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暴雨

  舒蒙对着许逍,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叙述了之前他们的猜测。
  许逍虽然是个暴躁又擅长骂骂咧咧的急躁人,但真的进入到办案的程序,听舒蒙一点点分析的时候,从来认真听也不打断。
  林濮等他们说的间隙,在后台走动了一下。
  站在那些咖啡杯不远处,痕检人员正蹲着提取指纹和采样鞋印。
  他看了一会,舒蒙走过来了,对他道:“后台人多杂乱,桌前踩的脚印更是没有办法确认。”
  林濮看见许逍穿过走廊急着走,边走边回头喊:“今天把这后台掀得翻个个儿也要给我把那杯子找出来!我走了!”
  “慢走慢走。”舒蒙嘀咕了两声。
  “你们俩也帮忙找!”许逍远远喊道,“反正你们看起来很闲!”
  “……”林濮叹了口气,“我们很闲?”
  舒蒙耸耸肩膀:“就当早点下班。”
  他在原地晃了两圈,看林濮:“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消除证据?”
  “烧了。”林濮说,“纸做的藏起来拿出去烧了简直是毁尸灭迹的绝赞手段。”
  “不光烧了,用化学试剂,或者水泡,再不济埋土地里都可以。”舒蒙闭上眼,“对方经纪公司拖延时间的目的不就是这些,所以我们必须换个思路。”
  “带进来的东西藏在哪里。”舒蒙说,“怎么带进来的?还是这些问题,你看这些。”
  舒蒙用手扶着门的两侧,指指上面的金属探测仪,还有摆放寄存演出用品的地方,所有现场的东西都还被摆放得很凌乱,但显然一动未动。
  “后台什么都不让带入。”舒蒙说,“除了演出用品。”
  “演出用品。”林濮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他靠在墙上,双手合十抵靠住自己的嘴:“……到底哪里没有找到,哪里遗漏了。”
  舒蒙说着拿出手套和鞋套,发给了林濮一个,“戴着。”
  “嗯。”林濮点点头。
  长廊的每一间休息室里,东西都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林濮翻看了一些,始终没有头绪。
  他穿过长廊,从舞台的另一侧出去。
  之前一直从一侧进,一侧出,这侧还是第一次走。
  从这侧门出去,可以看见舞台的楼梯,但与右侧不同的是,这里明显把观众区域放出了不少,让观众几乎可以靠着旁边的台阶。
  林濮脱掉鞋套攥在手里,慢慢绕过去,从这个角度看了会舞台,低眼,用脚拨开了地上的横幅,啤酒瓶,各种乱七八糟的纸张和充气棒残骸,还有……咖啡杯。
  和里面的咖啡杯一样的纸杯,被随处丢弃在海滩上面。其实第一次来就应该注意到,这些杯子就来自于海滩旁边唯一的连锁咖啡店。
  这几百个里面,会不会有他们找寻的那个,他不知道。
  脏乱的海滩无人维护,空气中还有丝腐败的味道。
  他抬眼看了下,头顶只有密集的乌黑云层。
  林濮重新回到后台走廊,舒蒙和余非正在他们的休息室内。室内是个狭小拥挤的地方,等林濮进入后,余非和舒蒙正在说话:“东西都没有动,除了些私人的手机钱包用品,吉他一类的乐器都在。”
  “有检查过吗?”舒蒙问。
  “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痕迹。”余非说,“我们设想,凶手本应该戴了手套一类的东西掩盖指纹,演出过程中戴手套装饰是很常见的事情吧……但是可惜,我们查验视频,上场之后没有人戴过手套,其他的全部在后台。”
  “手套有少吗?”舒蒙问。
  “一个没少。”余非说,“除非主办又谎报。”
  舒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面前的椅子,显出无奈的样子。
  “我们说不定想复杂了不是吗?”余非说,“就算不是激情杀人,是有预谋地杀人,但我们见惯了高智商犯罪,难免会陷入这样的怪圈……是我们太高估凶手了。”
  “能想到伪装高坠毒杀的还不算预谋高智商犯罪,你们警察是不是对高智商这词儿有什么误解。”舒蒙吐槽道。
  “你他妈自己办!”余非没好气道。
  “息怒息怒。”舒蒙拍拍他靠过去,“我们这不想帮你么……”
  林濮还没有放弃,他的目光顺着他舒蒙的手看过去,桌上除了一些纸巾杂物,在桌上看见了一个尚未干瘪的充气棒。
  舒蒙戴着手套的手恰好摸过去,在还尚有一丝气的棒子上随手按了一下。
  “等下。”林濮忽然说。
  “嗯?”舒蒙和余非一起看向他。
  林濮手放在充气棒上,道:“这是……演唱会的时候,他们会挥的那个吗?”
  “是啊。”余非说。
  “另一个呢,不是两个在一起才能打响的吗?”林濮说,“这东西是可以进入后台的吧?”
  “可以啊,主办直接发的。”余非说。
  “主办在哪里发的?”林濮问。
  “在进入海滩的小卖铺那里。”
  “就是第一个摄像头……”林濮说,“有看见可疑的人吗?!”
