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苏醒

  “大哥哥!”睡梦中的苏知愉,大喊了一声,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知愉恍恍惚惚,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入鼻,是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知道这里应该是医院,但她分不清的是,这里是现实中的医院,还是梦里的医院。
  她微微皱眉,正想转头观察一下,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由于惊喜而显得有些颤抖的声音。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眼前那张男人的脸跟梦里那个大哥哥的脸重合在一起,她不由得又开口,轻轻唤了声:“大哥哥?!”
  声音里既有着不确定,又似乎很确定!
  “鱼儿,是我。”周慕岩见她终于醒了过来,显得相当激动,甚至连她刚才嘴里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眼不眨地看着她,“鱼儿,你终于醒了,你怎么样?”
  苏知愉努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这是周慕岩的脸。
  “慕岩。”她猛然记起她昏过去之前的事情,慕岩中了枪,他,他没事吧?
  苏知愉猛地抬头,想要坐起来,可是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让她不禁低呼了一声:“啊,好痛。”
  疼痛让她深深皱眉,她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以便减轻自己的疼痛,然后又抬眼看向周慕岩,声音是相当的微弱,“慕岩,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周慕岩连声回答着,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用自己的嘴亲吻着她的手心,眼睛里竟然还蓄满了泪水。
  苏知愉知道那是他高兴的欣喜的眼泪,她尽量忽略腹部传来的疼痛感,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却略显苍白的笑容,“不要哭啊,我们都没死,我们都活下来了,不是吗?这是值得开心的事,你应该笑,我们都应该笑才对。”
  “是,我们最终都活了下来。”周慕岩说着,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再次亲吻了一下她的手掌心。
  苏知愉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手心里有轻微的刺痛感,她又眨了眨眼睛,再次仔细地看向周慕岩的脸,他一贯干净清爽的脸上竟然长满了黑黑的胡茬。
  苏知愉再次皱眉,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他的胡子就长这么长了呢?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抚摸一下他下巴的胡茬,或许是她伸手伸得太急,幅度太大,她腹部再次被她扯得生疼。
  她“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刚伸到半空中的手,也不由控制地又垂了下去。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她显得更加慌张,伸手朝着腹部摸过去。
  尽管是隔着被子,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变得瘪瘪的,平平的。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呢?没了吗?如果孩子没了,她却活下来了,那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不由得顺着眼角流下来,滴落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一大片。
  “鱼儿,鱼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疼的厉害?”见她突然流了眼泪,周慕岩惊慌地问道。
  “肚子,我的肚子……”苏知愉太过悲痛,有些泣不成声。
  “肚子上的伤口还疼对吗?这都过了三天了,怎么还这么疼呢?给你做手术的到底是什么医生,手法这么不专业吗?”周慕岩听她哭成这样,立即心疼地不知所措。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纪流云,心里不由得替那个主治医生叫了声屈,肚子上割了个口子,然后又缝了起来,当然疼啊。况且,伤口的愈合程度因人而异,三天,时间并没有很长,或许苏苏的体质就是伤口不容易长好呢。
  “苏苏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他开口说道。
  苏苏刚醒,他本不想去打搅她和慕岩这对儿患难夫妻经历了“死别”之后温馨的时刻,可是,为着苏苏的身体着想,他必须去叫医生过来给她检查检查了。
  “对对,去叫医生,我要让他给我解释解释,他到底是怎么做的手术,怎么都三天了还这么疼!”一听到他的话,周慕岩立刻回过头,赞同地连连点头,声音里尽是愠怒。
  纪流云无奈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苏知愉,便转身出去叫医生了。
  而他这个简单的举动,却是被苏知愉误会了。
  她的孩子真的没了,纪流云这是怕自己问他,他怕说了实情惹自己伤心吗?
