梦舟也是天枢院的暗探其一。
  古诗嫣住在朝泗巷便是绝对安全的。
  既然已经决定对四师兄坦诚,李梦舟便也只能有些无奈的说道:“以我的实力想要杀死朱在天的确很难。”
  宁浩然没有去追究师弟和古诗嫣的关系,他没有那么八卦,只是有些疑惑的说道:“古姑娘的修为就算是相比于我,也不会弱很多,若是陆长歌在朝泗巷外窥视,你们何故不能当场将其揭露,反而怀疑到了朱在天的身上?”
  李梦舟对此也有颇深的困惑,在没有发现陆长歌之前,他有过一番猜测,纯粹靠气息来判断一个人的具体身份虽是相对很难的事情,而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倒也的确可能会存在感知不到气息的状况,但凭借古诗嫣的修为境界,不可能也抓不到陆长歌的气息。
  况且陆长歌在窥视时,是有气息外露而被感知到的,只是在那很短的瞬间,又立即消失无踪,这才是导致李梦舟和古诗嫣没办法抓到他的原因。
  或许陆长歌的确习练过藏匿气息的法门,虽说在四境以上,每一个小境之间都差距颇大,但陆长歌和古诗嫣在明面上也的确只有一个小境之差,依靠特殊的藏匿气息的法门从而瞒过古诗嫣的感知,也并非不可能。
  便类似李梦舟曾依靠《蚕灭卷》神通隐瞒北藏锋的感知一般。
  以他未跨过四境门槛的实力,瞒过四境巅峰修为的北藏锋的感知,《蚕灭卷》神通功不可没,陆长歌藏匿气息的本事没有那般夸张,但只是对高出自己一个小境的修行者瞒山过海,倒也并非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宁浩然回想着曾经和不落山问道时的情况,说道:“不落山里倒的确有着一门特殊的藏匿气息的术法,若非境界差距太大,便很难轻易察觉到。”
  藏匿气息也只是把气息内敛罢了,算不得什么法门,但纯粹内敛气息和让自身完全与那方天地融为一体,也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世间也是存在着那种特殊的藏匿气息的法门,貌似还是来源于阵术师这一派系。
  不落山也是有着很强底蕴的修行山门,否则也很难成为五境宗门,虽说但凡有新的跨入五境门槛的修行者出现,那么他所属的山门,便会升到五境,可对于老一辈的五境宗门而言,强大的底蕴才是他们屹立不倒的根本。
  曾经的不落山是和阵术师宗门有过很深的联系的,拥有古时阵术师遗留下来的藏匿气息的法门,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但不落山和现如今身在都城的阵术大师曹如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尚未衰败之时的阵术师一系,也有着宗派之分,而现如今阵术师已经成为个体,为强大的王朝皇室效力。
  所以那特殊的藏匿气息的法门,除了现存的阵术师外,很少有修行山门能够完整掌握,至少在这个姜国里,除了阵术大师曹如山外,便也只有不落山门里拥有着能够在比自身修为更强的修行者面前藏匿气息的法门。
  ……
  在微雨笼罩下的都城里面,夜空上点缀着微弱繁星,朦朦胧胧。
  虽然整座都城都已陷入沉睡,但在外城的某座仙府客栈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有着青衣的小厮尽心尽力伺候着外来暂住的修行者,那些侍女们也是三三两两的服侍在男修士身边。
  仙府客栈是专门为外来修行者提供的住所,是由皇室资助建立的,除了一些必要的开销外,修行者在仙府客栈里是不需要掏银子的,但若有修行者胆敢在仙府客栈里生事,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教训。
  大城里的仙府客栈,最次也有至少一位四境上品的大修士坐镇,而在都城里,甚至会有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严密监视着仙府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当然,监视者的视线是不会进入客房里的,那是窥视客人的隐私,是不被允许的。
  仙府客栈的占地面积很大,有专门独立的小院落,而萧知南便住在其中一座小院里面。
  而这座小院落里,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知南安安静静地站在小院屋檐下,望着面前那一手撑伞,一手背于身后的中年男人,平静说道:“我记得很清楚,自我来到都城后,跟你们玄政司并无什么太大的交集……”
  说到这里,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在城门外杀死的那个叫做王仲的人而来,那我和你们玄政司是有些交集的。”
  朱在天说服王仲和他一起出城截杀李梦舟,只是很倒霉的碰见了和李梦舟在一起的萧知南,在玄政司一众侍郎里面排在前三位的王仲,被萧知南一剑斩杀。
  在徐鹤贤看到王仲的尸体时,朱在天也遭受了很严重的惩罚,对于王仲被何人所杀,徐鹤贤在事后调查,自然也一清二楚。
  但他此次来找萧知南,却不是为了王仲的事情。
  虽然王仲也是玄政司的侍郎,萧知南也具备着谋害朝堂官员的罪名,但相比陆长歌,萧知南的身份就更高贵了,她是北燕人,还是那座剑庐的亲传弟子,纵然是徐鹤贤,在萧知南面前,也会有些忌惮。
  徐鹤贤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微笑着说道:“王仲冲撞了萧姑娘,那么你杀死他,便也是他咎由自取,我自当不会因此来找萧姑娘的麻烦。”
  萧知南不解的说道:“若不是因为王仲,徐司首找我又为何事?”
