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后悔来得及_分卷阅读_5

  “……”
  “还好意思说不挑食?
  “……”
  “你想我了吗?
  “……”
  “今儿你可偷了大懒了,家里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下回你必须得帮忙。”
  ……
  乔予服了,他没想到何小子长得有模有样的,居然是个神奇的话痨,徐朗就说了两个字,底下就再没开口,那边却能对着一个死不开口的人,自得其乐地整整聊上大半个小时,真是又把他的世界观给好好刷新了一遍。
  对话内容,更准确地说,是电话那头的自言自语真心很无聊,但也许是偷听的感觉很爽,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被七手八脚押在地上的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平静的。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投射在走廊的地面上,乔予感到很不可思议,因为他竟然觉得这一刻的徐朗仿佛变成了一头驯兽,竭力为他认定的主人表现出最温顺柔和的模样。
  而何宵似乎也很奇怪,他早就查过他的底细,那只是一个不会为任何事情冒险的普通人,怎么看都只会在他安稳的壳子里按部就班,从生到死。最初的最初,他对这两人是根本不抱希望的,短短的一月之间,除了日复一日愈演愈烈的冲突外,这两人没有任何妥协回缓的迹象。感情没培养出多少,反正仇怨越攒越多,正当他担心指不定哪一天两人会闹出你死我活的事情来,没想到何宵会选择先退一步来扭转两人的关系。
  何宵是聪明的,至少眼下这个谁都治不了的疯子已经从费力不讨好的单向强制,变成被人牵着走而不自知了。虽然老爷子有吩咐叫他提防着那人,可是他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他曾听说,感情是这世上最无法隐藏的东西,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泄露出来。何宵不是那种心机满腹,会为了其他目的而隐忍屈从的人,他虽然始终没发现徐朗这麻烦至极的死变态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喜欢,但是何宵那小子看起来似乎真的恋爱了。
  乔予很确定,他这个糟心的晚辈上司不是跟金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就是天生的无耻到家,所以当他不情不愿地将地上狼狈的人拖起来时,对方看着他,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几点了,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通知各部门开会。”
  他早习惯了这人变脸跟翻书一样神技能,当即没好气地答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那人冷飕飕刮了他一眼,“昨天就决定好的事情现在还没做安排,小叔,如果你觉得工作不顺心,我可以随时批准你提前退休。”
  乔予郁卒地盯着对方径直朝会议室走去的身影,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念头,丫!总裁了不起啊!是谁大早上在办公室看G片,砸电脑,又和小情人甜言蜜语一小时,那时候你怎么没记得早上要开会!万恶的资本家!
  手里式样普通的黄铜钥匙常年使用凹齿边缘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圆圆呆呆扁平的上端,还刻着钥匙原模的品牌和产地,真是又旧又难看,可是指尖摩挲着质地坚硬的黄色金属时,却又似乎能够奇异地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何宵说,新钥匙不趁手,就把随身的旧钥匙给了他,自己拿了那把新的。
  傍晚时分的小区里很热闹,坐在花坛上的老人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咿咿呀呀有腔有调地小声哼唱;背着书包疯跑笑闹着穿过花园的小学生,正抱怨着今天数学作业似乎特别多;草地上遛狗的中年女子握着手机好像正在数落又要加班的丈夫;手牵手往家走的青年男女正商量着晚上去看刚刚上映的电影;三三两两走出棋牌室的邻居正招呼满面红光明显是赢钱的那位晚上请客……
  这样嘈杂的环境,徐朗觉得自己本该反感急躁,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却感到很踏实,这里的确很吵,但是很安稳。楼道不宽,大概只能并排走两个人,墙上贴着疏通管道、紧急开锁、食品外卖、商场打折等各类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居民楼很低,只有五层,没有电梯,他要去的二楼,眨眼就到。左边的防盗门上倒贴着大红的“福”字,字下面还附带着某通讯公司的二维码贴纸,一看就知道是商家做宣传时的廉价赠品,左右春联都已经褪色,唯有门楣上“招财进宝”四个字看起来格外喜庆。
  何宵在电话里说过,外面的防盗门老早就坏了,他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也就没有找人修。果然,轻轻拧下门把手,外面的门就开了,掌心里已经捂热的钥匙插进内门的锁孔,很契合也很顺手。
  ☆、把灯关了
  客厅不大,只有一套沙发,罩着浅咖色带花纹的绒面布罩,看起来很软,沙发上东倒西歪扔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毛绒布偶,电视尺寸不太大,但款式很新,似乎刚买没多久,电视墙上贴着浅色带花的壁纸,跟地板瓷砖的颜色很搭,电视柜里塞着各种零碎的小物件,沙发前摆着一只木质茶几,几面下几个拉开的小抽屉放着抽纸,几张CD跟过期的杂志,靠近厨房的地方摆着一个圆桌,面积不大,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似乎怎么坐都可以伸手够到对方,窗台上两盆小巧的植物挨在一起,枝叶相缠,看起来格外亲昵。
  何宵听见开门声跳下床踩着拖鞋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就看见徐朗杵着个大个子站在客厅里发傻,他睡眼惺忪地揉揉睡了一下午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你回来了,傻站着干嘛呢,坐那歇会儿,暖瓶里有热水,喝的话自己倒,量杯里我晾的有冷开水,太烫的话兑一兑,等我收拾下,我们一起出去!”