  纪流云走后,周慕岩的目光又落在苏知愉的脸上,伸手擦掉她不断流出来的眼泪,柔声道:“鱼儿别怕,我在这里。如果真的很疼,你就哭出来吧。毕竟,肚子上开了道口子,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开了道口子,是为了把我死去的孩子拿出来吗?”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知愉悲伤地开了口。
  “什么?”不知是没听清她的话,还是一时没理解她话的意思,周慕岩愣了愣,问道。
  “我说,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在我的肚子里了吗?”苏知愉咬了咬唇,虽然不忍心问,可是,或许是不甘心,她又问了一遍。
  “……是啊……”周慕岩似乎还处于愣怔中,只是单纯地理解了她字面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肯定道。
  这两个字一出,苏知愉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哭泣的动作又扯动了伤口,心里的疼痛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简直痛得无法呼吸了!
  “慕,慕岩,对,对不起,我,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我不该自以为是,不该自作聪明,不该自私任性……我,我根本就不该离开你!现,在我们的孩子没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吗?……”
  周慕岩其他的倒没注意,只听清了她说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没了。
  呃,周慕岩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表达的不是很清晰,竟然让鱼儿误会了他的意思了吗?
  她以为,他们的孩子没了?
  对啊,鱼儿她刚醒,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她不知道医生为她做了剖腹产,她更知道他们的两个孩子属于早产儿,此刻正放在保温箱里。
  “不不不,鱼儿,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周慕岩立即擦着她的眼泪,急急地解释道,“我是说,孩子不在你的肚子里了……他们在保温箱里,他们还活着……他们活得好好的……”
  他说的很急,直到苏知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停住了哭泣,瞪大着眼睛盯着他,他才放慢了语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认真且耐心地擦着她那仍然不由自主流下来的眼泪,“是的,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三天前,是的,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天前医生帮你做了剖腹产,很成功。但是他们在妈妈肚子里才七个多月就出生了,所以他们要放在保温箱里。我们的孩子,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所以,我们现在有儿又有女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多幸福!”
  “真的?我们的孩子,一儿一女,他们还活着?”苏知愉似乎不相信地瞪大眼睛,双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连腹部的伤口都不觉得那么疼了呢。
  “是的,是的,我们的左左和右右,他们活着。”
  听到左左和右右两个名字,苏知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谁是左左,谁是右右?”
  左右左右,自然是大的叫左左,小的叫右右,所以她心里自然是想着女儿是小的,毕竟小女孩儿叫左左,似乎有些别扭。
  “哥哥是左左,妹妹是右右。”
  如她所愿!
  苏知愉笑得更开心了,她咬着牙,想要起身,“我想去看看他们,我想去看我的孩子们。”
  “不行!你才刚醒,身体这么虚弱,伤口也还那么疼,你好好躺着,等你好点了,我自然会让你去看他们的。”周慕岩一把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按在床上。
  苏知愉不情愿地挣扎了一下,手一滑,不小心就按在了周慕岩的胸口。
  “唔……”周慕岩闷哼一声,眉头一下蹙了起来。
  “慕岩,你怎么了?”苏知愉吓了一跳,她想起来慕岩是胸口中了一枪的,相比起她来,他的伤更重,三天的时间,他能坐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吧,他的伤必然更没有愈合!
  看着他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色,额头似乎还有汗粒渗出,苏知愉懊悔不已,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慕岩,你怎么样?你是不是疼得很厉害?医生,医生……”苏知愉有些手足无措,使出力气叫喊着。
  病房的门及时被推开,听到她叫喊的纪流云和医生都快步跑了过去。
  “医生,医生,你快帮他看一下,我不小心按到他的伤口了……”苏知愉看到医生,连忙焦急地说道。
  医生一听,转头看向周慕岩,伸手就想去解他衣服的扣子,却被他一道犀利的眼神制止,“先帮她检查,她刚醒!”
