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 第105节
他知道他其实应该安慰小庄。哄他,说朕错了。澹台谋反、叛国,朕当年眼瞎。
这些年小庄的委屈自不必说,他相信小庄不会构陷他人。
……却偏是不能。
以真心换真心。小庄如今好容易对他敞开心扉,他不可以用“哄”敷衍那一腔心意。
可要他说真话,那就是小庄肯定没有构陷澹台泓,但澹台泓也未必就谋逆。
至少不是证据确凿。
宴语凉再一次货真价实地恨自己头脑清楚。
他真还不如那些昏君。
昏君的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美人喜欢怎样就好。
哪怕天下人皆骂昏君,不妨爱妃一世荣宠、被捧在手心风光得意,快乐舒心。
哪像他,跟他在一起的大美人真疼了的时候,说他们是“互相折磨”!!
“小庄……”
宴语凉愧疚极了。
庄青瞿是多么敏感细腻的一个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宴语凉顷刻间甚至能够立刻感觉到那种绝望的气息。
锦裕帝也是真的慌了。
他后悔了,他就该昧着良心哄他!闭着眼哄!较什么真?
小庄会多难过?他都失忆了、记不清了却还是不肯向着他。
皇帝偏心如此,怎么怪岚王恨澹台泓。
宴语凉越想越不行,起身试着俯下身吻身边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庄青瞿被他吻时的反应是僵硬和抗拒。
宴语凉就更难过了。
挺住。是朕不好,活该被嫌弃!
……
当年澹台氏谋逆罪名确凿,但锦裕帝宽仁,澹台家女眷查明与谋反无关的全部网开一面不再追究。
只是澹台泓无法保住。
纵然证据不足。但民怨沸腾不肯放过,请愿的折子雪花一般,锦裕帝不得不妥协。
宴语凉的老技巧,周全不了就折中,折中不了就骗。
私放罪臣之子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为了让众人信服,他还认认真真演了半个月的哭戏。
却不料澹台氏一家男丁杀绝,老夫人悲伤过度,竟带着几位女儿一起上了吊。
“小庄……”
想起这些,宴语凉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若再有机会见到澹台泓,他一定要告诉他要怨就怨朕,为什么怪小庄!!!
那场谋逆如今想来,于谁都是天降横祸。
庄青瞿重伤,澹台泓假死离乡,他努力周全却无法尽善尽美。
月色朦胧,微微烛火。庄青瞿无声。
“小庄,你说句话。”
“你理理朕……”
“别难受好不好,朕是信你的。只是朕觉得,那信还有那家丁……”
辩驳根本没有意义,否则也不会磕绊了那么多年,至今依旧无解。
宴语凉记起来少年小庄红着眼地扯着他的袖子。
“我不似你与澹台那般亲密,所以我说的你都不信,就只信他的一面之词?!”
也记得他喝醉以后来找他:“我可不可以求求你,阿昭,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骗你。”
宴语凉心都要碎了。
他真的觉得这样不行。小庄此刻身上伤都还没好——澹台泓重弓射的伤口让岚岚躺了那么多天、受了那么多的疼,差点手都要废了。
他却事到如今还替澹台说话,还在讲道理。
讲个屁的道理!
小庄想要的是讲道理吗?
宴语凉想想自己这小半年。每一天每一天,庄青瞿哪怕冷着脸,都能通过各种细枝末节的宠溺让狗皇帝安心上蹿下跳、有恃无恐。
而锦裕帝那么多年……却只给了小庄好多孤单和委屈。
便是神仙也该伤心了死了。
狗皇帝你一天天都干什么呢?!!!
宴语凉咬牙吭哧着直起腰,他努力支棱解开自己中衣,指尖有点抖。
“……”
脱也没用,多半也是弄巧成拙。
可纵是他脑子好,也想不到还能给岚王什么。
赏赐财宝岚王不缺,地位已经万人之上,真心他其实给岚王了,可是大概狗皇帝的心失忆前被狼叼走了一半吧,远远不够。
那他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具乏善可陈的身体。
……
宴语凉以为他这么干会惹怒岚王,甚至惹哭他。
可月光淡淡,胸口却一阵温暖熨帖。
岚王将他轻轻裹住,凉冰冰的指尖抚脸。
月下,那双眼眶有猩红的余韵,却已大彻大悟一般,变回一片澄澈清透。
宴语凉倒是眼神难得躲闪。
他觉得他此刻应该挺难看的。就本来也就长得那回事,还是一脸不像样的泫然欲泣。
他得支棱。不然这样下去有朝一日让岚岚失望多了,就不会继续喜欢他了。
“对不起,”他轻碰岚王的伤口,声音艰涩,“弄伤岚岚的都是混蛋,朕以后绝不再替他说话。”
“朕信岚岚。只信岚岚一个,是朕错……”
岚王吻了他,轻柔的。没让他再说完。
“没有,阿昭没有错。”
宴语凉小声:“岚岚你别总说这违心的种话。”
庄青瞿却摇头,不是违心。
吵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死咬着被冤屈被辜负。可心底却未尝不清楚,阿昭也没错。
家仆烧的可以是证据,也可以是一堆废纸,甚至告密未必是真告密,家仆也未必是真家仆。
只怪自己当年马不够快,没有在烧完之前早到一步。
这么多年他年轻气盛又贪心,想要所爱之人无条件信任他——可如今却越发懂了,一个人不能去追求“两相矛盾”。
他爱|宴昭的聪明绝伦,就该明白他会就事论事、不被情感蒙蔽。
他爱|宴昭心怀宽仁,就不可以因他赦免了自己不顺眼的人就嫉恨到发疯。
宴语凉:“可也未必……”
“证据没了,既证明不了澹台谋逆,也证明不了他的清白!”
“万一真是朕放错了人。”
那岚岚该有多委屈?”
“不会。”
浅浅月光洒进来,庄青瞿双瞳染上了明暗不一的光。
“不委屈。”
“反倒是阿昭。那时既要瞒着一个逼你杀害多年好友的人,又要去救一个或许背叛了你的人。”
“还要处理国家大事,平衡朝中格局,抵御外敌环伺。阿昭那时多累多辛苦多难受,只是从来不说。”
岚王轻轻地贴着他赤|裸的胸膛,磨蹭着他温暖的肩窝,小动物般的温柔交颈。
“阿昭是帝王,多少身不由己,我明明是知道的。却那么多年揪着不放至今意难平,简直像个傻子。”
“若我……”
“若我能早点懂你一些,在你身边多帮你些,你就不会那么辛苦。我们或许也不会……”
宴语凉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都是屁话,他才不信!岚王南征北战足够了,反倒是狗皇帝为所爱之人一次昏君都当不了、护短都做不到,还敢说爱他?
岚王无奈,给他裹衣服:“好了。”
宴语凉:“岚岚。”
他在人家身上扭了扭,投怀送抱。
狗皇帝也不是没有心。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说不定还有不少,他想让他知道。
“岚岚每次抱着朕……都努力在忍。朕知道。”
“朕不舍得岚岚再忍了。”
他凑过去,亲了亲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