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续前缘_分卷阅读_92
血从薛池额上往下淌,流入她眼内。薛池呆住了,只看到红色的视野中,时谨肩头一只箭羽在不停颤动。
薛池心里变得有点酸痛,她眨了眨眼,让视线清晰些,刚想问他怎么样了,就听一声清啸由远及近,时谨眉头一扬:“……他们来了。”
话刚落音,便有几箭疾射而至,接二连三的射中时谨背部,声声没入血肉。
薛池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就见时谨含笑看她一眼:“……别怕。”说着就再也无力支撑,闭了眼一下将头伏在了薛池的颈侧,竟是昏了过去。
远处有无数人疾速穿林而入的声响,突有人喝了一声:“撤!”
所有射击都立即停住,人影向另一侧撤退。
此时萧虎嗣亦已倒地,生死未知,时谨肩背中了四箭护在薛池身上。
几名影卫人影一闪,已经围在时谨周围。
柳庭光冲了进来,见到眼前情形面色大变,一挥手道:“医官!医官!”
从一边迅速冲出两名医官,先塞了丸药压在时谨舌下,早有以防万一预备下的软垫担架,他们轻手轻脚的将时谨移到担架上。薛池满面血泪,撑着坐了起来追着问:“怎么样,怎么样?”
柳庭光不理她,指挥道:“杨棋率四队五队去追击!”
医官割破时谨的衣衫检查一遍道:“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拔箭。”
薛池唯恐他们没注意到:“不止箭伤,他还撞着头了,刚才还流鼻血了!”
柳庭光冷冷的看她一眼:“你竟敢让王爷替你挡箭!”
薛池见时谨受伤的情形,本就心里酸痛莫明,此时被他一喝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柳庭光走近一看萧虎嗣的侧脸,喝道:“来人,将萧虎嗣锁起来。”
薛池连忙伸手一拦:“住手!你无能落于敌人之后,令王爷身陷险境。萧壮士却是刚与王爷共同御敌,与王爷情份不同以往,此时他伤重昏厥,你再锁他便是害他性命,将王爷陷于不仁不义之地!是以你非但不能锁他,还该令医官予他医治!后续处理,等王爷醒后自有安排!”
只因她一直担心脱险后时谨对萧虎嗣动手,便苦想了一番话,要以共同战斗之情,仁义道德之类的来劝时谨,因此有了些腹稿,此时说得便流利,颇有声势,果然柳庭光将眼一眯,终是挥了挥手:“将他也抬上!”
柳庭光此人,颇有些厌恶女子,以为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只知胡搅蛮缠。他在家中对着自家几个妹妹都从不让步。
此时本厌恶薛池令摄政王受伤,虽见摄政王护她至此,却只觉得是因女子柔弱才令人不得不保护罢了,先前听说这女人被萧虎嗣绑走时,摄政王也并不见太多担忧,更多的是他的所有物被人侵犯的薄怒。
因而此时对着薛池,柳庭光不由对她重又不甘心,轻又使不得,正是两难。听她一番话说得有些道理,不甘不愿之下也只得捏着鼻子先依了。
依是依了,却并不给她好脸色,一行人给两名伤员先做了些应急处理,再抬着下山去,明明还有一具担架可让薛池也躺上去,柳庭光也只做不见她满身狼藉,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下山。
一行人下了山,早有马车等候,前往征用了当地县令的宅子,又急召附近所有有些名望的大夫来一起给时谨诊治,只随意指了个乡间郎中替萧虎嗣治疗。
因着时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薛池一时竟靠近不得他,反倒专心照顾起萧虎嗣来。
萧虎嗣此番伤得极重,幸而这郎中也有些医术,又见是县衙征召,只管诚惶诚恐的施治,清创包扎,退热去毒,补血生肌,伤虽重,却并非疑难杂症,几日下来萧虎嗣日见好转,脸色虽还苍白,到底多了些生气,人亦清醒了过来,不过是十分警惕,轻易并不开口说话。
时谨情形却严重许多,虽已经拔了箭,汤药不断,却始终昏沉未醒。
薛池坐在萧虎嗣床前,从大开的房门遥遥望着时谨的屋子,那一日他鼻下淌着鲜血,神情却很温柔,对她说“别怕”,声音轻得像春风,目光柔得像秋波。这幅场景令她始终无法忘怀,几乎每日都会入梦。
正在想着,就听萧虎嗣沙哑的唤了她一声:“薛姑娘。”
薛池回过头来看他,挂上了笑容:“萧壮士,你醒了,我让人端药来。”
萧虎嗣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起身。
