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 第59节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从重复,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就像雨打芭蕉,又仿佛黄钟大吕撞击人的心弦。那团半透明的火焰迎风而涨,不断在壮大。它温柔包裹住了老猫的心脏,将话语不断传入。
十四年的噩梦,十四年的折磨,让人不能醒,不愿醒,不敢醒。但是那半透明的火焰却温柔催促着,仿佛温暖的火炉,又像是传来捷报的信使。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乔双鲤思维恍惚,背后冷汗直冒,起初只是试探,再然后竭尽全力。脑海中似乎翻卷起了风暴,掀起惊涛骇浪。那平日最不起眼的半透明火焰已经凝聚成了遮天蔽日的飓风,肆意狂放地席卷而来,撕碎虚伪灰暗的阴霾。
‘你没有受伤,这是只是个梦’
‘你没有受伤,这是只是个梦’
‘你没有受伤’/‘你没有受伤’/你没有受伤——
咔擦
梦境的浓云,被扯裂了一角。老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浑身发颤,抖如筛糠,他痛苦呢喃着,流下眼泪,浑身抽搐成一团,就像是得了羊癫疯。
但是,他身上的血洞,那些无处不在的伤口在逐渐痊愈了!小片猫震惊爬出了口袋,乔双鲤仍死死盯着他,额角几乎蹦出青筋。最后一句话语,艰难如压着万斤重的巨石,断断续续。
‘你没有受伤,这,只是个梦!’
“呼哧——————”
宛如垂死之人墓中发出的苍老哀鸣,身上最后的伤痕也痊愈了。在两人急切的注视下,老猫哮喘似的费力痛苦咳喘着,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第55章 波斯奶猫
“崔老师的身体太差了。”
乔双鲤担忧道,他极轻柔抚过那干枯打结的毛发,但老猫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目光呆滞浑浊,就好像两块劣质的圆玻璃。身体上的伤虽然已经消失了,但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创伤却难以治愈。
即使已经被心火从噩梦中苏醒过来,但十数年的折磨早就让他的心里千疮百孔,腐朽破烂。小片猫趴在老猫尾巴尖上,难得耐心地舔舐梳毛,
老猫对他们的呼唤和接触完全没有反应。木木的,仿佛一块石头。
看到这一幕,乔双鲤心中沉重。
‘我们必须赶快去把席慕和崔夫人救出来,这种折磨实在……实在是……’
他语无伦次,几乎不敢去看老猫的眼睛。乔双鲤把崔老师小心放到一个干净的盒子中,站起身来准备去仔细去观察几遍这个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然而老猫刚接触到纸壳,那浑浊凝固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极大的痛苦。
他又开始剧烈颤抖,浑身抽搐,胸膛跟扯风箱似的呼哧呼哧不停,似乎是在绝望麻木的挣扎。老猫没有叫,但那种沉默压抑的痛苦绝望却仿佛尖刀般刺入乔双鲤的心。他连忙把老猫抱了起来,在离开纸盒后,老猫这才逐渐安静下来,趴在乔双鲤的怀中,眼睛无半分神光。
‘他害怕纸箱?’
‘好像是这样。’
抱在怀里的老猫就好像没有生命的毛绒玩具,然而但凡接触到一丁点纸箱,他就会痛苦抽搐,仿佛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乔双鲤不敢再放下去,便一直抱着老猫,搜寻了一边这个房间。
‘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盒子……这里怎么这么多盒子?’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纸箱跟盒子堆积在一起,搭建出整个房间所有的家具和生活区域。就连地板也是纸壳铺平。
纸面上刷上了颜料,被小块云朵装饰着,看起来倒是没有半点违和感,纸壳桌子上甚至还摆一束云朵编织的花。
‘她倒是还挺有生活情趣的。’
楼鸿风讽刺道,在看到老猫惨烈的状态后他浑身烦躁几乎要溢出来,就像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老鼠也喜欢盒子?还是盒子对于他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该死的,咱们也没看过别的老鼠的房间,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乔双鲤懊恼到,用心火唤醒崔老师花了很多时间,没过多久海蒂就回来了。小女孩裸露在外的脸和胳膊上又添了新伤,她谨慎关上了门,冲着乔双鲤小声打了个招呼。当看到他怀中的老猫时,女孩有些惊讶欣喜:
“你唤醒他了?真好……不过只有在真正离开这里,才算彻底走出了梦境。”
她担忧的凑到近前,关切看向老猫。崔老师打了个颤,往乔双鲤怀中瑟缩。海蒂见状站得远了些,面对乔双鲤警惕的目光无奈道:
“他对老鼠的气息太敏感了,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负责维护乐园模型,也因此才有机会帮助到他的……他们今天有些暴躁,可能觉察到了,我的伪装骗不了太长时间。咱们要尽快行动。”
“再过一会,就去救你的另一个同伴。”
“你说要毁灭这个巢。”
乔双鲤主动开口同她交流到: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摩天轮,现在乐园中设施只有摩天轮还没有建成。那里曾经是我负责的区域,我在那留下了破绽……只要你到乐园里,把绝望火焰注入到钥匙口中就可以毁掉它了。”
“把火焰注入到钥匙口?”
