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 第57节

  霍青拿起药丸,邵景行立刻凑上来:“哦,这个就是了。”跟他之前给黄宇买的那三粒从包装到外形都一模一样。
  “我说,先点菜好不好?”邱亦竹忍无可忍,“替你们打听消息,连饭都不请吃啊?”
  “请请请!”邵景行赶紧招手叫服务员,“其实都点好了,就等你来,再点几个你爱吃的菜呢。你看这几个菜怎么样?唉,先把那个椰汁红豆凉糕上来。”
  “会长胖的……”邱亦竹对着他拟的菜单一脸嫌弃,但最后还是把菜单给了服务员,“就照这个上吧。算了,先吃了再说,明天多跑五公里好了。”
  邵景行:“嘿嘿……”女人在美食面前,都是一个样。
  果然,甜品上来,邱亦竹一边皱眉头,一边先就挟了一块,还要唉声叹气:“你们就不能点点儿别的嘛……”
  霍青选择性无视了她的话,问她:“你弄片药来……”是什么意思啊?
  邱亦竹放下筷子:“嗯,我正要跟你们说呢。这个药是我从——从什么人手里弄来的你们就别问了,但这个药她是长期吃的,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所以我有点怀疑,这个真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养颜丸吗?”
  “长期吃?”霍青皱起了眉头,“她吃了多久?”
  “有三年了,据说每三天一粒。”邱亦竹又喝了口水,“我跟她磨了好几天,才一点点问出来的。她是把这个当保养品吃的,说这个吃了之后皮肤非常好,这几年不但没有什么皱纹斑点,反而连天生有点下垂的眼角都扬上去了。”
  邵景行摸摸下巴:“也就是说,她的容貌还有点变化的?”不但能令皮肤情况改善,还能改善容貌。这个听起来比他买的那种养颜丸又高级了啊。
  霍青却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因为她吃的时间长。”荀草的功能可是“美人色”,能改善的不仅仅是肤色。
  “可是她长期吃,却没有任何不适啊。”邱亦竹插话,“如果照你们那种说法,她早该出事了。再说,这种药在用的人可不少,她也是经朋友介绍的,她的朋友吃的时间更长,听说还是两天一粒,也没什么事。”
  霍青和邵景行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霍青说:“看来要比较一下成份。”
  “所以我才弄了一颗来呢。”邱亦竹把手一伸,“一千块一颗哦,报销。”
  “一千块?”邵景行不禁疑问,“价格也不一样啊。”
  “要长期吃,价格当然是不一样的。”邱亦竹撇撇嘴,“三天一粒,一个月一万块,有些被包的——咳咳,我是说这个价格,有很多人都吃得起每天一粒啊。”每个月三万块,的确是有很多人吃得起的,但如果每个月十五万,那消费群体就会缩小不少了。
  虽然这不算“薄利”,但也是“多销”了。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变化是缓和的,不会让人起疑心。
  “之前我听你们说的那种,变化就太明显了。”邱亦竹瞥一眼邵景行,“邵先生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假如你认识的人突然就大变了,你不会怀疑她整容吗?虽说整容的多,可你们有钱人,还是要讲究个纯天然的比较有面子吧?”
  哎,什么叫做“你们有钱人”!
  “我从来不干这种事!”邵景行连忙义正辞严地为自己洗白。开玩笑,当着霍青的面说这个,什么意思嘛!
  不过邱亦竹说的也有道理的。这年头网红脸什么的,在某些人眼里看来确实格调不够,真正的原生态美人才叫难得呢。比如说,阿青这样的……
  当然邵景行并不歧视整容的。丽质天生那要看运气,后期整容的人家也是努力过了啊,只要不生宝宝,观赏起来效果基本差不多嘛。
  “哎哟,看不出邵先生还兼收并蓄呐。”邱亦竹开玩笑地说,“博爱!”
  “我不是!我是说欣赏,就欣赏!看看而已!”邵景行恨不得贴个标签在自己脑门上,“我可不是那种人!”