  徐朗的视线跟着对方转进卧室,双人床,窗户很大,清早的时候拉开窗帘,阳光就会落在床上,衣柜敞着,放得很满,有一大半衣服是新的,坠在下面的标牌,好像是他穿的尺码,床头柜上暖黄色的台灯,看起来很温暖。
  从卧室到卫生间再到客厅,小得几乎一眼就能看过来,所有日用几乎都是同款不同色地成对摆放——这是已经打过标记的两个人的空间。
  听着卫生间里的洗漱声,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有些好奇地抓过歪在手边的毛绒玩具,那是一只金黄色的狮子,刻意夸张的面部神情本来十分威严,可是凸起的鼻子配上脑袋外面那一圈支楞的毛发和人形化的奇怪四肢,显得十分可笑,棉料很充实,捏起来很软。
  何宵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一身正装脊背笔直身姿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神情严肃地对着那只大狮子发傻,狮子的表情很神气,男人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专注,男人抱着毛绒玩具的动作明明很郑重,何宵却觉得自己莫名被戳中了萌点,似乎被猫爪挠了两下的小心肝儿,奇异地跳快了两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脑子比行动慢了足足有两分钟的何宵,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挤开了毛绒狮子,扑到他家男人面前,两手并用揉上了那张表情僵硬的脸,“买萌可耻你知不知道啊?”
  看着男人轻轻蹙起眉尖,眼里露出几分懵懂,何宵很不争气地脸红了,凑上前去对着那张俊脸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我是说你今天特别帅。”
  这句话徐朗听懂了,眼里跟着亮了两分,神情轻快地吻了下他还沾着水珠清清爽爽的侧脸。
  妈的,何宵揉了揉速度没减下来反而越跳越快的心,丫,这家伙一把年纪做出这种纯情的小动作真的不会有犯罪感吗!他有点郁闷地把人拉起来,床上狂野床下纯情,长得英俊身家无数,幸好这人没有社交,不然他真不知道,带出去还能不能带得回来!“这会儿快到饭点儿了,超市人不多,我们赶紧的。”
  何宵选的房子地段很好,左拐一条街有个菜市场,右拐一条街有个大型超市,小区附近还有个大学,大学旁是A市的一个军区所在,不仅方便,还很安全。何宵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一双式样简单的帆布休闲鞋,头顶睡觉时压翘的一撮呆呆的乱毛还固执地支楞在脑袋上左摇右晃,模样像个年轻的大学生。
  徐朗终年不变的黑色西装,从头到脚古板僵硬,看起来和周围几乎是两个世界。超市里人的确不多,琳琅满目的商品整齐地摆在货架上,何宵似乎是准备大干一场,进门时兴致勃勃拉了个购物车,徐朗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得益于老妈的言传身教,他选东西很仔细,几乎每一样都要从生产日期、保质期、配料、产地看上一个遍,同一种物品,一定要几个牌子比过来才决定买哪一种。
  徐朗开始花了不少精神用在和来往的行人以及热情过分的导购保持距离上,可是后来渐渐的,目光就只围着那一个人打转了,而那辆本该被万分嫌弃的购物车也被他不知何时主动接过来推在手里,有了帮手,何宵也不用再花精力顾着身边七歪八扭的小推车了,只一个劲儿挑拣,时不时和身后的人抱怨某样东西上次打折时买得太少,某样东西似乎涨价了,某样东西哪个口味更好吃。
  临出门前,两人提着四个满满的大袋子,徐朗听着那人一脸得意地对他说,“我厉害吧,这么多才花了两百块!”
