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风雨王庭 5

  福拉图善于诿过于人,明明是她喜欢忠恕,却偏要说成忠恕喜欢上她,她的蓝眼睛闪着幽光,凝视着忠恕:“不过也不是永远不做,如果哪一天我爱上了别人,就又会动这念头。”一个女人公然把自己负情当作杀害情人的理由,实在不知是由哪儿引申出的道理,忠恕苦笑道:“那也好,只要不干我的事就好。”福拉图嘿嘿笑道:“无论生死,无论我的情爱在不在,你都不能背离我!直到你死,心里只能有我。”忠恕知道和她讲不通道理,根本无法让她明白情爱是两情相悦,苦笑道:“殿下,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做这种危险的游戏。”福拉图笑道:“生活就应该多姿多彩,你可以尝试着做两天普通人,我不拦你。但你既然把心交给了我,就不能再容纳别人。就像这盒子,你打开之后,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不能装作从没看过。”
  忠恕苦笑摇头:“殿下,你将来要嫁别人,我却只能有你,这公平吗?”福拉图冷笑:“公平?这真是个奇怪的词语,你怎么有这种想法?你和我,能相提并论吗?”忠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就在片刻之前,福拉图还在为自己整理酒后,温情脉脉地邀请自己共坐,转瞬之间就凶相毕露,折辱自己,刚刚涌起的美好形象顷刻就毁掉,但她总有本事挽回,片言只语就让自己心生幻想,相信她的爱意。忠恕看着福拉图的眼睛:“你知道的,我心中早有别人,不止一个。”福拉图嗤地一笑:“就是要与你同生共死的人?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如日月,她们如残火,有人早到很正常,我福拉图如果不能把她们驱除出去,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她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把其他女人放在眼里,认为只要有她在,其他人立刻黯然失色。宝珠曾经说过,突厥女人爱你会让你死,恨你也会让你死,忠恕这时有了深刻体会,福拉图绝世聪明,又愚笨透顶,自大成狂不可理谕,但她的爱恨,绝对会让对方离死不远。
  福拉图笑道:“过去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我不能任你发展新恋情,继续朝三暮四,那不是一个情人应做的。”忠恕知道她指的是南太主,这点他倒不心虚:“那都是你妄猜,完全没影子的事。”福拉图盯着他的眼睛:“完全没影子?”忠恕与她对视:“她只是我要救助的人,无关情感!”福拉图眯着眼:“你不远万里冒死来救她,不是因为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忠恕真没觉得南太主有多美,只是觉得她冷静沉稳,很有气度。福拉图见忠恕没有立刻回答,冷笑道:“心虚了吧?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忠恕道:“要我发誓吗?”福拉图反而后退了,笑着摇头:“你只要否认就好,以后你的行为由我监管,誓言不管用的。”
  自小岗那天之后,每次福拉图谈到情感,都让忠恕心里烦乱,福拉图拉起他的右手,合在自己掌心之中:“我只要爱你一天,就会保护你一天,爱你一世,保护你一世。”忠恕苦笑:“那到底是爱一天呢还是爱一世?”福拉图狡黠地笑道:“这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你也不信。”福拉图合着双手,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感受一会,叹道:“魔鬼的手像情人般温柔,这世界多美好!”她的幽叹让人无法抵挡,忠恕差点失控,忙道:“你不是说要看盒子里的东西吗?我帮你打开吧!”福拉图道:“好。”忠恕用左手拆开盒子的封扣,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纸卷,福拉图闭着眼睛问:“里面是一张纸吧?”忠恕一怔:“你知道?”福拉图道:“告诉我上面是什么。”忠恕右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脸,然后缓缓抽了出来,打开那纸卷,只见那纸有一尺来长半尺多宽,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女像,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身着道袍,戴着紫阳巾,左肘搭着一柄拂尘,右手执着一本书,这种女像忠恕十分熟悉,阿波大寺藏经阁的神仙录中经常出现。南太主曾说如果她能回到中原,就要出家为道,看来画中人就是她自己,她把画送给福拉图又是什么意思?这两个女子都是心机丰富之人,绝不会做无聊之事。
  福拉图眼睛还闭着,见忠恕半天没吭声,问:“你不会看不懂吧?”忠恕道:“是幅工笔画,上面是一个读书的女冠。”福拉图一愕:“女冠?”忠恕道:“是,就是中原出家修真的女道人。”福拉图问:“画中人像南太主吗?”忠恕笑道:“我眼拙,看不出来。”福拉图道:“那就是她了。画得好不好?”忠恕道:“技艺高超,笔法精细,很是传神,非常好!”忠恕是由衷赞叹,南太主的笔法,比阿波大寺书中的画像精细多了。福拉图沉默一会,道:“你说好那就好!”忠恕奇怪:为什么我说好就是好呢?福拉图道:“还装好吧!”忠恕把画纸卷好放在盒中,盖上盖子。福拉图这才睁开眼睛,忠恕想问她为什么要送奶酪给南太主,又知道她不想说的事,你根本不用操心去问,至于南太主为什么要送她这幅画,她更不会说了。
  福拉图把盒子放到一旁,忠恕站起身来:“殿下,我告辞了。”福拉图起身拉住他的手,脸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摩挲,幽幽叹了一声:“真想像那晚一样躺在你的怀里,又怕忍不住要和你亲热,上天啊,让折磨早点结束吧!”
  这一声幽幽叹息差点让忠恕无法自控,他只觉得脸孔发烧,浑身滚烫,心里烦乱,逃也似地离开大帐,跑到小河边用凉水冲了头脸,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自己的毡帐里腥臭一团,不能再住,只好去找达洛,在他的帐里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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