薛池惊讶的看着他。
萧虎嗣直视着她,低声道:“你可唤我长安。长安,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她希望我能长久平安。”萧虎嗣这个名字,却是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又意在泄愤侮辱所取。
薛池怔住:“哦……长安。”她犹豫的唤,抽了一下手却没抽动。
萧虎嗣目光一动,觉得这两个字用她的声音唤出来很动听。
他望着她,抿了抿唇:“我原来听你提过,你亦是想离开的,对吗?”
薛池当时为了取信萧虎嗣,指天指地的发誓说自己会配合他,自己也要是逃离大魔窟的,只是萧虎嗣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却郑重相问。
薛池点点头:“嗯,对。”
“摄政王如今被人伏击,为确保他的安危,在他清醒之前柳庭光和影一都不会再离他寸步。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你和我一起去元国吗?”
☆、第73章 五日
薛池觉得思维陷入了滞涩的泥泞之中。
理智上她非常清楚,这是最好的时机。时谨一旦醒来,她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走脱。
因为她被双亲所弃,在奶奶死后独自一人长大,渐渐的她长成了一个既顽强又容易妥协的人。
顽强在于面对艰难,她会努力走下去寻找出路。
容易妥协,是因为她爱自己,什么尊严脸面,什么品格底线,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大概都会妥协。
在现代她很安全,可在这样一个皇权社会,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东西太多,所以她一旦留下来,很可能会因顶不住压力而成为时谨的一个侧妃。
侧妃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不能以现代的小三小四来论,社会环境不同,非要往上套那就脑抽了不是?
她只是……,薛池想了一阵,终于承认,她只是很喜欢时谨,所以才格外不能容忍成为他的女人“之一”。更深的剖析这其中别扭的原因,以她的年纪大约还看不透。
她应该要一走了之,提前避开这个结果。
可是,他还这样昏迷着,因为救她而加重伤势的昏迷着,她又怎么能走呢。
薛池咬着唇,内心天人交战。
萧虎嗣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挣扎的神情。
“你不用担忧在元国的生活,我会照顾好你。以前我有得到一些赏赐,是一些庄子和良田,都可以给你。而且,我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
薛池惊讶的看着他:“萧,长安,你为什么对我……”
萧虎嗣手掌向上一翻,摊平的掌心中有三枚乌黑的细针。
“这是什么?”薛池好奇的问。
“见血封喉的毒针。”
薛池闻言,伸出去碰触的指头赶紧收了回来:“哎呀,早说呀!”
萧虎嗣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柳庭光要锁我的时候,你拦住了他。”
薛池一怔,反应过来:“那时你不是昏厥了吗?啊……你装的啊。”
萧虎嗣语气平淡:“我不能将自己的生死依托在时谨的良心发现上。所以我虽躺在地上,却强令自己清醒,手中扣着这三枚毒针……直到,你替我说项。”
他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她:“我居然就这样信任了你,觉得可以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你。”
薛池被他言语中的郑重,以及另一种说不出来、更沉重的东西给镇住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萧虎嗣握住她的手,将她指头掰开,露出掌心来。
他缓慢的将那三枚毒针放到她手心:“我想保护你,也愿意将生死交付你。你愿意和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