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天后_分卷阅读_236

  “韩成安,我恨你,我一定会去南召,因为我恨你,我要忘记长安,忘记你……”越信长公主伴着哭声,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已经无声无息的韩成安忽然痉挛似得抬起头,他在毒酒的麻痹中费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轻轻地滑过越信满是泪水的脸庞,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越信说:“公主,公主,你,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秘密,我的,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一个那么强烈的爱着她,还有一个……”
  他看着越信,那句话却再也没有说下去。
  韩成安死去的第二日,本就有一半西南血统的越信长公主入殿请求下嫁南召王,请天子隆重赐婚,天子刘彻欣然接受,加封越信长公主为广南长公主,赏赐万金。
  “我以为长公主的远嫁可以留住韩成安的性命,这样也算是天子和我对长公主的交代。”一个月后,陈娇在为越信送嫁时如是说。
  盛装的越信长公主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他通敌叛国连我都无法原谅他,更何况是陛下。天子没有公开他的罪过已经是对韩家的厚待,至于他的罪,就由我来还吧。”
  “终于可以离开长安了,呵,这个地方,这个灯火通明的繁华不夜之城,我再也不先回来。”越信长公主一声长叹转过身,握紧陈娇的手最后嘱咐道:“保重。”
  ☆、第259章 张骞归来
  因为越信长公主的下嫁,盛年的南诏王果然欣喜万分,为长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庆仪式,不久后就上表臣属大汉,尊崇天子,还下令在南诏都城仿照汉宫为长公主修建宫殿。但是也正因为越信长公主的下嫁,江都王刘非停止了推恩令在江都国的推行,甚至没有在今年的朝觐年前来长安面见天子。
  越信自幼养在程夫人身边,刘非一直将她视作亲妹妹。当初刘非得知越信自请嫁往南诏的时候就非常震惊,一个月内连续上表三次请求天子收回成命不要让长公主远嫁,但都被刘彻受意郎官书诏婉言拒绝了,之后刘非就愤怒的停止了推恩令的推行,很显然是在向天子表示他的气愤。
  刘彻看着刘非上表言病不能入京朝觐的奏章神情平淡的将它丢在了一边。以刘彻的性格脾气放任江都王的顶撞绝无可能,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件一件总得慢慢来,不过每一件都不会落下。
  越信长公主出嫁的当月,卫青默认了母亲的意思,同意迎娶堂邑侯四小姐陈琼为妻,婚礼定于明年的三月。为了表现天子对功臣的重视,这桩婚事被看得尤为重要,赏赐排场一应准备都异常隆重。
  但不知刘彻是有意还是无意,暂领朝事又婚约加身的卫青没有被派往高阙修筑抵御匈奴的朔方城,他对朔方开城的建议和规划获得了天子的大力赞许,但真正执行屯军修城的却是将军李息和卫青的部下张次公。
  同月,刘彻将卫青调往人数更为庞大的京畿南军整治改建长安及附近关隘的军队,虎贲营事务由公孙敖总领,所以眼下陈君爱已经算不上是卫青的部下了,他的事以后也无需卫青再来过问。
  刘彻原本预计于丹和匈奴二王的死会引起单于伊稚邪的暴怒,所以他特意在边境集结了两万军队并命赵王刘荣加派赵*队支援以求让李息尽快完成朔方的初步防御建设,定不能让匈奴夺回河套地区。李息也是能干之人,在众多将士的日夜备战下,朔方外城很快就修筑起来,只是等呀等,等到长安都开始落雪也不见匈奴大军前来犯边。
  匈奴人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人,而这个人来得虽然意外又突然,却又是刘彻等了整整十年的人。
  元朔二年的年末,寒冷的西北劲风裹挟着长安的第一场大雪迎来了大汉久违的英雄。出使西域十载的张骞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风霜广博的见闻以及那磨平的旌节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土。
  当李息派人护送张骞等人来到未央宫时,天子刘彻礼服冠冕亲自相迎,以最隆重的仪式迎接张骞的回归。
