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

  展昭在皇宫里实在是坐不住了，霖夜火他们约好了下午去探四海殿，展昭自然要跑回去把白玉堂也找来。
  于是，展昭顺便带上强烈要求出来透透气的小四子，一起往开封府溜达。
  走出皇宫的大门，小良子也跑上来了，“槿儿！”
  “小良子。”小四子边跟萧良招手，边被展昭抱着，懒洋洋不肯下来走，展昭略无奈——这娃要越来越胖了。
  小良子手里拿着个纸袋子，展昭好奇，“小良子，你拿的什么？”
  小良子打开袋子给展昭看，就见里头满满一袋子大个儿的冬枣。
  展昭好奇，“哪儿来的？”
  “庞妃那里拿的。”小良子乐呵呵，“我拿去给多多吃。”
  展昭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你就给多多吃不怕黑枭吃醋啊？”
  “不说多多要做娘了么，黑枭哪儿能跟个大肚婆生气？”萧良一撇嘴。
  “哦，要做娘了啊。”展昭笑眯眯点头，走了两步，好似觉得哪里不对，停下脚步提高几分声调，“多多要做娘？”
  小良子点头，“刚才紫影说多多和白云帆都圆房了。”
  “呵……”展昭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凉气——啥？！
  小四子问展昭，“猫猫什么是圆房？”
  展昭又抽了口气，“呃……”
  萧良人小鬼大，仰着脸跟小四子说，“槿儿，新娘子和新郎官圆房之后才会有小孩！”
  展昭再一次抽凉气，“呃……”展护卫内心在咆哮——这谁教他的？人性呢？节操呢？！
  小四子歪头，“那怎样算圆房？”
  “圆的房间吧……”小良子回答，“我爹和我娘之前说要我妹子的时候……”
  “啊！”展昭赶紧阻止，不让小良子再说了。
  此时，身旁有路人经过，大概听到小良子站在路当中扯着嗓门跟小四子讲“圆房就是圆形的房间”。不少大人都乐，捂着嘴含笑看展昭。
  展昭对小四子和小良子摆手，“哎呀！不要胡说八道！”
  小四子和小良子于是一起看展昭，“那圆房是什么？”
  “呃……”展昭张大了嘴，良久，垂头，“那什么……圆形的房间。”
  “看吧！”小良子一挑眉，颇得意。
  小四子抱着胳膊仰着脸，“马厩不是方形的么？”
  展昭抱着小四子拽着萧良继续赶路，不让俩小孩儿再说什么“圆房”之类的话题了。可是不说归不说，展昭想想还是觉得不爽——多多就这么被白云帆骗走啦？一种自家闺女被骗走了的郁闷感觉油然而生。
  “不行！”展昭加快脚步，怎么的也得跟白玉堂讨个说法，白云帆竟然拐他家多多，而且还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成何体统，以后生出来小马一定要跟他家多多姓！
  展昭拐过大街，就快到开封府的时候，看到了街角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就见白玉堂正站在街边的一条巷子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远处的开封府门口，殷候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天尊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二位老人家正看着白玉堂。
  “是白白。”小四子伸手一指白玉堂，边跟展昭说，“猫猫，白白换新衣服了！”
  展昭第一次见白玉堂穿这一身，估计是换季了，陆雪儿给他送新衣服来了。
  “白白这身好好看。”小四子拍着手赞叹。
  展昭嘴角微微地挑起一些——嗯……这只美貌的耗子！看在脸和身材的份上，算了不跟他计较了。话又说回来，多多也不算吃亏，白云帆简直马中白玉堂，自己要是找白云帆麻烦，多多说不定还不愿意哩，女生外向么，能生匹小马出来也是好的。
