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玩一个游戏_第174章
白色药片也看着他,他们似乎在对视,又似乎在谈话。他的手心微微发痒,像有一片羽毛在挑逗着他,让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指。他的体内渐渐形成一股冲动,这是一种属于赢君子的冲动,那药片在诱.惑他——吞下我把,吞下我,你便知道了,你便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不知不觉地,他的手指开始自己动作起来,指尖碰到盒盖的边缘,然后旋转开来,旋转式的盖子拧开毫不费力,白色药片落在他的手心上……
“顾烨,你在干什么?!”谭林方才在观察房间横梁的走势,这时回头才发现顾烨的举动,他只觉血液都凝固了。他立刻向顾烨扑了过去,用手掰开他的嘴巴,手指伸进他的咽喉,他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低吼道:“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微微发苦的药片已经顺滑至他的喉咙,属于谭林的恐惧被一股更壮阔的不安所取代。这一次他感觉到的是所有购买药丸的人的情绪——焦虑。
第101章
此时顾烨感觉到自己正行走在校园的绿荫小径上, 他的周围是郎朗读书声,而这些清脆的声音,却让他愈发焦虑。马上就要期末了, 可他还一头雾水, 笔记只是课上乱涂乱画的几笔,字迹潦草, 旁边还有一个小人儿。他怪这老师太讨厌,上课像念书, 调子是平的, 让他直打瞌睡。落下的课业太多, 现在突然醒悟已经没用,挂科的结果便是劝退,而劝退的结果便是回家种田养猪, 为了出来读书,家里砸锅卖铁才凑齐钱给他买车票,现在想回去,这脸实在丢不起。
考试前焦虑的气氛里, 学校里突然冒出一个玄之又玄的传言。人说今年医学大二有一师兄如天选之人,天资极高,聪明绝顶, 日日在实验室里捣鼓,最后成功提纯一种叫摩达芬妮的化学物质。这是西方资本主义才用的新奇玩意儿,服下后耳聪目明,注意力集中, 智力大大提升。东西俏得很,价格不高,但剂量少,没点门路搭上线,还弄不来,需要熟人拖熟人,再塞上几包烟,才能要到小小一瓶。
吞下药片后,便精神为之一怔,大脑高度活跃,看书学习如有神助。但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药物也有副作用,聪明药也有。
聪明药的副作用主要有两点,第一点是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高度兴奋的大脑顿时像是被泼一盆冰水,细胞活性大大降低,精神从顶峰陡然坠入谷底,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昏昏欲睡。他们只能继续服用下去。服用的药剂量在不断增加,起初每日早晨服用一粒,就能亢奋整整一天;再后来一粒便不够了,必须早中各一粒,然后便是三粒,四粒,整整一瓶……
第二点是焦虑。精神的高度活跃使他们易暴易躁,他们对外界的刺激极其敏感,极其微小的事情也可以让他们大发脾气,他们天气炎热,愤怒阳光刺眼,愤怒图书馆里坐在对面的同学翻书声音太响。他们浑身都是刺,永远徘徊在暴怒的边缘。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再次增大药剂。
这段时间图书馆恶性斗殴时间直线上升。年轻青年浑身热血时刻保持在沸点,一连发生几起持刀伤人恶性事件。学校虽然对此高度重视,但却弄错了方向,他们将学生的焦虑归结给今年过于炎热的天气,然后给图书馆配备了一批新的电风扇。
药剂量过重增大了人体肾功能排毒的压力。身体反应敲响的第一个警钟是血尿。尿液颜色赤红,排尿时极其疼痛,如火烧一样;第二个警钟是头痛,脑血管过于舒张导致头疼,脑神经像被一根木槌便拨便敲。
服药的人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期末考试也来临了。于是在这一年期末的考场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至今依然让很多人匪夷所思。在考试进行到一小时二十七分钟的时刻,全校十三个考场,一百零八名考生突然死亡。他们死亡前并无任何征兆,法医鉴定也没有找到任何死亡原因,唯一的发现是他们的大脑全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炎症……
顾烨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三十年前的惨案在他眼前一一浮现。他被这一团化不开的焦虑所包围。人为很多事而焦虑,为困顿,为前程,为欲望。它让人感到个惶惶不安,易怒暴躁。这种情绪顾烨并不陌生,在事故之后,他时常做梦,梦见自己坐在考场上,周围是刷刷的写字声,他在卷子上答题,然而他写下的字迹,转眼便消失不见,他书写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写字的速度,最后他满头大汗,面前的试卷却空空如也。而王医生正是利用了学生单纯而迷茫的弱点,他如“救世主”一般递给他们一把甜豆,没有人会知道甜蜜的糖衣之下包裹的是什么,他们是王医生第二批失败的试验品。
第二次的失败品比第一次更多,更惨烈。药物的开发首先需要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然后是和人类DNA最接近的猩猩,但无论是小白鼠还是猩猩,他们都不是人,药物用在他们身上的反应很可能与人不同,因此王医生选择将药物直接用于人体,他研制出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注意力的药物,而这一代价是数不清的人的性命。
