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寒笛夜华裳_分卷阅读_102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屋子,门口往里一点的位置上,也就是窗户的下面摆了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放了一盏灯,灯光明晃晃的跳跃着,看得人眼睛发晕。再往里看,靠着紧里面的墙,有一张大通铺,铺上呆呆的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穿着家丁的服装,面无表情,一人手里提了一盏熄灭的灯笼。
曲华裳在喊出“等等”的时候,白玉堂和展昭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两个人太安静了,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三个人坐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从刚才他们踹门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简直……不像活着的人。
“……死了?”展昭皱眉,巨阙完全出鞘,握在手里横在胸前护着。
“就没活过。”曲华裳抿着嘴唇摇摇头,她也很震惊,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她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白玉堂和展昭,但是他们震惊的出发点却不一样。曲华裳慢慢的走进小屋里,轻声回答:“这不是真人,老天爷……这是机关做出来的。”
当年她所在的万花谷,还没有这种能把机关木人做成和真人一模一样的技术,不只是万花谷,还有唐门……任何一个拥有机关术的门派都没有这种能把机关做得如此逼真的能力。仅仅只是几百年过去了,就已经发展的这么快了吗?
这是……多么恐怖的技术……曲华裳站在两个机关人前面,那两个机关人直勾勾的盯着她。从表面上来说,脸,身体,头发……除了没有呼吸之外,就这样单单看着,根本分辨不出这些机关人和真人的区别。曲华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往其中一个机关人的脸上摸过去。
摸到一半手被白玉堂抓住了。白五爷阻止了曲华裳的行为,走过来看着那两个机关人:“皮子……不是人的皮肤,大概是某些动物一类的,就像人皮面具的材质一样,看起来才像真人。但是没有办法动?啧……这两个可能是坏掉的,或者是根本就没做好……”
曲华裳看着白玉堂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个白色的手套,他对着两个机关人指指点点,时不时按一下机关人身上的部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曲华裳听。而那些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曲华裳有点呆愣。白玉堂他……也会机关术?
虽说都是万花谷的弟子,内功心法也都是一样的,但是万花谷内还分具体职业的。隔行如隔山,曲华裳是杏林一脉悬壶济世的大夫,撑死了还选修了点商羽一脉的东西,能冒充个乐师,对于天工那些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机关术她是一窍不通,仅仅限于会使用万花谷高大上的凌云天梯和各种僧一行发明的东西。要她说出那些机关的制作原理,却是万万不能了。没有想到白玉堂竟然会机关术?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像是看出了曲华裳的疑惑,展昭解释道:“白兄擅长奇门遁甲,机关术也有涉猎,这方面唐兄也比较擅长,蜀中唐门的机关术原本就闻名天下,与百花楼的工圣齐名。当今武林之中要推机关大家,也就三个人,白兄,唐兄,还有司徒千机。”
这倒是实话。曲华裳想起自己曾经跟着唐孤影去唐门玩,正好碰上了工圣一脉的师兄前来唐门进行机关方面的友好学术交流。出于好奇,唐孤影还带曲华裳去唐门弟子试炼的地方唐门密室参观了一下。万花谷的机关偏向于实用功能方面,比如万花的凌云天梯,小机器人阿甘等等;而唐门的机关则偏向于攻击功能方面,他们用大量的机关人参与唐家堡的守卫与巡逻活动。
“玉堂,你会做这种机关人?”看了半天,曲华裳忍不住,摇了摇和白玉堂交握的手。
白玉堂摇头:“我不会做……机关人我见过不少,唐家堡也有很多用来守卫的机关人,但是像这种和真人差不多的机关人我从来没见过。”
连白玉堂都没有见过的机关人……会是出自司徒千机之手吗?曲华裳打了一个寒噤,若这真的是司徒千机做出来的……他的机关术有这么高明?
对于所有的万花谷弟子来讲,说实话司徒这个姓氏总能让人想起一个不愉快的名字,那就是工圣僧一行的徒弟司徒一一。这货一辈子都想证明自己的机关术比师父厉害的多,做了很多恶毒的机关用来害人,也被逐出了万花谷。司徒这个姓氏还是比较少见的,所以曲华裳有理由相信司徒千机是司徒一一的后代之类的,混进百花楼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实现当年自己祖先没有实现的理想?
