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我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的往后仰了一下,幸好她攥住我的手了,我的头这才没磕到车厢上,我稳了稳心神,这才答道:“伯母,叫我月西吧。我和江一。。。江公子认识有几个月了,我雇佣贵镖局的镖师时认识他的。”
  江夫人使劲的盯着我,热情的眼眸中似乎要冒出烈火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叫你月西了。月西啊,你长得可真俊,看这眉眼,看这模样,啧啧,真好看,就是瘦了点,你今年多大了,是哪的人?”
  我心知这江夫人似乎有些误解了,可这事我又不好辩白,只好彬彬有礼的回道:“十六了,现在住在七丰镇。”
  江夫人欢喜道:“我家阿苇十八了,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
  然后,这诡异的笑声,一直持续了一路。
  江一苇家很大,府第十分的雄伟,仅他家的围墙就占了半条街,大门口很开阔,巨大的两扇门上铆着密密麻麻的铜钉子,大门左右贴着一副铜字对联:大智大勇威震四方,立信立义诺重千斤。上面横了一块大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同兴镖局。
  我还没打量完,江夫人就已经急急火火的拽着我往府里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赶紧去找老爷,有贵客到了,小三子,去吩咐厨房,做桌拿手好菜。嫣红,翠翠,快去给杜小姐收拾间房,把那轻容纱的被褥晒上,熏上沉水香,阿云,你去把我陪嫁过来那套象牙妆奁拿来,还有还有,胭脂水粉,一定要顶顶好的。。。”
  晕死,我也没说要住在这里啊。
  我赶紧拦住热情过头的江夫人:“不敢劳烦伯母,月西还有事在身,过一会儿就要走的,就不在府上打扰了。”
  江夫人却道:“走什么?既然来了就得多住些日子,再说你不是要治病么,这病岂是一两天就好的?你安心在这住着,别拘束的慌,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说到“自己家”时,这位江夫人还别有深意的着重强调了一下。
  我郁闷,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我知道自己可劝服不了这位好心的江夫人,只好给江一苇使眼色,江一苇果然有眼力劲,紧走两步向江夫人说道:“娘,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别把月西吓坏了。吃罢饭我就带她去看病,看完她就要回家了。”
  江夫人狠狠的剜了江一苇一眼:“你这死孩子,缺心眼是吧,等你们看完病天就要黑了,难道你让月西赶夜路么?再说了,她有病在身,总这么折腾对身体也不好啊,等病养好了再走也不迟呀。。。”
  一顿数落下来,江一苇败阵而回,他歉疚的向我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他无奈,我也无奈,我郁闷的低着头只好一路随着江夫人进了屋。
  把我按到椅子上坐好,江夫人也坐到了我旁边,吩咐丫环上茶,然后眉飞色舞的和我聊起了天:“月西啊,你得的是什么病?怎么瘦成这样?可曾让大夫请过脉?大夫怎么说?你放心,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多的很,什么病都能治的。你不要着急,这几天就让阿苇陪你到处逛逛散散心,别看我家阿苇五大三粗的,心思可细了,保证把你照顾的周周到到的。你也不用怕挨欺负,我家阿苇武功可好了,打一二十个不在话下。。。”
  一见江夫人夸起来没完了,江一苇不好意思的看看我,赶紧打断了江夫人:“娘,月西是来看病的,你总说我做什么。月西也没什么大病,就是病的来头有点不对,我想让我大姑姑帮她看看,大姑姑在家吧?”
  江夫人又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道:“没病就好。你大姑姑在家呢,我先让人去给她送个信,今天下午你们就过去吧,这样吧,我也去,让你大姑姑好好给月西看看。”
  江一苇嚷道:“娘,我带月西去就行了,你就别去了。”
  江夫人那脸说变就变,刷的就垮下来了,她阴阴的对江一苇诡笑:“死孩子,你竟然敢不让娘去,欠收拾了吧?”
  江一苇似乎很害怕他娘亲的这种笑容,一边暗暗的向我这边退,一边结结巴巴道:“娘,我,我是怕您累着。”
  江夫人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出现了在门口。
  他看起来有些瘦削,容貌也不出众,可当他那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f1678:你可委屈我了,我没有去玩游戏。元旦之后,又随老公搬家了,刚到这个城市,我似乎有点水土不服,脸上背上出了好些个小红疙瘩,又痒又疼。背上出也就罢了,脸上还出了,我快要毁容了。。。。。。我估计大家都快没有耐性看这文了,汗,我总是断更,这小半年的事很多。现在搬到这边后,能有一个月的安静时候,我争取多更点。坑肯定不是,大家尽管放心看。。。事实上我都不知道应该说啥了,只是觉得很对不住大家,废话我也不说了,争取多更是正经。今天还在写,争取还更一章。
  ☆、第 17 章
  江一苇说他爹爹江映是个高手,这话我信了。
  人家那眼神,敏锐犀利的如同小刀子一样,一看就知道与平常人不一样。
  我站起身来,想向他打招呼,还未等我开口,一个身影嗖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去了,随即江夫人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相公,你儿子欺负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我满头黑线,这个江夫人,可真是别具一格啊,对自己的儿子还用告黑状的。
  江映伸出大手,笨手笨脚的在江夫人脸上抹了两下,轻轻将江夫人扶正了,待江夫人站稳,却伸手抱拳,向我说道:“见笑,见笑!”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起伏。
  我连忙施礼:“见过江伯父。”
  江映抬手虚扶了我一下:“不敢,不敢!”