顾烨突然喉咙间一阵抽搐,他想呕吐,卡在嗓子眼的药片退至口腔,药丸表面的糖衣已经完全融化,让他满嘴苦涩。他剧烈咳嗽起来,将药片吐了出来。
“该死!”顾烨定了定神,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谭林暴怒的眼眸。他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手由下至上摩擦他的后背,他的动作有点暴躁,让他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顾烨差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两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说:“痛,痛……”
谭林猛地松开手,身体向后一跌,右手握拳,撑在地上,咬着后牙槽低斥道:“你还知道痛。”
顾烨被谭林吼得缩了缩脑袋。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的确太鲁莽。那药丸功效如此强大,难保不会将他变成外面的丧尸那般,他不由心有余悸,摸着自己的喉咙,说:“以后不敢了。”
谭林怒目,椭圆形的鼻孔差点被气成圆形,呵斥道:“你还想有下次?”
他简直要被气死。顾烨一直在他脑神经上跳舞,在他奔溃的边缘试探。那东西能吃吗?是小孩子吗?将药片当糖豆,什么都往嘴里塞。他知道顾烨吞药的时候已经考虑过后果。他那么聪明,想的比他们都深,比他们都远,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将药片吞掉了,因为他在迅速的推算后发现,他们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办法。
谭林心肺几乎要炸裂,这种感觉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顾烨将最后一个后门让给他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顾烨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他而言有多残忍。
顾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的两眼发红,眼角有淡淡的水印,看上去惨兮兮的。他嘴唇在微微打颤,身体也是。谭林知道他现在体感非常糟糕,虽然他什么也不说。谭林只觉心脏被人掐了一把,肿胀得几乎要爆裂。他什么脾气都不想发,什么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对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家伙就是这样,死死掐着他的命门。
谭林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顾烨前额的刘海,然后顺着头发,摸了摸他的耳廓和耳垂,然后大手将他的后脖包住,微微发热的掌心熨烫着他发酸的喉咙,他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吓死我了”
顾烨眨了下眼,他以为谭林要骂他几句。他是该骂的,这做的是什么混账事儿。但他并没有,厚实而温暖的手心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然后是耳朵,脖颈。他觉得自己好像挺值钱的,被谭林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这倒让他委屈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刚刚好可怕啊,我看到了艾迪的第二个实验。”
谭林点点头,他的手继续摸着他的耳廓,他的手指力度变轻了些,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顾烨已经完全从方才的情绪中醒来,他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因此谭林的轻抚在他这儿变得不怎么纯洁。他的耳廓和耳垂很怕痒,怕痒的地方一般很敏|感,而谭林的手指一直摩擦着那里,让他汗毛一点点立起来了。顾烨在脑子里给了自己一闷棒,让自己别七想八想,然后手背擦了擦鼻尖,让自己淡定下来,将刚刚他看见和感觉到的全部告诉谭林和小丁。
小丁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张着嘴,心有余悸道:“妈的妈的,好险老子拉肚子没吃,不然现在也翘辫子了……”
顾烨摇头道:“那倒不至于。这件事情发生时间是第二轮实验初始阶段,药物副作用较大,但现在已经过了快三十多年,各项生物科学技术都有开拓进展,副作用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药物可以投入市场,证明国家已经检验合格,所以吃不死人的。”
“也是,”小丁点点头,他摸了摸下巴,说:“这么说来,他的第二次实验算成功了吧。毕竟他已经开发出可以刺激大脑的药物。”
“并没有,”顾烨摇头道,“比如说你,你也服用了他研制的药物,但你智力并没有得到提升,也没有得到进化,这证明他的实验还是失败了。”
小丁便问:“那他的第三次尝试是什么呢?”