不管哪个目的都糟心的让人想锤墙……
“如果连你也做不出来,那么还有谁能做出来?”展昭问道,“唐兄?司徒千机?”
“唐君泽那里也不太可能,他要是真能做出这种和真人一模一样的机关,早就拿出来显摆了。”白玉堂耸耸肩膀。
“其实我不太明白他在这里放两个假人的目的是什么。”曲华裳把白玉堂拉起来,“即使这个机关人做的好像真人一样,那又怎么了?也就是个机关而已了,能有多大的作用?”
杏林一脉的大夫永远不理解工圣一脉的工匠们在想什么……
“想想看,如果这个机关人是做成功的,它可以说话可以行动,又是机关所以打不死,再装上几个杀伤力大的武器,好多这样的机关人来围攻你——”白玉堂拍了拍曲华裳的头,做了一个横掌一划的动作。
“机关是木头做的吧?”曲华裳还是不能理解这些人形机关的恐怖之处,面对白玉堂闪着光明的眼睛,她耸耸肩膀,“我放把火不就好了?”
白玉堂:“……”
“很好。”白五爷张了张嘴,艰难的说道:“感谢你提醒了我,小裳,以后我可以研究研究把机关做成全金属的,这样防止被谁一把火烧了……”
“怎么回事?”两个人正趁着暂时没事儿说两句话调*,忽然之间屋中的灯火暗了暗,然后就熄灭了,整间小屋立刻笼罩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轻微的响动传来,咯吱咯吱的,好像某种机关开始运作的声音。
“当心!”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瞬间戒备,曲华裳往后一步靠在了白玉堂的后背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准备点燃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出现了一团明晃晃的亮光,这亮光和烛火照映出来的光芒不同,显得有点冷冰冰的,没有烛火那么温暖的感觉。
曲华裳茫然的握着火折子回过头,就看见白玉堂的手上托着一个挺漂亮的小盒子,盒子盖被掀开了,柔软的鹅黄缎子上面,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正散发着光芒。
曲华裳:“……”她捏了捏自己怀里的火折子,忽然感觉到了淡淡的心酸。
“前两天上街看到的,买了想送你玩,但是你整天都监督你徒弟练武,我就没来得及送出去,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迎着曲华裳的目光,白五爷一脸无所谓的说道,然后把盒子递给了曲华裳。
曲华裳接过盒子,觉得更加心酸了,但是还有点小开心。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吧。
“蜡烛灭了,是灯油没了。刚才那响动你们听到了没?是哪里的?不像是跟这个灯油有关。”展昭已经站在了桌子前面,抬手摆弄着那盏油灯,晃了晃,“嗯?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流动?好奇怪的设计。”他一边说一边把油灯递给了白玉堂,“白兄你看看。”
白玉堂接过油灯瞅了瞅,曲华裳端着夜明珠凑了上去。那个油灯是黄铜铸造的,很普通的材质,但是外形有点奇怪,与普通的油灯不太一样,上面盛着灯油的油碗和下面固定的底座大小是一样的,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坏掉的沙漏。白玉堂研究了一会儿,把油灯翻了个个儿。调个的时候,还能听到咕咚一声轻响。然后白玉堂修长白皙的五指在灯柱侧面摸索了一会儿,按下了一个小按钮,曲华裳就看到原本是底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挡板缩了进去,然后一节棉芯被什么东西推了上来,紧接着透明的油质顺着软软的棉芯渐渐漫上了底座的小碗,很快就浸了浅浅的一层。
“这是个挺简单的设计,油灯是两面的,两面都能用,上面的油烧干净了就转过来烧下面的油。”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拿出了火折子把棉芯点着。
温润的灯光在漆黑的屋中弥漫开来,填满了整座小房子,曲华裳举着夜明珠回过头,然后她发现刚才还坐在床上的两个机关人现在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整张床干净的一尘不染,好像上面什么都没有放过一样。
“玉堂。”曲华裳揪了揪白玉堂的袖子,“机关人不见了。”
白玉堂原本站在桌前跟展昭看那个灯,听到了曲华裳的话,两个人快步走到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白玉堂说道:“这是个简单的翻板机关……刚才油灯刚好烧完了灯油灭了,于是机关启动,机关人可能被带到床的下面去了……不对!”