  当刘彻抬手扶起行大礼跪拜的张骞时,望着当年日日相伴而今已然容貌大变的友人,他真的悲欣交集,从张骞粗糙的橄榄色肌肤和眼角眉梢的隐隐细纹里,他就知道,这十年,那曾经年轻帅气充满信心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而今历经沧伤的坚毅男人,他把他的青春献给了大汉,献给了他们君臣共同的梦想。
  张骞回来后给刘彻带来了很多信息,刘彻将他留在宫中,君臣之间一连深谈了五日,从西域各族对匈奴的不满和仇恨到如今大汉的对凶方针策略;从张骞这些年的行程境遇到西域的风物人情。刘彻自幼好读书好奇闻见识不凡,但听了张骞的经历始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西域泱泱沙海竟还有如此一番人情风俗。
  当然与张骞一同回来的还有陈娇年幼相伴的女医赵无心,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初离开时青涩单纯的少女,而是一位坚强美丽的少妇,更是一位沉敛又慈悲的女医。
  当初陈娇曾提醒赵无心大月氏或有瘟疫一事,赵无心留心于此特意做了许多准备,果真在到达大月氏后遇到了肆虐的瘟疫,她本医者仁心,更兼身负国之众望,一心辅助大月氏女王控制瘟疫救治百姓,后来用药得法确实帮助了几万月氏人,为此月氏上下无不感激汉使。又因这场瘟疫得以控制,所以月氏百姓不至人口凋零,他们本就痛恨匈奴掠劫土地杀害先王,为了报仇也为了表示对大汉天|||朝的感激,女王决定与大汉联手,尽量联络被匈奴压迫的西域诸国,待得大汉发兵征讨匈奴王庭时,共同举兵响应。
  这个消息无疑是刘彻最想听到的,当初张骞前往西域为的就是联络西域各个国家一同抗击匈奴,现如今看来他这一去算是漂亮的完成了任务。不仅如此,张骞此去还完善了西域地图,将那辽阔无垠从未有人绘制的地域画在了地图上,无论是军事目的还是商贸目的,这都能极大的推动大汉与西域诸国的联系。
  对于张骞带回的这些信息,已经变得持重而沉稳的天子刘彻却毫不掩饰的了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与张骞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连连夸赞张骞智谋无双,只可惜他去得太久又被匈奴扣押了三年,不然有他这个向导在,漠南之战恐怕还要取得更大的胜利。
  第五天晚上,刘彻终于从张骞的世界里走出来,在广明殿举行了晚宴,宴请朝中诸位大臣让他们也听听张骞的见闻和想法。
  那天晚上是刘彻几年来难得的大醉,醉酒后他仍旧很高兴,散宴罢迷迷糊糊的就让苏一把他送去椒房殿。
  “陛下,最近几日是娘娘的月例日子,按惯例娘娘是辞宠的。您之前点了薄夫人,不然小人送您去发越殿?”
  “不管,就去椒房殿,椒房殿。”刘彻脚步有些虚浮,点着苏一道,“朕有很多高兴的事要跟她说。”
  他说完就在宦官的搀扶下坐上了御撵,靠在软枕上含含糊糊的蹙眉说:“快走!”
  苏一无奈只得按天子的吩咐让人将他送去椒房殿,另派人到掖庭的发越殿传话给薄夫人让她早些休息不必再等圣驾了。
  发越殿里薄玉换上了淡紫繁花的夹绸曲裾,她看着镜子里仍然年轻的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
  侍女连忙劝道:“夫人这叹气又为了什么,陛下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夫人要高兴才是呀。”
  是啊,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是花团锦簇的初夏,现如今庭院里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自从刘据死后,天子对她多少有些愧疚,那时每月他都会在皇后的小日子里抽出一两日到发越殿坐坐,起先他安慰她开解她,承诺她一定会惩治咒害据儿的凶手给她一个交代,可是后来渐渐的,他便不再提这件事了,尤其是她生下皇四子刘闳后,天子就更不提据儿了。
  他不想提可是薄玉不能放弃,她不相信太后是咒害据儿的凶手,太后也绝对不是,这一点天子曾经默认过。那么那个人只有可能是皇后,是皇后害死了她的据儿,健康的,可爱的孩子。
  薄玉早就不在乎什么虚名和宠爱,她就是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杀害她孩子的凶手伏之以法,所以她总是在天子来看刘闳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而天子从最初的皱眉到最后的震怒无一不让她寒心。
  再后来,天子就不再来发越殿了,只是很偶尔很偶尔的看到刘闳才会想起她,才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偶然见她一面。