“嗯,那里是设施们的核心。关键又脆弱,四个建筑其实相互串联到一起,只要毁掉一个整个乐园就会毁灭。之前从人类身上压榨出来的绝望,就是灌注到里面的建筑材料。”
乔双鲤皱眉,直接质疑道:
“往里面注入火焰,这不就是就想当于把力量给予游乐园吗?你这到底是想毁掉它还是完成它?”
面对他的质问,海蒂轻叹了口气,低下头。
“您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我并不能阻拦您不是吗。我的兄弟姐妹们期待您成为王,完成乐园他们绝对会把所有力量都献给您,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在这个巢中只有我想要脱离这里。我知道您还不相信我,我也不奢求您的相信。”
“但是我们的目标确实是一样的,那就是离开毁掉这里。为此,我不惜任何代价。”
她目光坚决,面对乔双鲤,局促的抿嘴微笑:“我们走吧,去救您的另一个同伴。”
交错纵横的云洞就好像重庆的轻轨,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他们这次走了不同的路。最后通道尽头的密室同样呈现着整个游乐园的模型,只不过到来的区域却是负责云端城堡的。
白色的波斯奶猫在冰冷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忍受痛苦默默啜泣,海蒂像之前一样插入钥匙分开模型,把小波斯抱了下来。同样的替代品被送到了模型上。然而还没等他替代到波斯奶猫原来的位置,云端城堡里装饰的骑士忽然动了!
替代品被撕了个粉碎,剧烈的颤动突然从乐园传来!漆黑荆棘般的纹路从游乐园从根部开始向上攀升,全是森冷恶意,仿佛有什么被束缚的恐怖怪物及江苏行!整个空间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来时云洞突然被关闭了,他们被关在了这片空间!
“槽糕,被发现了!”
海蒂急急道,她惶然警惕的环顾四周,那不断扩大的乐园模型已经将他们挤到了边角。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壁外传来,那是老鼠快速奔跑的声音,还夹杂愤怒杂乱的吱吱声,听在人心底却仿佛即将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乔双鲤立刻燃起火焰,眼死死盯着窸窣声最接近的地方。那里云墙晃动,老鼠已经开始钻洞,很快就会冲进这里!六个梦乳鼠,他现在的力量绝对对付不了!
要召唤顾队吗,还是——
怀里突然被塞进来软绵的一团,是小波斯猫!旁边传来海蒂急急的声音:
“你们快走,我撑一会!”
她说,指甲伸长变成鼠爪,直接撕开地板上的一块云层,露出仅能一人通过的密道洞口。
“你?你一个人挡得住吗?”
“可以的,我有办法。你快从这里离开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遇到弯的地方就像左拐,尽头就是我的房间。我们在那里会和!”
海蒂焦急说道,乐园模型现在已经膨胀到了极致,有不祥的黑雾从上弥漫开来,只是吸入一点乔双鲤就感到头晕目眩。四面八方老鼠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对面云墙后疯狂抓刨声传来,老鼠锋锐的爪尖骤然刺穿云墙。
“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的同伴现在经不起一场战斗了!”
