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蝴蝶横跨沧海

  宋悠然闻言心中一动,“可是现在天黑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来看,那样看的更清楚,对不对,晚上是休息的时间,师叔也要休息的。”
  君茉莫名其妙,“我知道,就是习惯了晚上,一时之间没改过来,我知道我有病,但是不是痴呆也不傻,你不用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来哄我。”
  宋悠然,“……”
  好吧,她发现了,白天的君茉很少说话,晚上有些不太一样了,话多了。
  殷越泽和南宫璇都上来了,站在后面。
  南宫璇疑惑地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状况,溜到保镖那边,逮住其中一个问,“怎么回事啊?”
  “君茉小姐晚上自己上来坐在那里,是不是……是不是犯病了?”被抓住的那个保镖犹豫很久,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南宫璇,“……”
  犯病?
  犯病不是这样的吧。
  自闭症病人犯病,不应该是不搭理任何人,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劝不出来的那种吗?
  看君茉的样子,明显比白天好,还说话了。
  宋悠然回头望殷越泽一眼,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茉,今天很晚了,明天我们给师叔打电话,今天你先睡觉好不好?”
  “御溪出任务时不会接电话,你们先回去睡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君茉摇摇头。
  宋悠然琢磨这样不行啊,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在这里陪着你吧,给我搬一把椅子过来。”后半句是对保镖说的。
  殷越泽眉毛一皱走上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宫璇已经嚷嚷出来。
  “那不行,悠然,你可怀着孕呢,不是一个人,要注重休息,而且这上面这么冷,我听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有小雪,在这里待一晚上受凉感冒了怎么办?”
  她把殷越泽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宋悠然抬眸见殷越泽一脸赞同。
  想到晚上可能会有小雪,对君茉更放心不下。
  保镖全是大男人,宋凌手底下的人进行过抗冻训练,在雪地天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可君茉不一样,瘦的很,细皮嫩肉不禁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种天气待下去的。
  宋悠然有心劝君茉回屋,可看君茉的样子,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
  她是病人,总不能使强硬手段,万一激起她的不满与反抗心理就不好了。
  “阿泽……”宋悠然想和殷越泽商量。
  殷越泽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抬手打断,朝四个保镖道:“你们继续盯着,保护好君茉小姐,其余人回去睡觉。”
  任何事情都有商量,唯独涉及宋悠然健康的事没法商量。
  君茉是君茉,于他而言也就是这几天刚认识的人,无法和宋悠然与孩子相比。
  宋悠然眉头轻蹙,沉默片刻顺从了殷越泽的意思,转身对几个保镖道:“你们也不要一直守着,可以适当和君茉小姐交流交流,聊聊天。”
  保镖们:“……”
  让他们守夜,保护人都会,但是和女孩子聊天,这个真心不会啊。
  见他们一脸为难,宋悠然也反应过来。
  毕竟是大男人,粗心大意,怎么能照顾好君茉呢,照他们这反应来看,就算君茉冻僵了恐怕也没人会想到给她拿件外套。
  于是,她默默把目光放在南宫璇身上。
  南宫璇是个好苗子,听说在南宫家训练过,别看她一直怕冷怕的要死,如果真的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可以在鹅毛大雪的荒原潜伏好几天。
  殷越泽注意到宋悠然的神情,也跟着看向南宫璇。
  南宫璇,“……”
  你们都看我干嘛,别看我,我要回去睡觉了。
  ……
  翌日,因为惦记着君茉,宋悠然一早就起来了。
  露天阳台上的人换了一批,昨晚的去隔壁别墅睡觉了,君茉也不见踪影。
  她在一楼遇见裹着空调被打哈欠的南宫璇,南宫璇整个人无精打采地一头钻进厕所,又慢悠悠走出来。
  宋悠然歉意道:“辛苦了。”
  南宫璇摆摆手,“没事没事,君茉真是有精神,居然就在阳台上坐了整整一晚上,那手脚冰凉的,我都受不了,她竟然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铁人啊。”
  宋悠然左右看看,“她人呢?”
  “不知道啊,回房间睡觉了吧。”南宫璇说着,又打了个呵欠,“不行不行了,我先去睡觉了,困死。”
  她绕开宋悠然,迷迷糊糊走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到床上,睡过去了。
  宋悠然过去帮她关上了门,又去君茉的房间看。
  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显得室内十分阴暗。
  静悄悄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背对着宋悠然,一动不动。
  大概是睡着了。
  宋悠然看了一会儿,在床边的地毯上发现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便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
  本子是普通的黑皮笔记本,笔是铅笔。
  君茉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衣服也是现买的,这个本子之前也没见过。
  本子反扣在地面上,拿起来时就避免不了看见什么。
  一条一条横线上,描绘着一只蝴蝶。
  蝴蝶被画的很细致,很精美,虽然是一只铅笔,却画出了深深浅浅不同的颜色纹路。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蝴蝶的翅膀,是有残缺的,缺块不大,却足以影响整体。
  飞行动物,哪怕只是翅膀上有一道小小细微的裂纹,也会影响本来的飞行速度。
  这一副画的背景,是片沧海。
  一只蝴蝶横越沧海,似乎有目标向往,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飘无定所。
  不管是在画工还是心境上,都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宋悠然喜欢钢琴,钢琴和美术同为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处,很大程度上,都讲究心境。
  钢琴弹出的音符和绘画勾勒的线条,如果没有心境上的结合,只是一首平平无奇的曲子或者画,有了心境,带给观者不同的感受,悲伤或者快乐,渲染内心,才是一件真正成功的作品。
  宋悠然欣赏了很久,从那副画中回神,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你醒了?”她尴尬道,把手里的本子和笔放在床头上。
  “不,我还没睡。”君茉摇头,窝在枕头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宋悠然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君茉没有喊住她,只是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
  看过君茉的画,宋悠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重的很。
  用了早餐,张妈问她今天想吃点什么甜品,宋悠然摇摇头,“今天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走走。”
  张妈一听,立马说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南宫璇补觉,没有人陪着她,她也没拒绝,就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都喜欢胡思乱想,一路上宋悠然都心不在焉的。
  脑海中来来回回晃过的都是那一幅画。
  怎么说呢。
  或许在看不懂的人眼里,那就是一只蝴蝶,就是一副没什么特点的画,在行家眼里,那幅画便能让人停驻很久。
  一只蝴蝶,如何能横跨沧海?