  徐朗掂量着手里分量不轻的购物袋,默默点了一下头,看着对方一脸得意的小模样,还是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这家超市好像只是他弟弟早年投资的一个分店,似乎只要刷购物卡就可以了。
  得到赞许的何宵,也十分开心地打开了话匣子,乐呵呵地讲起了自己这些年满满的购物经,偏头看对方尽管对这些不是非常熟悉却仍旧听得十分专注,何宵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他当然知道这家超市跟徐家的关系,也感激身边的这个人没有一语说破,以后的路还有那么长,或许他已经足够富有到永远不会为生活担忧,但是平平淡淡的日子里,还有那么多细微的快乐,何宵想跟自己的爱人共同分享。
  “徐朗,我很开心。”
  徐朗看着身边人灿烂的笑脸,默默在心里记下,他好像很喜欢逛超市,以后要经常陪他去。
  何宵做的菜卖相不算好,味道却很家常,徐朗没有夜生活,何宵也基本是个死宅,电视里播着本地的都市新闻,XX路丢了井盖,XX路公交司机拾金不昧,XX小区物业与户主吵嘴干仗,XX电动车又撞了宝马奔驰,XX街大车挂断了电线,XX笨贼又偷窃不成反被热心群众逮个正着……许是主持人恶意搞笑,明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宵却总能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仰头看着身边人一脸不明所以,幽默细菌死绝还不自知的傻样儿,忍不住笑得更欢。
  家里两间卧室,反正都同居了,何宵也没打算太矫情,分什么一人一间,可是滚到床上的时候才觉得问题来了,明明放了俩被窝,上床没一分钟,就被对方有意无意掀成了一个,对着睡,对方那里顶他前面,背着睡,对方那里顶他后面,上一回搁医院里挺尸挺了好些天,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赶着再来实战,他可没这胆子,今早上听乔予说,估计这人也没看成那些“成人教育宣传片”,上辈子他被这家伙当了十年的母狮子,本就不带“技术”俩字儿的,加上他又死命反抗,回回暴力得惊人,他没有一回能享受到,照他想,这种事最好能不来就不来,太TM受罪了!
  何宵心想着这么一直忍着也不是事,叫他胡乱蹭蹭地自己这也冒汗了,刚打算任命扭身上手先来一回把今晚上应付了,谁想那人却自觉地移到外侧背过身去了,何宵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有点憋屈,徐朗上辈子把他往死里逼,叫他恨得牙痒,如今他心里敞亮了,打算好好学着爱护一个人,结果反倒是这人对他百般体贴,真真叫他心疼得肝儿颤。
  何宵咬着背角,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献身,叫他再试一回,正天人交战呢,却听身旁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何宵,不关灯吗?”
  叫他一打岔,何宵那点底气顿时彻底泄干净了,再等等,再等等吧,才从医院出来没两天,再因为这种事儿进去了,他还哪有脸见人?“开着吧,我记得你都是开着灯睡的。”徐朗怕黑,一到黑暗的环境里就容易紧张,何宵上辈子没少因为这骂他,但这辈子他什么都愿意顺着他。
  那边没再说话,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那人却伸出手摸到床头开关,按灭了卧室里的灯。
  “怎么……?”何宵诧异地扭头看过去。
  那人低低地喘了两下,几乎是无意识地拽紧了被子,“开着灯你会睡不好。”他知道正常人都不会开着灯睡觉,黑暗的环境更有助于睡眠,何宵跟他不一样,他是个正常人。
  何宵从背后搂住他,对方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过后,又缓缓松弛下来,何宵拿下巴蹭蹭他的肩膀,“也是,我这可不像你那一样,有应急电路,偶尔停电免不了的,我抱着你,以后天黑的时候我都抱着你。”
  “何宵,谢谢。”
  那人没动,两人那里都有点兴奋,徐朗没有像言情剧一样转过身来跟他来个深情拥吻什么的,那样只会让两人更加尴尬,只是用他总是无比认真的语气,这么告诉他,何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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