话说到一半,白玉堂忽然回过神儿来,抬手甩出墨玉飞蝗石打灭了刚刚被点燃的灯。一阵淡淡的香气却不知何时已经蔓延了整座屋子,曲华裳快速的翻出自己的口袋,拿了两枚丹药塞进了白玉堂和展昭的嘴里,自己则长袖一甩,对着小屋的门打出了一道芙蓉并蒂。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门依旧关着,没有丝毫的变化。曲华裳那一下子别说是木门了,就算是石头都能打得开。而且那声闷响也不像是打在了木头上面。
展昭和白玉堂还在消化曲华裳喂给他们两个人的药——药下嘴之前两个人已经觉察到了阵阵轻微的头晕,不过因为药吃的及时所以没有出现其他不适的症状。曲华裳对着向她瞪眼的白玉堂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就朝着门口走去了。她抬手敲敲门,有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窗户,宣布道:“有个不好的消息,刚才灯灭机关启动了,我猜是从外面把这座小屋子给封上了,门打不开窗户也推不开,外面可能笼罩上了钢铁一类的东西…..总之我们现在暂时出不去了。”
“你别乱跑,回来。”白玉堂无奈道,“是我大意了,之前没发现……这座小屋的机关启动了,现在哪里都很危险,你快回来我这里!”
“好好。”曲华裳有点不好意思,她点点头,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脚下传来了“咯噔”一声轻响。
曲华裳僵在了原地:“……玉玉玉玉玉堂!”
“让你别乱动!保持那个姿势!”白玉堂有点狂躁。这间屋子里面太黑暗了,有多少埋藏的机关都看不清楚,机关这种东西又不像是躲藏在暗处的人,功夫高了可以通过内力感受到心跳把人揪出来。机关就是死的,深深藏在某个地方,如果不启动的话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它在哪里。
我知道错了……曲华裳欲哭无泪,愚蠢的杏林弟子曲华裳在这一刻终于了解了神秘的大天工弟子低调的凶残,玉堂救我┭┮﹏┭┮
曲华裳一脚踩了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她踩了之后屋里也没什么变化,除了刚才那一身咯噔的轻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过来,但是白玉堂和展昭却不敢乱动了。白玉堂现在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说不定这座小屋就是一个“机关屋”,从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这屋子里面的机关就已经启动了,那个奇怪的油灯,以假乱真的机关人,都只是引诱他们一步一步上当的诱饵,等到把他们的好奇心挑起来了,最后再收网,瓮中捉鳖。
“怎么办?”展昭看着前面两步处,举着夜明珠一动也不敢动的曲华裳,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今晚他们都轻敌了,谁也没想到这座不起眼的庄园里面竟然藏着这样厉害的东西,还以为撑死不过是很多高手等着打架……这种看不见对手的感觉真是糟糕!
白玉堂没有回答,他在仔细的寻找。机关的变化可以千千万万,但如果整座屋子是一个很大的联动机关的话,一套机关变化下来,触发了某部分,引起了下一部分的变化,这下一部分的机关是绝对确定的。白玉堂需要在下一部分的机关被触发之前找到它的相应表现形式,放毒箭也好,落下来一个大笼子也好,找到了它是在哪里出现的,就能把曲华裳拉回来。
“!”曲华裳感觉到了被她踩下去的机关开始轻轻颤动了,随着脚下那个凹陷的模块的运动,屋子房顶的四周传来了咔咔的响动。这种声音不用白玉堂提醒,展昭和曲华裳也能听得出来,是弩箭上弦的声音。
时间紧迫,再没有犹豫的时候,白玉堂干脆一咬牙,对着曲华裳伸出了手,同时他反手拔刀出鞘,对着一尘不染的床面狠狠捅了下去。
曲华裳和展昭明白了他的意思,曲华裳往前一跃扑进了白玉堂的怀里,展昭在白玉堂挥刀的同时也把巨阙剑往床上砸了过去。三个人翻身上了床,床板遭受了重击,往一面翻了下去,把三个人带了下去。
床板的另一面翻了上来,两个酷似真人的机关人双手空空的呆坐在床上。屋中静悄悄的,弩箭上膛的声音在床板翻好的一刻停止了。片刻之后,又是轻微的咔咔声,然后被白玉堂一脚踹坏的木门吱悠悠的打开了,月光从门缝之中照进来,洒落在地上,隐隐约约照亮了两个木人呆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