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甘州大战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寝殿外的甬道上,两个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并排走着,气氛竟是难得的平和。
  朝着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夙千离问道:“你打算支持耶律楚夺位了吗?”
  祁辰却是摇了摇头:“王爷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自问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左右一国储君的选定。”
  “可你似乎很看好耶律楚。”说着,夙千离在不经意间回眸看向她,夕阳下,昏黄的光线如同一层薄纱般轻轻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完美精致的侧脸轮廓,目光所及之处,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脸颊上泛起的些许淡淡红晕。
  夙千离不由心头一动,脑海里蓦然浮上四个字——岁月静好!
  这一刻,他几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希望面前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
  而思绪沉浸其中的结果就是他完全没有听到祁辰在旁边说了些什么,直到她伸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王爷,王爷?你在想什么?”
  “嗯?”夙千离蓦然回过神儿来,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神,声音僵硬道:“没什么,你继续吧!”
  祁辰微微蹙眉,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我是说,如果耶律楚得到王位,这对天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王爷以为如何?”
  “你是希望我出手帮他一把?”夙千离眯着眼睛问道。
  祁辰淡然一笑:“谈不上希望与否,我只是从个人角度给出一点建议,至于最后要不要出手还要看王爷自己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夙千离郑重说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祁辰微怔,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此事事关疏勒内政,一招不慎就容易引火烧身,到时候恐怕就要得不偿失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自己能够想到的问题夙千离又何尝想不到呢!
  暗自摇了摇头,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方才桓柒提到,疏勒王体内有两种毒同时存在,不出意外的话,钩吻应该是出自耶律齐之手,毕竟,中毒的时间刚好和他从天穹返回的时间相吻合。只是不知这另外一种毒又是何人所下?”
  按照桓柒所说,风烟渡是岭南特所有的毒药,而疏勒却远在西北,正常来说这种毒不应该出现在疏勒王宫中才是……
  “容妃。”夙千离从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
  祁辰惊讶地看着他:“王爷怎会如此肯定?”
  “当年,疏勒王为了逼迫容妃嫁入王宫,设法害死了容妃的心上人檀渊将军。”夙千离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檀渊将军?”祁辰低声重复了一遍,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忽然想到什么,紧紧追问道:“这位檀渊将军可是二十年前在大破雁门关,连下我天穹数座城池,最后被裕亲王率军斩于麾下的那位檀渊将军?”
  听她提起旧事,夙千离眸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然而不待祁辰看懂其中的蕴藏的深意,很快便隐没在了一片幽深中,神色如常地说道:“你说的不错。”
  “照这么说来,莫非当年甘州之战另有内情?”祁辰不禁问道。
  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讥讽,夙千离眸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一眼望不到尽头:“当年的裕亲王府已经深为先帝所忌惮,舅舅手中的兵权遭到多方觊觎,这也是为何檀渊将军连破西北数城,舅舅却直到最后一刻才赶到西北边陲的原因。”
  “无独有偶,这位檀渊将军同样不被疏勒王信任,接二连三的捷报非但没有解除他的危机,反而让疏勒王动了杀心,甘州大战中,檀渊将军的兵略部署被提前泄露,舅舅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疏勒大军一举歼灭,而檀渊将军也在这一战中引颈自戮。”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接下来,凯旋而归的舅舅也并没有迎来想象之中的率土同庆,等待他的是雪花一般的弹劾奏章,人人都说他这一仗胜得太过轻易,甚至有人怀疑甘州大战是他与疏勒合谋上演的一出戏……”
  经此一事,舅舅虽然没有被贬官降职,但裕亲王府深受重创,终究是比不上从前了!
  祁辰是何等聪慧的人,几乎是在夙千离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寒凉,她道:“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所谓的甘州大战,说白了就是先帝和疏勒王之间替对方除去心腹大患的一场交易?”
  夙千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甘州大战后,天穹与疏勒和谈,两国边境平静了七年之久,这是所有人都愿意见到的结果,至于这当中的过程,又有谁会去在乎呢!”
  祁辰只觉一股寒凉之感从脚底袭来,迅速地遍及全身各处,是啊,于上位者而言,甘州一战剔除了心腹大患,除去了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心头利刺,而于两国百姓而言,用一战去换得边境七年的平静,更是再划算不过的事。
  可那些死在这场战争中的将士们呢,他们的英灵又当何去何从?!
  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
  如果连他们用生命为之而战的信仰都可以轻易拿来做一场骗局,那么所谓的保家卫国戍守边疆又有何意义?
  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眼中俱是沉寂的哀色,夙千离不禁轻笑了一声:“你如今这副神态倒和当初刚刚知道真相的我有几分相似!”
  “王爷难道不恨吗?”祁辰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
  “恨,怎么会不恨呢?”夙千离云淡风轻地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悠远绵长,那双墨蓝色的眼瞳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追思:“我也是个纵横疆场之人。”
  “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哪怕是抛头颅洒热血,尸骨无存,却绝不能死在政客的阴谋权术中,这是对他们使命的亵渎!”铿锵有力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祁辰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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