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非一日寒

  聂玉坤穿着件子很宽松的连袖杉,有点象老式的蝙蝠衫,头发也没有仔细的打理过,而是随随便便挽了一下。看起来根本就不似在商海中叱咤风云的强者,反而更象是一个把晚饭做好了喊老公回去的居家小妇人。
  笑呵呵的于程佩佩、赵玉环打过了招呼,很自然的伸手挽住了李陆飞的胳膊:“你回来找老朋友们聚会,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很久没有和佩佩、玉环聊天了呢……”
  鬼扯,你会来找我聊天?你就装吧?
  虽然赵玉环知道她说的是些场面话,可也不得不佩服聂玉坤的涵养。
  她肯定和李陆飞吵过架了,居然还能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给人看,摆出一副居家过日子的姿态,可见她和李陆飞的关系并不紧张,至少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严重……
  李陆飞也没有做出什么难看的脸色,反而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象所有关心妻子的丈夫那样柔声说道:“忙活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我已经吃过饭了……”
  刚刚用过的餐具还没有收拾,鸡骨头还在那里摆着,当然知道他已经吃过了。
  好似最乖巧顺从的妻子那样,聂玉坤微微笑了笑,和程佩佩、赵玉环寒暄几句,然后才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记得早点回去,别让我等得太久……”
  话里说的是“不打搅你们叙旧”,其实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我需要老公回家”。
  只要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程佩佩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打着哈欠反手推了李陆飞一把:“小流氓你还不走吗?我要睡觉了,赶紧跟着你老婆回家吧,要是让聂富婆独守空房,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陆飞看了程佩佩一眼。
  长久的相处,早就培养出了娴熟的默契,只一个眼神,程佩佩就读懂了:小流氓是真的不想跟着聂玉坤回家,这是在求救呢。
  奈何老婆喊老公回家是天底下最天经地义的事情,程佩佩虽然知道李陆飞不想回去,也无可奈何。只能很夸张的打着哈欠,努力做出一副困意十足的样子将他往门外推……
  李陆飞暗暗叹息一声,和聂玉坤手挽手的离开了611宿舍。
  这两口子刚一离开,程佩佩就无奈的摇着头:“哎,看来小流氓和聂富婆之间不止是吵架那么简单……”
  这一点,连赵玉环都看出来了。
  李陆飞是什么样的人,她俩都很清楚:踏实、稳重,没有同龄人的浮躁和虚化,或许过于平庸,但绝对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若只是夫妻之间一般的口角或者拌嘴,绝对不会跑出来,何况他还露出了明显不想回去的意思……
  难道说李陆飞和聂玉坤之间真的爆发了什么大的矛盾?
  可他们终究是夫妻,又不是仇敌,能有什么矛盾呢?
  孩子问题是始终都无法绕过去的一个坎儿,这个问题的本身不在于孩子,这一点程佩佩或许不知道,亲生经历过的赵玉环却心知肚明:聂玉坤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弄出了好几条人命,她的谎言最终还是破产了。
  本以为李陆飞会因此就和聂玉坤大吵大闹,就算不离婚也绝对会买下离婚的隐患。
  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赵玉环很费解。
  毕竟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时代,现如今的社会风气就算没有孩子也可以维持婚姻,但李陆飞会一点都不在乎聂玉坤对他的欺骗吗?还是说聂玉坤用亲情和婚姻做筹码将这个事情给平息了?
