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

  这个男人,几年不见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不想由他人之口让周恺知道自己过得有多落魄,她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
  “家里生意败了,我得还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话,“......抱歉。”
  “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她耸耸肩,“你还是做给董丽华看比较有用,毕竟我不会为了看你表演而付你工钱。”
  “这很难说哦。”
  听听,他又恢复了花花公子该有的戏谑语气。
  “但是像顾元恒这种......他那方面没问题吗?”
  “没问题,他好得很!”没等周恺说完关融就马上反驳。
  不为别的,也许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前男友面前的自尊,也许是心底里残留的一点良知,总之,关融并不想听到别人对顾元恒指指点点。
  再说了,他也确实没问题,她实话实说罢了。
  “你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周恺走到关融身边,往肩头塞进一张卡,在她耳边暧昧吐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室寂静。
  关融承认,是她先开始的阴阳怪气,但却是以她脸色发青告终。
  十年过去,却一如当年,自己始终不敌他。
  回到座位时,晚宴已经到达尾声。主持人似乎比寿星本人还要兴奋,宣布生日礼物的声音震的太阳穴发紧。董丽华这次真是好手笔,把生日礼物从一岁补到二十八岁:
  ……二十七岁是一辆奥迪,二十八岁是摆成爱心的现金二十八万……
  惹的在座见不得光的情人们眼红异常。
  按理关融本该加入这羡艳的队伍,但今日兴致缺缺,只好强撑笑脸鼓掌。顾元恒也注意到了她情绪变化,压低声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关融摆摆手没过脑谎称是经期身体不舒服。可他倒是敏锐,反问她这个月不是已经过去了。
  她尴尬,不再说话,顾元恒便也没再吭声。
  ......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躲得过对酒当歌的夜,却躲不过四下无人的街。
  关融自认为这是非主流们的伤感个性签名,但今日这句话却冷不丁突上心头。
  已是半夜时分,她却迟迟无法入睡,只好睁眼等待天明。待到帘外隐隐约约泛起第一抹光亮时,她才缓缓有了睡意。
  一闭上眼就入了梦,梦到她与周恺的学生时代。
  故事很老套,没什么新意。
  和青春片里相同的惊鸿一瞥,随后开启女追男的疯狂模式。而和青春片里不同的,则是他们之间更为难堪的结局——
  周恺是关融的同班同学,在高一一开学时关融就注意到他了。
  那时他手撑着脸,安静看书,和闹哄哄的新班级格格不入。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洒落在他半边脸颊,细白的皮肤,垂着的眼。在周恺面前,其余闲杂人等都成了背景板,天地万物只剩下他的侧颜。
  关融看红了脸,在这个春心萌动的年纪,其他同龄女生也一样看红了脸。
  周恺被追捧是众望所归。
  但他似乎天生冷感,对于女孩子们的殷勤示好并不在意,比起打情骂俏,他更中意手里的书。
  一年下来,多数热情也终被熄灭,毕竟女孩子面薄,经不住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再说周恺突出的不过是一张脸,他少与人交谈,也看不出性格中的闪光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于是众多追求者中,余下的不过关融一个。
  同学们都不解,关融同学人美心善,天之骄女,追求的男生排到天边,富家女何必在一个穷鬼身上吊死?
  关融自己也没想明白,或许是越得不到的越骚动;或许是不服输,不相信自己的魅力真的降伏不了冷面怪;又或许是周恺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白月光,让她魂牵梦绕忘不掉。
  无论何种或许,在第三个年头,关融终于凭借自己一腔孤勇,摘下了周恺这朵高岭之花。
  梦醒了,梦的内容让人怅然若失。
  窗外雨声入耳,天色阴沉,分不清时间,关融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时间显示已是傍晚。
  成年后她就很少做梦,没曾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人说傍晚起床的感觉像是被世界抛弃,关融深以为然,于是又想起梦中的少年。
  她起身找到藏在手提包内层的房卡,出神了半天。本以为已将过去悉数忘却,再次相见却发现自己依然没有释怀。
  今天没有排班。
  关融抄起外套风风火火下楼,伸手招了一辆的士,直奔四季酒店。
  靠着一股子冲动去找人的关融站到房门前时才感到有些怯缩了。周恺在不在是一个问题,自己要怎么开口也是一个问题。
  “找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融惊得一颤。
  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周恺也并不戳破,只是抽出她手里攥着的房卡开了门,“进来吧。”
  关融打量着四周,不愧是国际豪华顶级酒店,装潢设计极尽奢侈,而比起这更为壮观的则是那整面摆满名贵酒水的墙。这里闻不到一丝生活气息,比起酒店,更像是酒吧。
  “喝点什么,牛奶?”
  周恺以男主人的姿态在柜子里找出一包脱脂奶粉。
  关融从小就爱喝奶,或者说是喜欢一切带奶味的东西。但青春期的少女又怕胖,因此特地买的进口脱脂奶,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她心中微动,但还是冷脸拒绝。
  周恺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龙舌兰。
  关融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极力清洁过后依旧难以掩盖的烟草味,“你在这里这长住吗?”
  “嗯,”他淡淡道,“离工作的地方近。”
  这时她才想起,四季酒店旁正是盛名在外的白马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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