“你……好,那你小心。”
乔双鲤匆匆点头,在对面墙被彻底挖开前钻入了地下洞口中,云层被飞快盖上,眼前一片漆黑。云洞通道好似滑梯一般,乔双鲤顺下滑,听到的最后声响是海蒂痛苦的惨叫。
小片猫早从他的口袋中爬了出来,跳到波斯奶猫的身上。如同树袋熊幼崽似的抓波斯猫雪白发卷的绒毛,晃来晃去。乔双鲤不敢耽搁,一路回到了海蒂的房间。门被砰地关上,他急促喘气,心脏剧烈的快要跳出来,托席慕的手微微颤抖。
‘海蒂,海蒂应该没事吧。’
楼鸿风没有搭话,此时小片猫正艰难在波斯奶猫的身上‘攀登’。那又长又软的猫毛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像茂密的草丛,楼鸿风极为艰难深一脚浅一脚的才挪到了目的地。
刺绣小猫趴在波斯奶猫的胸前,闭上眼,有淡淡的红色火焰上渗出。逐渐的,有银白色火焰被勾引了出来。它显得极为萎靡虚弱,但和崔老师相比起来却好多了。
更多的火焰从楼鸿风身上四溢了出来,几乎让刺绣小猫完全燃烧了起来。他趴在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却固执趴在席慕的身上。红色火焰渗入进去,逐渐转换为银白。
两猫只间就好像形成了私密的循环,火焰从楼鸿风身上出来,转变过后再被送入席慕的体内。火焰逐渐旺盛,波斯猫身上的伤痕开始消失。终于,她打了个寒噤,就像从噩梦中苏醒般,惶然恐惧噌地坐了起来。
失去过多力量的小片猫没扒住毛,跟个纸片似的飘飘忽忽落下,正好被席慕下意识接到了手中。
“这里,这里是哪里?啊……乔双鲤。”
她茫然四顾,眉心微蹙:
“我好像做了个很恐怖的噩梦……鸿风在这里吗?刚才好像是他把我从梦中唤醒的……乔双鲤,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确实是一个梦,楼……嗯,我们现在,在梦乳鼠的巢里。”
心中接到小片猫楼鸿风警告的乔双鲤卡了个壳,无奈帮舍友隐瞒了过去。他给席慕简单讲解了当前的状况,大小姐先是震惊,随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们现在,是要把崔夫人救出来吗?嗯……和一只老鼠合作?”
“对,刚才救你的时候我们被发现了,她留下了断后,让我们在这里会和。”
“我没有晕倒前的记忆,但是荷包……我的特质是怜悯,也可以为他人祈福。我在制作它们的时候都为你们大家祈福过了,为了效果更好,我特意去找绍修竹卜算了你们的幸运花草。制作荷包的时候舍友们都在的,她们可以为我作证。”
席慕的话语条理清晰冷静,只是她仍然很难过自责,不自觉揪紧了指尖的小片猫,来回搓磨,沮丧低头:
“如果……如果真是我害了你们……”
“没事的,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怎么把崔夫人救回来。”
乔双鲤安抚道,他转移席慕的注意力,也让她看到老猫的木然绝望惨状。席慕仅仅是受到了一天的折磨,就显得神情恍惚,甚至难得露出了脆弱的内心。崔老师被折磨了十四年,受到的痛苦更是常人难以想象。
“他受到了心理创伤,这其实也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把真实的自我困在内心的一个小壳子里,用来逃避外界的痛苦。
席慕轻柔抱着老猫,用手指梳理他干枯的毛发。渐渐地,在梳理之中有丝丝缕缕的银白色火焰,附在手指上,渗入老猫的毛发中。只是一小会,席慕就要停下来喘气,缓解一会后,再继续行动。
“我治不好他,可能要达到温教授的程度才可以。我现在只能给他梳理一下内心的负面情绪……主啊,请怜悯您的羔羊,赐福于他。金子铺就的道路就要建成了,它将带你从地狱返回天堂……”
治愈类的特质极为罕见,乔双鲤这届更是只有席慕一人。他焦急等在旁边,边关注席慕的动作,边焦虑望向大门,不知海蒂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席慕力量太弱,又被消耗了不少。火焰一直极为微弱,但她却显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毅力。雪白小绒球几乎要被累趴下了,但在久久的坚持下,老猫眼中的麻木终于少了一些。
他张了张口,发出粗哑古怪的呻吟,杂乱无章,刺耳沙哑。渐渐地,那杂音开始变得规律,老猫呢喃嘟囔,呻吟极轻,乔双鲤凑过去听。几乎凑到了老猫的面前,耳朵才勉强捕捉到。
“……圣母笑,圣母哭……圣母笑……圣母哭……火焰下的圣母像……”
“这是什么意思?”
老猫不断重复这句话,翻来覆去。乔双鲤疑惑皱眉:
“火焰下圣母像?微笑圣母吗,她被火烧过?还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里是个梦……”
接近力竭的席慕缓了缓,陷入了沉思:
“你能再跟我讲讲这个梦境世界吗?”
海蒂还没有回来,两人一片在房间中冥思苦想,忽然,席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