  胡思乱想着，展昭已经走到白玉堂身后不远处。
  白玉堂似乎没发现，依然认真在找东西，小四子纳闷，问展昭，“白白在找什么啊？”
  展昭也不解，再看看两边楼上，站满了各种大姑娘小媳妇儿，脸红扑扑围观中……白玉堂平时也算深居简出，大多时候都和展昭一起在外查案，上一趟街也是行色匆匆，今天怎么站在街上随便看呢？
  萧良抱着胳膊“啧”了一声，“我爹就说白老五是真帅哥呢，瞧瞧这款！条儿顺盘子正！”
  展昭本来正愣神呢，听到之后，张大了嘴看萧良。
  小四子也不解，“小良子，什么叫条儿顺盘子正？吃炒面的黑话么？”
  小良子还是二了吧唧的，“谁晓得呢，大概是说面条盘子什么的，反正这话用来形容人好看。”
  小良子嗓门挺响，四周不少路人都笑。
  展昭就见白玉堂都回过头来了，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们一大两小。
  那头，殷候摇头——小良子再跟赵普他们那一帮人混下去，迟早变流氓。
  天尊则是乐得跺脚，“条儿顺盘子正，哈哈……”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边，问，“玉堂，你干嘛呢？”
  楼上原本就闹哄哄的姑娘们这会儿更开心了，小声议论……
  “我就说只有白五爷，展大人没在呢，这不来了么！”
  “他俩站一起就是顺眼！”
  “说话了说话了！”
  “叫玉堂了！”
  “我也喜欢听展大人叫‘玉堂’”
  “听说白五爷管展大人叫‘猫儿’”
  “呀啊……好甜！”
  ……
  展昭叹气，还挂在脖子上的小四子跟楼上姐姐们挥挥胖乎乎的小手，瞬间，群情汹涌。
  “呀啊啊！小四子！”
  “给姐姐抱抱！”
  ……
  小四子赶忙鼓起腮帮子，“以后，准看不准摸！”
  四周围沉默片刻，随后，再一次更加下人的“群情汹涌爆发了。”
  “哎呀！准看不准摸哦！”
  “团子站起来了！”
  ……
  小四子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见人多，赶忙又缩回展昭怀里去了。
  展昭见四周围闹腾得都快赶上皇宫饮宴了，又瞧了白玉堂一眼，这身白衣服是不错啊，瞧白耗子这身材，肩宽腰窄腿又长……一想起刚才小良子那句“条儿顺盘子正”，展昭就眯眼，拽着白玉堂回府，“你站大街上干嘛？回家！”
  ……
  白玉堂无奈被展昭拽进了开封府，殷候和天尊尾随进去。
  小良子也想进门，余光却瞥见了地上的石板缝里，似乎卡着个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小良子眨眨眼，蹲下抠了两下，被他从石板缝里抠出来了一小片铜板大小的，薄薄的蓝灰色的指甲片儿一样的东西，还是玉片？感觉挺硬的又有点儿韧劲。
  小良子拿起来，对着半空中的日头一照，发现那甲片儿上还有一圈一圈的纹路，似乎是螺纹。小良子搔搔头，觉得好似是哪儿见过，随后想起来，“哎呀？这长得挺像鱼鳞的啊。”
  不过萧良没见过这么大的鱼，看着蛮值钱的样子，刚才白玉堂会不会是找这个？貌似挺贵倒是符合白玉堂的品味。
  于是，小良子攥手里了，溜达进开封府，准备给白玉堂看，如果不是白玉堂的，那他就自己留下了，一会儿钻个眼儿穿一根红绳，给小四子做书签。
  回到院子里，展昭都没回喵喵楼，拽着白玉堂就问，“你吃中午饭了没？”
  白玉堂愣了愣，随即摇头——今天光顾着忙了。
  展昭叹气，“怎么你一个人都不知道吃饭的？”
  白玉堂问展昭，“你吃饭没？”
  展昭望天，“我进宫是去饮宴的，你说我吃饭没？”
  白玉堂想想倒也是，这次他们进宫就是去吃饭。
  展昭拉着白玉堂去吃饭，边道，“吃完饭咱们就进宫，下午探四海殿。”
  白玉堂点头，边问，“围墙都拆掉了？”
  “嗯！”展昭边拉着白玉堂往厨房走，边摸鼻子，“我闻到甜酒酿的味道了！”
  白玉堂默默叹气——猫鼻子。
  “甜酒酿？”天尊眼睛一亮，拽着殷候往厨房走。