  医生只好又转头看向床上的苏知愉,刚伸手要掀她的衣服,却又被她制止,“医生,我没事,你还是先帮他看看吧。”
  医生无奈,他偷眼瞧了一眼周慕岩,发现后者正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两夫妻之间互相关心,紧张对方自然很感人,但他却很难做啊。
  最后,医生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后面的纪流云。
  纪流云自然是了解周慕岩的伤势的,虽然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他生命力也相当顽强,送到医院后医生做了手术之后,当天他就苏醒了过来。但,毕竟是枪伤,而且才三天的时间,怎么都不能恢复得太好的。
  本来他是坚决不想让他过来看苏苏的,可无奈拗不过他,只好用轮椅推了他过来,好在,等了没多久,苏苏真的苏醒了!
  既然现在,苏苏已经醒了过来,那慕岩也应该可以放心地回去养伤了吧?
  想及此,纪流云转头看向周慕岩,“慕岩,不然我们先回去,苏苏已经醒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是不等他说完,周慕岩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行,我要在这里陪着鱼儿!”
  “慕岩!”纪流云的语气是少有的一本正经,“你再怎么担心苏苏,可是你也要把自己的伤养好来,才能更好地照顾苏苏和孩子们啊!你身体一直不好,苏苏不是更担心你吗?她担心你就不能好好休养,那就会好得更慢啊!你总得顾大局吧?”
  听了他的话,周慕岩神色稍有松动,看了一眼苏知愉,“那我至少也要等医生检查完,确定她没事了再离开。”
  “好吧!”纪流云清楚,这是慕岩最后的底线,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也不会走的!
  纪流云把周慕岩推离了床边一些,医生拉上了布帘,给苏知愉做起了检查,两个男人在一旁等。
  检查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很快,布帘就被拉开,周慕岩立刻看着医生问道:“怎么样?”
  “一切都好,腹部的伤口虽然愈合的还不是很好,但也最多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到时候,夫人就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了。”
  听了医生的话,不仅是周慕岩,就连纪流云都松了一口气。
  周慕岩挥了挥手,医生离开了。
  医生刚走,门又一下被推开,是姜玉珍和苏冠杰走了进来。他们走进去,看到周慕岩和纪流云愣了愣。
  “慕岩,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跑这里……”姜玉珍话说到一半儿,忽然看到床上的苏知愉竟然是睁着眼睛的,她的嘴巴半张,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苏知愉是真的睁着眼睛,且微笑着看着她的。
  眼泪顿时从姜玉珍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把手里的保温盒随手往丈夫手里一塞,一下扑到床边,哽咽着道:“愉儿,愉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
  苏冠杰自然也看到自己的女儿醒了,他连忙把妻子塞过来的保温盒又随手塞进了一旁的纪流云手里,也趴到床边去看女儿了。
  纪流云抱着个保温盒,一脸啼笑皆非。
  “爸,妈,对不起,吓到你们了。”苏知愉微微笑着,活着见到父母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好,好,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冠杰连连点头,打量了女儿一番,发现她确实状态不错,才悄悄地转了身去,用手抹了一把眼睛。
  姜玉珍也伸手把眼泪擦掉,破涕为笑地握了她的手,“对对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叔叔,阿姨,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先把慕岩带走了,他的伤口还没愈合,必须要好好休养才行。”纪流云对着苏爸苏妈说道。
  “对,流云,你赶紧带慕岩回去吧。”苏冠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慕岩说道,“慕岩,你就安心养伤吧,我们会照顾好愉儿的。”
  周慕岩转头看向苏知愉,她对着他微笑点头,“慕岩,你要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我才能放心。而且,我们的孩子,也会很期待早一点看到痊愈的爸爸的。”
  周慕岩也对着她微笑点头,纪流云推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彼此,两个人的目光才各自收回。
  “愉儿,来,妈给你熬了鸡汤,你赶紧喝点吧。你现在可是在月子里,身体自然是要养好来的。”姜玉珍又抹了把眼泪,笑着去盛了碗鸡汤端过去。
  苏冠杰一边把床头摇起来,一边对女儿说道:“这三天,你妈每天都会给你熬很多次汤,就等着你醒了能够及时喝到,补充营养。”
  “谢谢妈。”苏知愉感激地看着母亲,道谢着。
  “哎呀,我是你妈,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道什么谢呢。”姜玉珍嗔了她一眼,舀了一勺吹了吹,喂给她。
  喝完了汤,姜玉珍又喂了她一小碗红糖小米粥,直到苏知愉说吃饱了,才放下了碗。
  然后捡了些轻松愉快的话题,跟苏知愉聊了起来。
  其实三天前的事情,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姜玉珍和苏冠杰都知道了,但是慕岩醒了之后都跟他们解释了,所以现在他们也并不提起那些事情。
  毕竟,小两口之间产生误会也是正常的,现在大人孩子也都平安无事,况且慕岩也保证了,他能处理好一切,所以,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爸,妈,你们见了左左和右右吗?”苏知愉又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好像见到他们,可惜现在身体不允许。
  姜玉珍和苏冠杰都是一愣,什么左左右右?