  徐鹤贤说道:“萧姑娘乃是北燕琅嬛亲传,身份尊贵,在这都城里,也就只有摘星府的沈秋白,书院的北先生和离宫首席能够与你并肩,只是住在这小小的仙府客栈里,实在有违我姜国待客之道,我冒昧前来慰问,还希望萧姑娘不会厌烦。”
  萧知南皱眉说道:“我很不理解徐司首的行为,我来到都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青云监的官员有专门找我会过面,你们已经行了待客之道,是我自己想要住在仙府客栈。所以徐司首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萧知南是很直接的,她不喜欢绕来绕去,尤其是听一堆废话。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这是我的过错,萧姑娘豪爽,我便也开门见山了。”
  “王仲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想必萧姑娘也清楚御史大夫岳世庭遇害一事,是由我玄政司和琅琊京兆府着手调查,在调查的过程里,发现岳世庭身死之地,有很明显的战斗痕迹,而且绝非弱手,貌似萧姑娘也曾出现在那里,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缘由。”
  在戚小然截杀岳世庭之际,若非萧知南的出现,就算有那两个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人阻碍,凭借戚小然的修为,也能很快解决,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有了目击者的出现,留下一堆麻烦。
  徐鹤贤也需要弄清楚,萧知南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刻意。
  陆长歌的身边出现了兔脸面具,也让得徐鹤贤不得不把这件事情和李梦舟联系在一起,而萧知南也曾经和李梦舟一起出现在蟠龙宴,这是很值得深究的问题。
  萧知南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说道:“我只是感知到一股很强的气息,才会出现在那里,自我离开北燕,便先后和离宫四先生、书院北先生,以及沈秋白交过手,哪怕是遇到不如他们三者的人,我也会尽可能让自己有拔剑的兴致。”
  从萧知南走出剑庐那一刻开始,伴随着她的就是一场场战斗,万里平原的巅峰一战,都城里和沈秋白的意境之战,在南城门一剑斩向诸葛旦,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剑,这对于萧知南而言,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萧知南的这番话里,显然是有所隐瞒的,她感知到的是一股很强的剑意,而绝非只是一股气息,剑意和气息当然有着本质的区别,而徐鹤贤理所当然会误会成被萧知南感知到的那股强大气息是属于戚小然的。
  那么萧知南在感知到戚小然的存在时,忍不住想要拔剑战一场,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戚小然是四境巅峰的大修行者,虽然他的年纪足以当沈、北、雪三人的父亲,但的确是同级别的强者,萧知南会对戚小然提起战斗的兴致,在徐鹤贤看来,自然是不需要怀疑的。
  而在萧知南话音刚落时,她的眼眸变得有些尖锐,那是有战意在浮现,目标直指徐鹤贤!
  徐鹤贤是号称四境里最强的存在,便也在某种意义上是五境门槛下的最强者,哪怕是沈秋白和北藏锋,也要稍逊徐鹤贤一筹,萧知南理应要有战意,而且迫在眉睫。
  徐鹤贤眉头微挑,随即微笑着说道:“萧姑娘是想要和我打一场?”
  萧知南没有说话,但她的右手已经握紧了末花剑。
  剑修多数说一不二,有了想法,便要立即付之行动。
  萧知南好战是不争的事实,徐鹤贤自此再没有什么疑虑,至于萧知南曾和李梦舟一起出现在蟠龙宴外,这件事情便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问题,因为依照玄政司的能力,想要查出两个人在都城外的联系,是很轻松的事情。
  只要萧知南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徐鹤贤自然也不愿意主动去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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