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 第21节

  安东尼一下噎住,他的脸又涨红了,不过这次似乎不是气的。
  他争辩道:“夸你不能轻薄……只是夸你能算轻薄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赞美不是轻薄”,什么“你穿的确实引人注目”之类,引得众人侧目而视,现场充满了幽默的空气。
  原来是这种俗套的剧情啊,调戏女孩子不成,反被女孩子调戏什么的。
  易真顿感无聊,他望着这位小少爷,说:“先把店钱赔了,这可是个人资产,你总不会赖账吧?”
  安东尼恨恨地刷了终端,正打算给舍心转账,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挤开围观群众,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的店——谁把我的店砸啦——”
  易真:“?”
  他扭头看着舍心,舍心也无辜地回看他。
  “这……这不是你的店?”
  舍心疑惑地反问:“我也从来没承认过,这是我的店啊?”
  易真张了张嘴,他默默地回想两人刚才的对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舍心的肩。
  “很神秘!兄弟,你很神秘。”
  店主跑到跟前,气得跳脚:“我的店呢?我好端端放在这的一个店呢?”
  又转向舍心:“好啊,你小子……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要来帮我看店,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
  李有灯紧急插话:“不是他的错,你找这个小美……这个小男生要钱吧,都是他砸的。”
  众目睽睽之下,安东尼确实不好扭头就走,他恶狠狠地划了一笔钱,又对李有灯撂下狠话:“两个月后,帝国争霸赛,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带着一帮小弟走远了,走得很快,很急,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易真同舍心和李有灯一块加了好友,舍心且不说,他倒是觉得,这姑娘还怪有意思的。
  虽然卷进了一场没有必要的风波,但收获了两个朋友,还敲定了血蒺藜的强化方向,易真觉得,这趟购物行也算没白来。
  回去之后,易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太阿?”他唤道,“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好不习惯啊。”
  电子音嗞啦作响,好一会,太阿才低声回答他。
  [我从刚才的围观人群中,检测到了其它指引系统的痕迹。]
  [——两个。]
  第20章
  “居然来得这么快。”易真脱口而出,他面色复杂地睁开眼睛,与星网断开意识连接,“我……我操!”
  除了天色,训练室与他离去时没有差别,唯有一样东西——桌上空荡荡的玻璃罩。
  那只要命的蝎子呢?!
  蚀骨蝎毒的解药配比繁杂,它要是真的逃出去,那可是比物种入侵还严重百倍的大事,这个世界就目前为止还没有能解它毒的克星。天敌未知,解药未知,它将变成真正的杀神,所有见到它的普通人只有死路一条。
  易真眯起眼睛,他保持着方才坐起来的姿势,观察打开的玻璃罩。系统下发的禁锢道具都有特殊的内部涂层,也不能从里边顶开,所以……它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内力淌过周身,易真第一次发动东海化玉诀的隐匿功能。
  他的皮肤犹如塑封了一层蜡壳,体温急剧下降,呼吸也中断了,绵延不绝的内息则供应了他身体所需的氧气。
  如果这时打开温度成像仪,或者红外探测器,人们就会发现,有一个活人在室内凭空消失了。
  他就像家具……或者说一件毫无存在感的摆设,缓缓逼近打开的玻璃罩。
  易真拿起盖子,手指沿着边缘细细摩挲,他忽然摸到了一圈不平的凸起,像胶水凝固后留下的痕迹。
  ……唾液。
  蚀骨灵蝎具有黏性,用来分泌筑巢的唾液。
  他打开盖子,伸手下去,然后蝎尾轻轻甩过他的手……易真以为蝎子的主要目的是解决他,但其实不是,它的主要目的,是将无色透明的唾液甩上盖边,使其产生空隙,无法百分百地闭合。
  ……真是聪明啊。
  天花板的照灯传来轻微的,嗒嗒的响声。易真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那声音一路蔓延,在玻璃罩上方停住了。
  腥风破空而来!
  易真出手如电,一把扯住了蝎子狰狞的尾钩,右手两指从左手手腕处斜插过去,与蚀骨灵蝎强有力的前螯相撞,擦出金属交错的刺耳声响。
  双方僵持不下,但易真可以感觉到,毒蝎有些惊慌,它委实料想不到,一个人类,竟然能徒手控制住它。
  犹如冰雪消解,易真解开了东海化玉诀的隐匿状态,他吐出一口浊气,两手并用,将蚀骨灵蝎举到眼前,与它对视。
  “我不想杀你,”他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远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我只要你听我的话,别乱杀生。”
  卡在螯钳上的手指错开,易真发力将蚀骨灵蝎甩远,毒蝎子敏捷地翻身落地,就像一道幽暗的惊雷,不依不饶地冲易真飞速爬跳过去。
  距离近在咫尺,即将跃起来的那一刻,它忽然停住了,尾钩来回摇摆,黑豆豆眼盯着易真的手。
  “花翅大蟋蟀,”易真慢吞吞地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引起一片窸窸窣窣的鸣叫,“个大、皮薄、肉质鲜嫩……还是活的。据说这是你很喜欢的食物呢,真的假的?”