  霍青看他急得青筋乱爆的模样,嘴角的酒涡又闪了闪:“好了,不开玩笑了。邱小姐这个猜测很有道理,等化验一下应该就能知道了。另外,我还有件事想拜托邱小姐。”
  “行了,不用这么客气。”邱亦竹摆摆手,“从公说,我堂哥也是特事科成员,帮个忙没什么。从私说,咱们都一块儿扛过枪了,也算有交情了啊。也别邱小姐邱小姐的了,叫我名字就好。说起来,这边还是第二小组的负责范围,你们还不是找我插手这个养颜丸的事了。真是,违规的事都找我了,还客气什么呐。”
  果然还是那股子土匪气质。邵景行都怕她刚才会把“一块嫖过……咳咳”说出来呢。
  “那——好。”霍青也很干脆,“我就不客气了。想让邱家帮我查个人。他叫袁非……”
  “居然会言咒?”听完霍青的叙述,邱亦竹啧了一声,“我知道能用言咒的人都不多呢。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所以你们也要小心一点。”霍青犹豫了一下,“本来不应该麻烦你,但我想——”
  “我明白。”邱亦竹打断他,“这样他不会想到与周家有关,周家人会更安全。他们本来就是普通人,不应该卷进来。这事包我身上了。”
  “哎!”邵景行突然想起件事,“对了,阿竹啊,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们干什么!”邱亦竹大叫,“就请我吃一顿饭,安排这么多任务?还有,阿竹是什么啊,听起来好像旧上海时代称呼老婆婆的!”
  “这样亲切。”邵景行瞪眼,“什么老婆婆,你们北方人真是**的!”
  “你们南方人才奇怪呢!”邱亦竹反瞪回去,“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你认识郑盈盈和唐佳吗?”
  “郑盈盈?”邱亦竹稍微想了一下,“你不是说那个歌唱家吧?怎么啦,你跟她还有交情啊?不是吧,年龄上也不对劲,她比你大七八岁吧?还有那个唐佳,又是谁啊?你怎么一问还问两个的?”
  这妹子咋回事呢?为什么随时随地都像要露出猥琐的笑容,对得起她仙风道骨的模样吗?初见时候的“高贵”样儿哪去了?为何如同一个黄瓤西瓜,外皮碧绿如玉,剖开来却是一肚子黄的?
  其实邵景行自己也是突然兴起才想让邱亦竹帮忙查一下郑盈盈和唐佳的。那天邵仲言跟他说的话,他虽然当时只当他被害妄想,但现在见识到了这“多姿多彩”的诅咒方式,他忽然也有点觉得,邵仲言的话可能也有点道理。
  而且还有一件事,说到养颜丸能够令人改变容貌,他就忽然想到了唐佳。虽然她改变的不是容貌,但,她改变了声音。如果有能够让人变美的药丸,那会不会也有能让人的声音变得更动听的药呢?
  第70章 黑暗中的对话
  华灯初上,长安街如同一条闪闪发光的长龙,静卧在夜色之中。不过龙身上依旧行人穿梭车辆如流,其热闹不逊白日。
  一个五官很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穿过街道,走进了一家商务酒店。用门卡刷开四楼一间标准间的门,他刚踏进门口,浑身肌肉就陡然绷紧。不过一秒钟后,他就又放松了下来,因为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是他熟悉的:“回来了?”
  “您怎么过来了?”中年男人没有把门卡插进卡槽里,屋子里也就仍旧暗着。屋里的人也没有异议,显然,两人都觉得不要开灯更好。
  “现在可以跟我说,为什么突然要安排小妍出国了?”黑暗里的人淡淡地反问。
  “这——”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小妍跟她一个同学合不来,那同学家里有钱有势,小妍惹不起。”
  黑暗里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惹不起,所以就用青蚨血去吓唬人家?青蚨血是让她拿来这么用的?”
  中年男人半晌没作声,半天才把声音放得更低:“主要是她那个同学……太欺负人了……”
  “怎么欺负人?”黑暗里的声音冷笑了一下,“有钱,说话居高临下?伤了她的自尊心?还是——因为她喜欢的男孩子喜欢那个周姝?”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但随即抬起头:“您不是做父亲的,不懂做父亲的心!小妍她从小就没妈,受了很多委屈了!我不能让她再受委屈——那个周姝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有点钱,长得还行吗?”