  殷候不开心——他家外孙回来就只顾着白玉堂，都不跟他说话。
  小四子拉着小良子，要去马厩给多多喂枣子，小良子一看到小四子就什么都忘了，顺手将那枚鳞片往石桌上一放，拿着枣子牵着小四子，跑去马厩了。
  ……
  展昭和白玉堂一路走去厨房，顺道将刚才公孙从太皇太妃那边打听来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白玉堂显然也很意外，“一开始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刘后，或者是刘后留下来的余孽，但是时间上的确是蹊跷。”
  酒酿要闷一晚上第二天才能吃呢，辰星儿一听自家少爷没吃饭，就给他做了两个清口的家常菜。
  白玉堂坐在院子里边吃饭边想心思，展昭往他碗里夹菜，边问，“你大白天站在街上干嘛呢？”
  白玉堂于是将他在路上碰到一个蓝皮肤的人的事情说了一下。
  展昭一惊，“不是人是什么？什么凶兆？那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一旁喝茶的天尊和殷候也说不清楚，“真的别人都看不见，只有他们家人能看见！”
  殷候指了指白玉堂。
  “还有谁能看到？”展昭好奇，“除了玉堂之外，还有谁？他娘亲还是外公？”
  天尊端着杯子一晃头，“哪儿啊，凌儿能看到。”
  天尊话刚出口，桌子下边殷候踹了他一脚。
  天尊一愣，随后赶忙端着杯子喝茶，不多说话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打了个愣神，天尊摆明说漏嘴了。
  白玉堂看天尊，“哪个凌儿？疯姑姑？”
  “呃……”天尊瞧殷候，那意思——给打圆场呀！
  殷候无奈摇着头看一旁，那意思——才不趟这浑水，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圆。
  白玉堂追问天尊，“我姑姑不是领养的么？为什么我能看到她也能看到？”
  “呃……”天尊仰起脸看天上的云彩，“另外一个凌儿。”
  白玉堂皱眉，“我就认识这么个凌儿。”
  天尊憋着一口气似乎是在想办法，最后一张脸都憋红了，猛地拿眼角瞥殷候。
  殷候见死不救，佯装没看见，只觉得天尊这嘴快闯祸精，要被陆天寒念死了。
  “疯姑姑不是收养的，莫非跟我有血缘关系？”白玉堂何等聪明，摸着下巴就开始推敲，“她疯癫是因为总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事物，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疯疯癫癫神神叨叨……莫不是因为她也能看到异象之兆？”
  展昭托着下巴看天尊的脸色，就见他捧着杯子，脸都快塞进杯子里去了，样子像做错了事的小四子，于是就戳了戳白玉堂，顺便往他碗里再塞了一筷子菜，“看来猜对了。”
  白玉堂瞧着天尊。
  展昭小声提醒，“柳寒星莫名其妙被逐出师门，你外公对他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内劲跟你外公相似天赋异禀，还特别关心陆凌儿。”
  天尊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展昭一挑眉，“外公有悄悄跟我说……”
  天尊转过脸怒瞪殷候，“你还说我闯祸精大嘴巴，你看你自己都……”
  殷候无奈打断他，“你这老实人啊……明显那是唬你呢！”
  天尊眨眨眼，回头瞧。
  展昭其实早前就有些怀疑，这次顺便试试天尊，果然天尊很单纯好骗，于是对白玉堂挑眉，“根据你师父的反应和我的推测，也许柳寒星跟你外公不只是师兄弟那么简单，估计还有血缘关系。而你疯姑姑可能是他的亲闺女，因为天赋异禀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交给你外公养着……”