  “没有。”余非说,“谁都可以拿。”
  “谁都可以……”
  林濮的脑中开始构筑出了整个海滩的样貌,咸湿的海风和闷热的空气,逐渐地,耳际开始有人声。
  慢慢有他幻想的人一个个填满了观众区,大家挥动手中的汽水,啤酒,横幅,还有充气棒。
  “砰砰”作响的充气棒,蒸发到半空中的声响,整个直接都在光的充斥和噪音之下,又瞬间归于平静,回到现实。
  接着,脑中展开了一张舞台和后台以及观众区域的平面图来。
  林濮拿起那根棒子,把那根充气棒的下方解开,气体就能从里面放出。他等气体完全放出后,把下方撕扯出一个口,他手指顶着充气棒的外部材质,捏了捏。
  “好玩儿么。”舒蒙说,“我找个人吹起来给你玩,给你打call。”
  “……打什么?”林濮莫名看他。
  “好了,知道你不上网了。”舒蒙做双手投降状。
  林濮把完全放气了的充气棒整个翻转过来。
  “假如把士//的//宁晶体塞入充气棒的吹气口,和其他东西一起带入后台。”林濮说,“只要报备是演出用品,谁会在意一个充气棒?”
  他说完。舒蒙和余非都愣了一下。
  “可是吹气口是往里吹啊?”余非说,“吹气又不会吞食。”
  “只要进了口腔就可以。”舒蒙说,“况且如果不进……放在咖啡杯上,就能让他再喝进去一次……”
  “把充气棒割破,翻转之后直接把晶体涂抹在咖啡杯杯口,等对方喝完之后,割破的充气棒可以轻易缩小藏起来,藏在身上任何地方,抱住摁扁的咖啡杯,留不下指纹,也容易处理。”林濮说,“后门就直通海滩,旁边就是观众,现在海滩的垃圾还没处理,下台时候直接扔在海滩上,连同成千上万的垃圾一起,无论是咖啡杯还是吹管,根本不用等事件发生后,再带回放入到后台里,当然这是基于上舞台的人,如果凶手不需上舞台就更简单了,他只要走到左侧离观众近的地方随手丢弃就可以了,几天后这里就算不被垃圾场铲走,也会慢慢被沙子吞没或是冲走。”
  屋内很沉默。
  外面忽然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林濮喊道,“要下雨了!证据可能在海滩上!我们必须现在出去找!”
  “我去喊人!”余非说。
  “走。”
  林濮率先跑了出去。
  其余的人跟着一起出去,他相信就在靠近舞台一侧到海滩上。
  林濮蹲了下来,浑然不顾沙子弄脏裤脚和膝盖,凑近着看地上的事物。
  “他扔不远。”林濮喊道,“只要是充气棒和咖啡纸杯!再注意破损充气棒。”
  半晌,余非出来,拿了几个大袋子喊:“许队说了!把所有可疑的全部,全部装袋带回去,一个个化验!一个都不可以放过!”
  早该这样了。
  林濮叹了口气想。
  虽然搜索面积不大,林濮却被迫切的心情弄得急躁,用手揪着领口透气。
  他手撑着沙面,就看见手指边零星滴落了几滴水渍,接着,头顶倾倒一般开始下大雨。
  这暴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不得不抬起手挡了挡。
  他捡起一个附近的纸杯,放入拿着的证物袋中,想站起来的时候,用手摸了把沙子。
  他看见了被雨水已经打湿的沙面上一个黑色的充气棒残骸,他捏着他提起来,下面的叶片分开成了两半,接着,林濮看见了下面那根细细的吹起棒。
  它插在沙子里,被这特殊的地形保存着。
  林濮脑袋一嗡,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拨开沙子,赶忙把它塞入证物袋,接着,他欣喜地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雨势已经很大,几乎已经淋湿了他头发,但他却恍然有种被雨浇得熄灭了的烦躁感。
  正想着,头顶的雨停了。
  “……坐着干什么?”舒蒙举着一把伞低眼看他。
  林濮不想说话,只是微微喘气着,接着把自己的证物袋上举,难得露出一丝稚气表情,邀功似的举给舒蒙看。
  舒蒙挑挑眉毛,显然也惊讶又开心,但还是道:“你找到了?你先站起来,你裤子都湿透了,一会怎么回去……”
  “我站不起来了……”林濮胸口起伏,看着前方,“我好累……”
  舒蒙举着伞蹲下去:“怎么?在撒娇吗?刚刚惹我生气,现在又和我撒什么娇。”
  “……我没有。”林濮沉默半晌,又道,“对不起。”
  “没必要对不起,我就是冲自己发发脾气。”舒蒙笑了笑,“我说你啊,你怎么整个人像被雨浇傻了。”
  “……只是因为一想到这是开始,就有些疲惫。”林濮说。
  舒蒙撑着伞蹲在他旁边,雨滴噼里啪啦打着伞面,这一小小的空间里,他能闻到舒蒙身上的气味,混合着雨像芬芳的青草,让人安心又心动。
  “起来。”舒蒙对他伸出手。
  林濮抓住他的手腕,站了起来。
  林濮把证物袋交给了旁边是警方,他的裤子上沾满了污垢,白衬衫亦然,他蹭了蹭手臂上的污渍,道:“我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走吧,回去等消息。”舒蒙说,“你的战斗刚刚开始呢,林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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