  “那是事实,你不承认也不行!”黑暗中的声音也有些不悦了,“你怎么不怪那个男孩子看不到小妍的好,要去追捧有钱的女孩子?”
  中年男人恨恨地说:“他当然也有错!我也得教训他!”
  “你还干了什么?”黑暗中的人声音猛地提高了。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不情愿地说:“就是个小诅咒,让他看见那个周姝,就做几天恶梦——”他又补充了一句,“顶多一个月,诅咒就无效了,我有数。”
  黑暗里的人半天没说话,直到中年男人有些不安了,他才冷冷地说:“下不为例。袁非,你疼女儿也要有分寸。我把你弄回来,不是让你来给我添麻烦的。如果再这样为所欲为,袁妍在德国读书的费用,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中年男人袁非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当然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可不仅仅是说学费,而是在说他如今所持有的东西,都会被收回去,他又会像当初因出了事故而被开除后那样,看不到前途在何方……
  “我知道了。”袁非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在周姝身上下了言咒的事瞒了下来,不管怎样,那个言咒有效时间不过是24小时,到明天中午就会结束。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出来让面前的人不快呢。
  只是,他想想仍旧有点不太甘心:“周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吗?值得让面前的人为了一个周姝,来警告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黑暗里的人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周家向特事科捐了一支通天犀角,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好用。”
  “通天——犀角?”袁非愣了一下,随即咬着牙恨恨地说,“这些有钱人……”
  “袁非——”黑暗里的人叹了口气,“你这种仇富的心理如果不改改,会招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
  袁非再次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声音:“这些人不可恨吗?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个姓林的是个什么著名企业家,咱们的老科长怎么会推我出来顶罪?本来赔偿方案不是都出来了吗?”
  他声音里满是恨意,随即又冷笑了两声:“结果怎么样呢?前几年那个金宇集团的老总出了事,他自己不也来了个引咎辞职?我还以为他在上头眼里能有多值钱呢!”
  “所以你就对邵家那个年轻人下了咒?就因为你觉得他是有钱人?”黑暗里的人冷冷地说,“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动手,那你知道他现在进了特事科,那支通天犀角就是他从周家拿来的吗?他本来能力就特殊,现在又立了不少功劳,顾笙那边对这件事就更上心了,一直在查!”
  袁非又愣了一下,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因为女儿失恋的事烦恼,还真不知道:“我听说他就是个纨绔……”只会吃喝玩乐而已,能有什么特殊能力,居然还进了特事科,立了功?
  “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黑暗里的人有点不耐烦了,“我出去这一趟,你正事办了没几件,倒惹出来这么多麻烦!”
  袁非不愿再把女儿的事说出来,只是辩解道:“我也是怕他们发现那颗卵壳——”
  “那你把郑家知情的人做掉就足够了!”对面的人打断他,“就算那个店主一并做掉也没什么,可是对邵景行下手算怎么回事?要不对他下手,这件事本来你做得很好,哪怕没有回收卵壳,两个经手人都死了,也不会再有人想起这东西。可是你——简直是画蛇添足!现在他们反而对卵壳产生了怀疑,怎么办?”
  袁非低下了头不敢再反驳,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好在其余的卵壳不是都已经处理掉了,那些师鱼……”
  对面的人沉默着没说话。但袁非却感觉到一种低气压,以至于他的后半句话都没再说出来。良久,才听见对面的声音:“这件事,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了。没想到卵壳除了能促进蛹孵化之外,还有别的用处。现在已经发现了一条变异的师鱼,可以确定是因为吞过卵壳而进化了。”
  袁非吃了一惊:“卵壳还能让异兽进化?”