  展昭正说着，刚在外头吃了一顿素面的无沙大师拄着禅杖溜达进来，刚刚好听到展昭这句话，扭脸看了看天尊和殷候。
  殷候无奈叹叹气——这小孩子养的太聪明也是个事儿。
  天尊扁着嘴——欺负人！
  无沙大师默默又出去了——貌似没有吃饱，小霖子怎么还不回来？
  白玉堂问天尊，“真是这么回事？”
  天尊不开心，瞄展昭——坏猫！
  展昭也有些过意不去，欺负天尊老实人了。
  殷候对两人摆了摆手，道，“事关陆凌儿的安危，不要声张。”
  白玉堂点头。
  展昭则是担心另一点，问白玉堂，“如果你姑姑因为能看到那个人而招惹来杀生之祸，甚至要隐姓埋名地过日子，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哦，这个不用担心，玉堂没听到那人说话，也没法交流，应该和凌儿的情况不同。”殷候给两人吃定心丸。
  “于是……”展昭问白玉堂，“你刚才在找什么？”
  “我不是不相信天赋异禀之说。”白玉堂道，“但是凡事总有个诱因，没理由会突然见到那人，我可能是路上碰到了什么，或者说那里有些什么，使我看到了那人。”
  展昭点了点头，将白玉堂悄悄推到一旁的饭碗又给他挪了回去，“吃了饭我跟你一起找。”
  白玉堂瞧展昭——现在找不行啊？
  展昭盯着白玉堂——少废话，好好吃饭！
  ……
  等白玉堂吃完了，众人才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到开封府外仔细再找找。
  幺幺刚才在后院吃了一大筐鱼，这会儿打着饱嗝，正在正门前的院子里伸懒腰。
  见众人出来，幺幺扑扇了两下翅膀瞧着白玉堂和展昭，似乎是问——吃饱了，飞不飞？飞出去玩会儿吧？
  展昭伸手摸了摸幺幺的头，突然想起枣多多和白云帆那茬了，回头想问白玉堂两句，却见白玉堂站在院门口不动，双眼盯着石桌后边的方向。
  展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石桌后边是回廊，回廊后边是院墙，没别的东西啊。
  天尊和殷候也注意到了白玉堂的异样。
  这时，小四子和萧良回来了。
  小良子还边走边说，“多多肚皮都没有大怎么生小马？”
  小四子瞄他，“要怀胎好几个月才会生呢！”
  两人到了院子里，就见气氛似乎僵住了，有些好奇地看众人。
  小良子拽拽展昭的衣摆，问他，“怎么啦？”
  展昭看白玉堂。
  白玉堂盯着回廊看了良久，问，“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那里站着个人么？”
  众人皱眉，又看了一眼——依然是空无一人。
  小良子一蹦，“什么情况？哪儿有人？”
  小四子躲到萧良背后，萧良知道他这几天被鬼吓坏了，赶忙安慰，“槿儿别怕，没东西！”
  小四子睁大了一双眼睛瞧着萧良，“没东西么？那个蓝色的人影是谁啊？”
  众人一惊，看小四子。
  白玉堂问小四子，“你也能看见？”
  小四子点头。
  殷候在一旁道，“他当然能看见，银狐族是各族之首。”
  “不过他肯定没你看得清楚。”天尊问小四子，“是不是啊？”
  小四子困扰“一个蓝哇哇的影子好吓人。
  白玉堂忽然皱眉，因为此时，那个灰蓝色皮肤的人，正抬起手，对他招手。
  “他好像……叫我过去？”白玉堂问。
  天尊推了他一把，“去吧，跟他说话。”
  白玉堂惊讶看天尊。
  “他不会害你的。”天尊道，“如果你能跟他对谈，就能避免灾祸！”
  白玉堂想了想，抬脚，朝着回廊的方向走过去。
  展昭也跟了过去，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同时，眼角瞟到了回廊对面不远处，石桌上有一枚蓝灰色鱼鳞一样的圆形薄片……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