  薄玉知道天子不是不喜欢她这个人,他只是不喜欢她总是提起的那件指向皇后的巫蛊之事。
  现在薄玉想明白了,她的家族无法再给与她帮助,她的孩子也远不如嫡子尊贵更得不到刘麒那样的宠爱,如果她真的想为死去的据儿讨一个说法,那么她最好就是尽量顺从天子,或许他愿意在一年中多见她几次,慢慢的她就会有机会和能力查清楚据儿的死,或许到那一天,她可以在天子面前呈上证据,让皇后无法再狡辩。
  薄玉想到此处终于还是勉强的牵起一个微笑,用极细的银匙挑起胭脂盒里的红胭脂,调以香油均匀的涂在唇上。
  依旧很美啊,她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她还有资本为自己挣一个夹缝中的名位,要知道皇后霸宠,其余的嫔妃哪怕一月之内能获得两次宠幸就算得上是盛宠了。
  “夫人,您今日真是太美了,陛下一定会喜欢的。”侍女开心的笑着说。
  薄玉也笑了,这一笑便如春风吹海棠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亮丽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等到的就是黄门传来的口信:天子醉酒夜宿椒房殿,不会来了。
  薄玉扯下了发髻上的一对珊瑚钗随手丢进了檀木首饰盒里,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起来。
  “阿娘,我回来。”
  刚满三岁的四皇子刘闳兴冲冲的跑进大殿,他刚与其他几位公主皇子玩耍回来,围着薄玉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小孩子之间的话。
  薄玉兴致缺缺的低头出神,也没听到他前面都说了什么,直到儿子提起了“皇长子”三个字。
  “阿娘,我们凡事都要让着麒儿就是因为他是皇长子吗,皇长子就一定要我们怕他吗,我……”
  “他不是皇长子!”薄玉忽然回神,提高了声音道,“他只是二皇子!”
  小刘闳被一贯温和寡言的母亲呵斥吓了一跳,有些瑟缩的看着母亲小声道:“可是宫里的人都这么说,说他是父皇最大的儿子。”
  薄玉豁然起身对儿子厉声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他不是皇长子!你记住了,记清楚了,皇长子是你的哥哥,是刘据!”
  薄玉以往对这个儿子非常温柔,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训斥过他,此时她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想起早亡的刘据不禁伤心难过。
  若是她的据儿还在,那些皇长子的爱和荣耀本也该有他的一份,可惜,可惜……皇后狠毒!
  ☆、第260章 又是淮南
  第二天刘彻因为醉酒睡到晌午才醒来,抚着仍旧昏沉的额头坐了一会才觉得好些,一旁静候的侍女立刻上前伺候天子洗漱,刘彻这边刚洗漱完毕还不及更衣便听到燕寝外面有陈娇发怒的声音,细细听去似乎还有刘麒顶撞的童声。
  刘彻不由微蹙英眉,这刘麒虽然顽皮好动却往日很畏惧陈娇的训话,从不敢顶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
  他摆手让更衣的侍女退开,然后踱步到门口却不出门,只是负手立在一旁静听外面的动静。
  “我都说了,是闳儿乱讲话,我是哥哥当然要训斥他,他不听我的话还越说越来劲,我当然要管管他的嘴。”刘麒小小模样气哼哼的,倔强桀骜的样子和刘彻小时候很是神似。
  陈娇原本只是因为刘麒跟刘闳之间小打小闹对他稍作管教,小孩子之间这种事难免,她原也没有很在意,不想说了刘麒几句刘麒竟然顶嘴。陈娇自幼高傲强势,在宫中说一不二早已习惯,哪怕是刘彻在这些日常之事上也只有顺着她的份,没曾想自己的儿子竟然敢顶撞她,顿时火起声言要若刘麒不认错就要罚跪,可一贯在陈娇面前喜欢卖萌讨好的刘麒这一次就是硬气,说什么都不肯低头。
  “往日里你不是以长兄自居吗,怎么打起人来就忘了你是哥哥了?”陈娇并非为刘闳出头训斥儿子,实在是恼他顶撞自己。
  刘麒小小年纪却一步不肯让,小大人模样大声道:“他说我不是父皇的皇长子,不认我这个大哥,还说他哥刘据是母后咒死的,我就听不下去他信口胡言。父皇教过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皇说他不在我这个做哥哥就是榜样就要约束他们。母后是皇后,他污蔑母后就是乱臣纲,为这样的话我打他十次也认罚!母后若要罚我就罚吧,我自问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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