  “对。看来卵壳里依旧还有残存的能量。”
  “可是据记载,九曲珠并没有这种力量啊……”
  “可能是陈侯所得到的卵壳已经经过太长时间,能量散失殆尽了。另外,有人提出了力珠的说法,那很可能就是一枚卵壳。如果能让接触的普通人力量增加十倍百倍,就证明卵壳里确实有残存能量。只不过各人的体质不同,接触卵壳之后出现的反应也不同,有些卵壳可能因有特殊反应而被记载下来,有些只被当成了普通珠子,还有的可能令人出现不良反应,所以被当成不祥之物丢弃也说不定。”
  这话说起来就远了,黑暗里的人大概也发现自己的思维有些发散,于是停止了分析:“总之五色蛾卵本来留于世上的也不会太多,没有记载也正常。倒是之前我竟然一直没有发觉,这才是个错误。”
  “我也没感觉到啊……”袁非百思不得其解,“毕竟那东西如果能让师鱼进化,其中残存的能量就……”
  “人与低等异兽毕竟不同。”对方叹了口气,“我想过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就用过蛹的缘故,对这种残余能量不敏感。但从接触过那东西的人的反应来看,其中残存的能量应该并不多,能留下力珠的传说,应该是因为那个刘累对异能的反应特别强烈,是个类觉醒者。至于师鱼……恐怕那一条吞下的不只一个卵壳,多个卵壳的能量累积起来,让它发生了变异,只不过运气不好,它肚子里还剩一颗没有完全消化,偏偏被发现了——至少这次去饶山的搜索,再也没有发现第二条变异师鱼,这倒是件好事。”
  袁非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们也只发现了两颗卵壳而已。”
  “但两颗也已经很麻烦了。尤其是他们公开提出来,还加入了山蜘蛛可能向古玩街挖掘通道的报告——”黑暗中的人有些烦躁地说,“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这东西了。”
  袁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需要了吧……”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我手里的卵也要没了。算了,这东西不用也好,现在的仪器越来越先进,如果蛹跟人体结合的时间不够,我都有点担心会被检查出来。毕竟上次吴振发病的时候,磁共振图像就有点不对,只不过蛹孵化得快,就没人来得及质疑。”
  袁非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说的第一句话上:“卵没了?”
  “本来就只有那么几颗。”对方也有些阴郁。
  “可我——”袁非欲言又止。不过对方已经明白了:“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再说你也该自己注意一点,不要随便动用能力。”
  不是长久之计,可用得最多的不是你吗?
  虽然表面上点头答应,袁非心里却在嘀咕。而且那种能力提高的感觉太让人沉迷了,以前因为能力所限不能使用的咒术现在随手拈来,对于施咒的程度、时间,都能精确掌握。一旦品尝过这样随心所欲的滋味,他不敢想自己再回到原本那种时刻都要聚精会神、战战兢兢的状态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半颗蛹的力量就能让他有这样的提高,那如果使用一整颗蛹的感觉又会是什么样子的?袁非握紧了拳头,注视着黑暗中那个隐约的身影。他敢肯定这个人用过的绝对不止那半颗蛹,既然这样,又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其实想想,这些蛹用在那些普通人的身上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他也能找到新的卵,那——其实孵化的方法,他也知道。
  他正有些想得出神,对面的人已经又说道:“既然小妍出国了,那你现在暂时也不用担心她,就往湖南那边跑一趟吧。也正好避避风头。”
  “好。”袁非想想,也觉得先避一避的好,“湖南那边有什么事?”
  “是那些荀草丸的事。”对面人的语气里颇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三组那边报上来,在灵海发现了一种养颜丸,服用三丸以上就会致死……”
  “又是灵海?”袁非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名字,“又是三组!”
  对面的人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不管是谁发现的,死了人就必须得查。”
  “荀草丸生产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见出过事啊。”袁非有点不以为然,“别是有假货吧?”
  “已经化验过,成份跟我们的荀草丸基本相同。”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而且前年,那件事你还记得吗?裘莉。”
  “啊——”袁非马上就想起来了,因为袁妍很喜欢裘莉,所以他也跟着注意了一下,“是说她那些照片的事吗?但后来不是辟谣了?”
  “不,是她后来做了治疗,还做了整容手术。”对面的人消息比他灵通很多,“当时我也没在意,但是现在想起来就有点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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