  “哦,就是您的那一双外孙外孙女啊,慕岩给他们起的小名,说是跟央央组成左中右。”苏知愉反应过来,便解释道。
  “当然见到了,那两个小家伙儿啊,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呢,虽然没有足月,但是样子还是很讨喜。我和你爸啊,天天都会去看看他们,医生说了,两个小家伙儿恢复的挺快的,可能过段时间就可以抱出来了呢。”说起自己的两个外孙外孙女,姜玉珍很是兴奋。
  “哦,对了,我们还隔着玻璃拍了照片呢。”苏冠杰也是很开心,掏出手机,给苏知愉看孩子的照片。
  苏知愉看着照片里的两个小小的婴儿,脸上不由得现出母爱的温柔,两个小家伙儿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睡容很是安静祥和,丝毫看不出是两个早产儿。
  只不过,身子有些瘦小是真的!
  苏知愉爱不释手,百看不厌,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很久。
  可是,就算目光再是不愿离开儿子女儿,她终究是刚苏醒过来,体力和精神都有些跟不上。
  所以,当夜幕悄悄降临,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了没多久,病房里又有人来了,是洛嘉禾和温若安。他们在得知苏苏醒过来之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既然苏苏醒来了,那那人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叔叔,阿姨,今天我和嘉禾在这里陪床,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温若安笑着对苏爸苏妈说道。
  原本姜玉珍是不同意的,毕竟愉儿是自己的女儿,累着他们在这里照顾,有些过意不去,但看他们坚持又认真,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辛苦你们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来。”
  等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病房门被敲响,又有一个人进来了,竟然是周慕扬。
  周慕扬和温若安洛嘉禾对了个眼神儿,两个人会意,用了推车,把苏知愉推出了病房,而周慕扬则是在病床上躺了下来,关了灯,然后用被子盖住了身子。
  夜渐渐深了,整个医院都陷入了一片沉寂,苏知愉也就是现在周慕扬所在的病房外,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趁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梁吟秋。
  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双眸微微眯起,闪着危险的幽光。
  她本以为周慕岩和苏知愉都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的人,除非是有神助,否则肯定是无力回天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周慕岩胸口中枪,可还是很快便苏醒了过来,而且恢复良好。
  而苏知愉,也在今天彻底苏醒了过来!
  如果说周慕岩没死,她感到很遗憾,很失落,很是咬牙切齿,但怎么也没有苏知愉没死带给她的震惊和恐惧大。
  因为,那天,苏知愉很有可能是知道自己到过现场的,如果她真的是知道的,那一旦她清醒了,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那她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对她来说,保命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活着,慕扬家主的位子以后便还有机会谋得。
  如果她想火,那苏知愉就必须死!!!
  所以,她来了!
  梁吟秋收回目光,轻轻推开病房门,身子一闪,进了房内。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她摸黑走到了病床前,从衣袖里小心地抽出了一个东西,握紧举高,外面的微光照在上面,有反光,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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