  这人说话,怎么总俩字俩字的往外蹦啊。
  重又分宾主落坐,江夫人一扫以前的豪放,坐在江映旁边,温柔委婉似小鸟依人,这变脸演戏的功夫,当真是让人敬佩至极。
  江一苇似乎很怕他娘诬告他,连忙挤在他娘开口前向他爹爹介绍我:“爹,这是杜月西,我交下的朋友。”
  江映“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看冒着热气的茶杯,就再也没有反应了。
  江一苇似乎看惯了这种情况,向我解释道:“我爹爹不擅言谈。”
  嗯,我看出来了,确实是不擅言谈,要不然也不会俩个字俩个字的往外蹦了。
  江夫人怕我尴尬,连忙揽过话去:“月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父母可安康?”
  我低低答道:“爹娘都不在了。”
  江夫人楞了一下,随即走到我身边,将我揽入怀中,面含怜悯轻声道:“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
  爹爹在与不在,我从来就没放在过心上。
  一个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面的男人,值得我将他放在心上么?
  只是娘亲,虽然不在了,可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取代。
  忘不掉那温柔的笑容,忘不掉那细心的呵护,忘不掉昏黄烛光下那飞针走线的纤纤玉手,也忘不掉那响在耳边的声声叮咛,更忘不掉寂静深夜中那张流满泪水的脸。
  “西西,你成全了娘吧!”我不知道当初娘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着说出这句话的,我只看到娘的手一直在抖,一直在抖,抖的那床黄绫被子起伏的如同秋风中衰败的枯叶。。。
  于是,我静静的睁大眼睛,成全了娘亲。
  娘亲那温热的唇疯狂的吻在我的小脸上,那簌簌而下的泪水滴湿了我薄薄的睡衣,娘亲用她自认无悔的方式,与我说了再见,与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娘亲走后,我在回忆中,在品味着她的爱中,在孤独中慢慢长大。
  我从未忘记过她,也从未埋怨过她。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或告别这个世界,或活在这个世界。
  面对爱怜满溢的江夫人,我保持了沉默。
  这个怀抱,虽然也很温暖,但没有我记忆中那熟悉的香气。
  这,终归不是我曾在乎的那个怀抱!
  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屋里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就连江夫人那么爽朗的人,都染上了一丝伤感。她似乎想弥补我缺失的母爱一样,拉着我的手,不断的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又勾起我的伤心往事来。
  我很想告诉她,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下了,我忽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幸好这种伤感没持续太久,丫环就进来问要不要开饭。
  我以为别人家吃饭也象杜家一样,无声无息,规矩极大,大家都只吃自己手边的菜,不敢去挟远处的菜,生怕失礼于人前。
  饭桌上,江夫人和江一苇时不时的拌嘴抬杠,为了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争个不可开交。
  江夫人帮我挟块鱼肉,江一苇在旁边嚷道:“鱼生火,肉生痰,月西正发烧,你还给她挟鱼肉,这不是让她病的更重么?”
  江夫人又挟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还嘴道:“你懂个啥,月西这么瘦,不补补怎么有体力啊,你那话有准么,还不定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听来呢,再说了,月西这病又不是从身体上来的,怕什么啊!”
  江一苇仍自辩解:“那也不好,生病的人还是吃点清淡的好,月西,来,吃点白菜。”
  嗖——我碗里的鱼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箸白菜。
  “江一苇,你找揍呢吧,竟和我对着干!”母子大战又开始了。。。
  江映镇定的放下筷子,脸上那表情仍是冷如冰川,双拳一抱,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然后又抄起筷子,若无其事的自顾吃饭。
  那边江一苇喊道:“你不信了去问大夫,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少吃大鱼大肉,多吃青菜?”
  江夫人横眉立目,大拍桌子:“胡说八道,生病了是一定要好点好东西补补身子的,要不然身体都得耗虚了。”
  江一苇:“娘,你不懂装懂!”
  江夫人:“滚,你胡说八道!”
  江映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抄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
  江一苇嗖嗖嗖把青菜给我添了满碗。
  江夫人唰唰唰把鱼肉全端到我面前。
  江映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拿起筷子吃的很淡定。
  。。。
  这热闹又诡异的一家子,这<高>潮迭起的一顿饭,吃得我既疲惫,又羡慕。。。
  好不容易吃罢了饭,江映一抱拳:“失陪失陪!”
  也不容我答礼,他老人家长腿一迈,翩然而去。
  这人,真是太有个性了!
  我十分想知道,他说话这么简洁,是怎么和别人谈生意的!
  江一苇的大姑姑家也住在封鼎城,我们走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他大姑姑家也是高门大户,富贵门第。
  江夫人早就谴人报过信了,他大姑姑知道我们要来,已经摆好了瓜果,正在客厅等我们呢。
  大姑姑岁数好象比江映要小几岁,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人很精神干练。
  见过礼,她们姑嫂二人又谈了几句闲话,这才将话题扯到我的病上来了。
  大姑姑既没问我病情,也没有点香,象平常一样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一边数念珠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和江夫人闲聊。
  聊着聊着,她的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佛珠猛的爆散开来,哗啦啦掉了一地。
  江夫人和江一苇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佛珠怎么散了?”江夫人急急问道。
  大姑姑的表情却很奇怪,她的似乎很着急,想要表达什么,脸上的肉一个劲的抽动,可她的嘴却抿的紧紧的,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那样子好象有人把她的嘴捂上了似的。
  江夫人和江一苇着了急,拽着她又叫又嚷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大姑姑都折腾的满身是汗了,这才倒腾上来一口气,总算是把嘴张开了。
  长长的出了口气,又喘息了好长时间,大姑姑总算是平缓了下来。
  她仔仔细细的盯着我又看了一番,然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杜小姐,你这病我看不了,你也看到了,人家根本就不让我说话。”
  我点点头,心头已经了悟:“我明白,谢谢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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