  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更大,现在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只不过是旧有矛盾的爆发,至于导火索是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矛盾早已经深埋,随随便便因为一件小事就有可能点燃……
  不论如何,现在的赵玉环已不比往日,对于李陆飞的情感也淡了很多,或者是承认了现实。尤其是在经历了小戴事件之后,报复的心思基本已经烟消云散。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家夫妻怎么样,似乎没有太多必要去理会……
  第二日,中午,当赵玉环看到李陆飞在往613宿舍搬东西的时候,惊的目瞪口呆:“陆飞,你……你昨天晚上不是……”
  在赵玉环的心目当中,既然昨晚李陆飞已经跟着聂玉坤回家了,那就代表人家和解了。毕竟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亲热一番什么矛盾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哪里知道,昨晚李陆飞根本就没有和聂玉坤在一起度过,而是分居了。
  李陆飞确实跟着聂玉坤一起回去,在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外人,也就不必刻意做出恩爱的样子。而是敞开心扉,做了一次长谈。
  交谈的主题,无非就是聂玉坤视律法如无物,而李陆飞则将律法当作是雷区。
  虽然分歧巨大,根本就没有弥合的可能,可交谈之时的气氛还是很友好很和谐的,甚至连大声的争吵都没有。
  聂玉坤的态度十分明确:我做这个已经很多年了,因为客观条件使然,不可能说收手就收手,这就叫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当然,聂玉坤虽然在冒险,但她绝对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蠢女人。
  李陆飞之所以这么坚决的反对,其实就是在对她好,免得到了万劫不复之时追悔莫及。
  聂玉坤很明确的告诉李陆飞:因为种种原因,现在还不能金盆洗手。既然李陆飞这么关心她,不如夫妻二人并肩携手。这样的话,聂玉坤就多了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搭档,很多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给他去做。如此一来,很多破绽就不会暴露在外人的眼皮子底下,危险程度也就少了很多。
  若你真的关心我,就帮我把事情做完,等到咱们赚够了钱,把“江湖”上的事情都了解了,就带着钱去环游世界享受生活,这是聂玉坤的本意。
  李陆飞的观点也十分明确:我绝对不能让你做以身试法的蠢事,当然更不可能做出大义灭亲的“义举”去揭发你举报你。以前你做过的事情那就算是过去了,以后绝对不能再犯,必须立刻收手,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刀两断。若你执意要做下去,一时三刻或许没事,可这种事其哪有一辈子没事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失鞋?若我帮你做这个的话,一旦东窗事发,咱俩谁都没有好下场,这个家就彻底完蛋了。
  两个人的巨大分歧,并不在于聂玉坤是一个多么贪婪多么邪恶的女人,也不在于李陆飞是一个多么胆小多么奉公守法的小人物。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两个人存在本质的区别。
  小人物出身的李陆飞,对于老婆做的那些事情有一种怕到骨子里的恐惧和抵触。而做惯了那些勾当的聂玉坤深知所谓的“违法必究”只不过是一句说辞而已。
  天底下犯法的人何止千万,真正栽进去的人只能说明他的能力不够手腕不好。违法做事的人很多,赚够了之后摇身一变成为慈善家成为成功人士,这样的人聂玉坤见多了。
  虽然夫妻二人根本就谈不拢,但是婚姻关系也不会因此而破裂。
  恰恰相反,两个人都在极力的维持着婚姻关系。
  一言不和,就要离婚,就要废除这一点婚姻,那是不成熟的表现,真正经历过婚姻的人才会明白这一点。
  聂玉坤需要婚姻,需要家庭,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陆飞也没有想过要离婚,因为那样的话必然面临父母的传统观念,何况李陆飞本就是一个很传染的人。
  所以,即时在根本无法谈拢的情况下,双方依旧一再的希望对方“再考虑考虑”。
  这一晚,夫妻二人第一次分房而居。
  深刻意识到蜷缩在老婆羽翼之下不是什么好事情之后,李陆飞提出回到医院,而且态度坚毅如铁。
  在夫妻关系本已十分微妙的情况下,聂玉坤很识时务的知道过分的反对无意义雪上加霜。所以,和客气的表示李陆飞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就这样,李陆飞正式辞职,开始回到医院,并且为展开新的工作和生活做起了准备。
  当然,这些话是不会对赵玉环提起的。
  李陆飞只是做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很不严肃的说道:“我的环环姐,我只是感觉自己不是做金融的材料而已,与其耽误我老婆的生意,还不如自己回来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小医生……”
  尽管李陆飞极力遮掩和聂玉坤之间的矛盾,可赵玉环是何等精明之人,这种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她:“可是你……你搬铺盖做什么?”
  李陆飞和聂玉坤住的是豪宅,家里的生活条件比这边要好的多,要不是他和聂玉坤的夫妻关系出现看巨大的波动,怎么会搬回来?
  “我没有说要搬到宿舍来住哇,而且医院里的领导还没有同意呢。我只不过是先把东西搬过来安置一下,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打算住在这边,只是想值夜班的时候……”
  这是一句充满了矛盾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的话语,居然领导都还没有安排,那你搬东西过来放在哪里?值夜班?医院里值夜班的野生多了,哪个象搬家一样?
  赵玉环愈发的认定了一个事实:李陆飞和聂玉坤的关系肯定是闹崩了,之所以在小戴时间之时没有动静而拖延到了现在,显然是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缘故。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李陆飞肯定会一点一点透露出来的。
  赵玉环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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