顾烨微微凝神,他眸色渐深,叹息道:“我们。”
这款游戏便是他的第三次尝试,而这一次,顾烨隐隐感觉,他即将要成功了……
“碰碰碰!”
门外持续发出阵阵巨响。门外那群“人”还没有离开,他们始终朝同一个方向撞击门。撞门的声音突然有一丝微妙的不同,大门已经变形了,几乎可以看见他们撞击在上面肩膀的弧度。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紧找到出口逃出去。顾烨四处搜寻。档案室里没有其他门,天花板上有一面天窗,阳光从天窗里照在档案上。顾烨将梯子搬到天窗下,他试着两手向上托了托,窗户封得严严实实,四角打入钉子封死,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必须将窗户撞开,而他们这一做法和门外那群疯子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他们连着力点都没有。
顾烨又试了试,他捶了两拳,窗户纹丝不动。小丁说:“你下来,让我试试!”
顾烨说:“没用的。”
小丁说:“那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出去?他们人那么多,马上就要进来了!”
顾烨回神一扫房间,只见档案室里有几面书架,存放各类档案资料,还有两面铁皮保险柜,顾烨当机立断,立刻说:“快,将所有柜子全部移到大门上。”
小丁和谭林咬着牙,合力将保险柜抬到门前,此时档案室的大门已经被撞得变形。铁门间有一条缝隙,可以看见门后密密麻麻的丧尸,他们的手指伸进挤进门缝里,疯狂扣着门缝,那浮肿苍白的手指尖指甲壳全部脱落,像水里才有的诡怪生物的触角。
“啊!”保险柜重重撞上铁门,门缝陡然合并,不留一丝空间,一根根被夹断的手指被夹断,挤压成黏糊糊的一团。
门后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撞击声。
顾烨看向保险箱。这一次保险箱不是传统锁芯,而是旋转式保险柜密码锁,他那点撬锁小技能顿时没了用武之地。这种锁一般是落簧式密码锁,原理是将四位密码在转盘上对好后,挂钩及其上边的横杆靠本身的重量自动落入轮片盘和锁舌旁边的沟槽中,将锁舌推开。因为四个密码锁轮片盘外圆不可能绝对一样大,所以当把刻度盘连续向某一方向转动时,开锁的挂钩或横杆就可能落入某一槽中,便产生非常微小的金属撞击声。所以电影里时常会有这样的场景,主角将耳朵贴在转盘上,通过声音开锁。
顾烨试着贴了上去,然后一手转动转盘。然而他的耳鸣里全是砰砰砰的乱响,丧尸们发疯似的撞击着铁皮门,铁皮门的震动传递到保险柜上,让吱吱转的铁片跟着发出沉闷声。
而比门外骚动更嘈杂的是顾烨自己的心跳声。
他发慌,这一次实在太难了。他们有一百零八个人,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他们像割不干净的杂草,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而他们有什么与之抗衡?什么都没有。
顾烨听了半晌,极其躁怒地猛捶了一把转盘,发脾气道:“什么都听不见!我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