  他低头,对看上去有点傻眼的蝎子露出微笑:“想吃吗?因为你试图偷跑,所以你就先想着吧。给我进去,明天看情况给你分配。”
  毒蝎子焦躁地啪嗒转圈,食欲占了上风,它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眼前的人类,那自然也抢不到他手里那袋美味的活虫。
  它呆呆地立了片刻,想了又想,还是垂头丧气地爬上桌子,主动跳进了关押它的玻璃罩,在角落里窝成一团。
  我不快乐,因为我是不快乐的小毒蝎子。
  总算把这小混帐制住了!
  易真长出一口气,重新盖上盖子,想了想,还是问外面的佣人要了一块新鲜生肉,放进玻璃罩里。
  这下好,自己还是个在容家混吃混喝的呢,结果后边又拉扯了个拖油瓶。系统奖励的八十八只大蟋蟀听上去还挺多,喂起来也就是几顿饭的功夫……这可咋整,得尽快赚钱了。
  啊,难道到头来我还是摆脱不了男妈妈的命运吗……
  [为什么不是父亲呢?]太阿问,[你又当嫂子又当妈,难道不会觉得身体上某个重要的零部件有退化的趋势吗?]
  易真:“……是啊,为什么呢?你问住我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角落传来生肉的腐蚀声,吧唧吧唧的进食声,易真终于能够重回那个关键的话题。
  “所以,有两个玩家,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了我。”
  “你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不能。]太阿说,[我只能感应到半径150米的范围内,有玩家和系统交流的迹象。]
  “会是舍心和李有灯吗?”易真提出设想,“不,这个还是需要再看看……”
  易真转圈踱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发现我的身份,因为我和原著的性格表现完全不同,而且他们也未必听见我的自我介绍……太阿,他们能发现你么?”
  [不能,]太阿说,[但那段时间我依然终止了一切活动。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们并非高阶玩家,更不用说裁决十二席。]
  裁决十二席,太阿第二次提到的名词,让易真不得不深究一下:“什么是裁决十二席?”
  [那象征着一切的顶点。]太阿回答,[全部玩家中的至高至强者,他们的身份至今没有完全暴露在明面上,仅有几个较为高调的裁决者为世人所知,其中之一就包括我之前说过的魔神信徒。]
  [他们的指引系统也是特殊的,无法为在他们之下的任何系统所感知。我能发现其他玩家,因为我是你——世界主角的指引系统,可如果裁决者就站在这里,我也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易真沉吟了一下:“所以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本破黄书,可能出现最强的穿书者,比如那个野心、奴役和诡计魔神的信徒,手握五十四个大世界的玩家。”
  [是的,我认为这很合理。]太阿说,[假如裁决者真的降临在你的世界,那么我劝你放下矛盾与成见,和容鸿雪合作。你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迄今为止,已知的,能够从裁决者手中逃脱的世界,也只有一个。]
  易真低声重复:“……一个。”
  [是的,一个,唯一一个。]太阿说,[我们无从得知那个幸存世界的任何情报资料,这被视作是裁决十二席的奇耻大辱,他们将这段历史死死封存了,凡是提及它的人都不会得到回答,如同对着坟墓喊话。]
  易真抹了把脸,这一晚他难得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一个念头。
  他坐起来,打通了容鸿雪的号码。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视讯,等待音响了一声,两声……易真抿起嘴唇,手指就悬在挂断键上。
  第三声,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算了。”
  按下去的瞬间,第四声响了一半,容鸿雪轻声说:“有事?”
  易真的手指僵硬,容鸿雪问:“你在想要不要挂断,是吧。”
  “没有,”易真收回手指头,若无其事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说。”容鸿雪的语气是一贯的悠闲,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破他的气定神闲。
  易真斟酌着开口:“对你而言……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忽然觉得……世界变得很复杂?”
  容鸿雪愣了片刻,哑然失笑:“什么?”
  易真低声说:“我们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吧?所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也没这个闲心,大晚上不睡觉来找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种时候?”
  “比如一些武器机甲忽然得到研制进化,功能变得繁多;很多未知的种族,未知的职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还有……还有一些人的性格、情感,逐渐变得丰富,变得更……”
  驾驭者、机械师、治疗师、炼金术士,以及精神力具象化,智能生命族群的出现,星网的繁荣,包括作为海利纳星人的安吉,如今又来了德斯纳星人的舍心……易真目前的所听、所见、所闻,都远远超出了一本粗糙黄书能做到的设定。
  这简直就像世界进化了一样……那么除了身为主角的他和容鸿雪,还有谁能引导整个世界进化?
  易真不愿去猜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变化不好用语言描述,但我知道你一定能感觉出来,就是……”
  “你。”容鸿雪忽然说。
  易真:“什么?”
  “我身边最大的变化,来自你。”容鸿雪说。
  易真:“……除了我呢?”
  “没了。”万籁俱寂,容鸿雪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像花开在夜里,“你已经占据了我太多的注意力,要像这样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易真皱眉,十分疑惑:“……就这?你就想跟我说这?你再没其它可说的了吗?”
  不知为何,容鸿雪沉默了一会。
  “没了。”他语气冷硬,“体质爆发和解毒剂的事情我没忘,你性情大变,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等我回到中央星之后,希望你已经准备好说辞,来应对我的……拷问。”
  容鸿雪的声线又变得温柔起来,当然,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好吗,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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