  它的翅膀有残缺,仍然坚持往海上飞去。
  记得有专家研究过,自闭症儿童不同程度上被视为智力发育不完全,极少数在某些不同领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比如数字,比如音乐,比如绘画。
  而他们画的,往往是自己内心所展现的世界与渴望。
  “太太。”
  “太太?”
  张妈拉住宋悠然,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宋悠然一愣,“张妈,怎么了?”
  她看看周围,还在小区,也没发生什么事。
  “太太,您在想什么,我都喊您几遍了,想提醒您,前面有台阶,慢一些。”张妈叹了口气。
  这都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宋悠然看看前面,恍然大悟,“哦,我会注意的,刚刚想别的事情,走神了。”
  事实上,她想的入迷,如果不是张妈,说不定真的要在台阶上绊一跤。
  被张妈打断了思绪,宋悠然精力拉回一些放在周围,不再想那幅画。
  不知不觉,就走到林衍那边。
  林衍喜欢安静,白御溪不在,也没有人打扰他,他经常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思考问题,养养花。
  宋悠然想到君茉,决定去和林衍说说情况。
  林衍见她过来,挺高兴的。
  “君茉那丫头出问题了?”他一听这件事,高兴的神色消失不少。
  “也不是问题,可能是依赖师叔太严重了,师叔刚走几天,她就待不住,昨天晚上一个人跑到露天阳台坐了一晚上,天这么冷,今晚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这样下去身子会冻坏的。”宋悠然有些忧愁。
  “那丫头我没具体接触过,她的身体和病情一直是御溪负责,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他既然把人送到你那里,说明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不会轻易犯病,如果实在不对,我就过去看看。”林衍对白御溪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宋悠然没有接触过自闭症患者,缺乏经验,见他这么说,心倒是放下不少。
  “我总觉得,小茉对师叔太过于依赖了。”这么依赖,真是件好事吗。
  “依赖……”林衍沉吟道,“也是正常的,御溪没有和你具体说过君茉丫头以前的事吧。”
  “没有。”宋悠然回道,排除失去的记忆,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君茉呢。
  “君茉……出身还算不错,但父母离异,她一直跟着父亲,父亲娶了继母后渐渐忽略她,对她越来越不在意,继母对她很不好,在家里连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认识御溪以前,她是睡在书房里的,平时不让她出门,她没有经历过正规的教育,还经常遭遇虐待,身上都是伤痕……”
  提起君茉,林衍有些不忍,重重一叹,“真是造孽啊,这丫头天资聪慧,平时与书度日,听说那书房里的书都被她看过,最喜欢绘画,画出的东西很有灵气,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毁了,养成自闭的性格,甚至对所有人抱有敌意。”
  宋悠然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不由大吃一惊。
  “那后来呢,她和师叔是怎么认识的?”
  “那家人太不是东西,要拿她去换一场家族合作,那场合作在游轮上举行,她跳海了,被当地的一个刑警救了,刑警刚好是御溪的朋友,看出君茉的不对劲,请他来看看。”林衍缓缓道,“御溪为了这丫头,可是费了不少心神,慢慢让她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是第一个让她打开心扉的人,所以十分依赖他。”
  宋悠然静了静,才平复下有些愤怒的心情。
  这个世界,永远有角落充满肮脏。
  “我知道了。”她开口道,“我会照顾好君茉,等师叔回来。”
  之前只是受白御溪所托,现在更加了一份可怜的情绪在里面。
  君茉过去的十几年,真的太黑暗了。
  宋悠然从林衍那里回来之后,就格外注意君茉的动静。
  一天下来,君茉的存在感少的可以。
  除了吃饭时会出来,几乎都是把自己关在屋里。
  宋悠然去看了几回,她都在抱着本子画画。
  她对君茉频繁的关注引发了另一只的不满。
  “悠然,你不爱我了……”南宫璇一脸哀怨。
  得到的是宋悠然奇怪的一眼,“你怎么了?”
  南宫璇继续哀怨,“你真的不爱我了……”
  宋悠然,“……”
  她把手背放在南宫璇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疑惑道:“不发烧啊。”
  南宫璇拍掉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殷太太,我要和你好好讨论一下,关于你高度关注君茉小姐的问题。”
  宋悠然一怔,随即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还吃君茉的醋啊?”
  “醋什么醋,我是在和你很正经地讨论问题。”南宫璇扳着手指头,“你说说今天一天,你往她房间跑多少回了,早上八点一回,十点一回,中午一回,下午两点一回,三点一回……”
  “你记得倒是清楚。”宋悠然瞥她,“她比你都小,身体还不好,和她计较什么?”
  南宫璇不说,她还真没意识到自己一天往君茉房间跑这么多回。
  “哪儿小,和我同岁啊。”南宫璇睁大眼。
  “是和你同岁的,但是比你小好几个月呢。”宋悠然道。
  而且,两人成长经历也是天差地别,和君茉相比,南宫璇一出生就是生活在蜜罐子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有,什么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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