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_分卷阅读_89
“你哥?”锅里一开,他直接拨了两碟子羊肉下去。
“嗯。”覃最把手机搁旁边,“过年没吃上肉?”
“一个人吃得没意思。”康彻一脸斯斯文文漫不经心的表情,把锅里下得跟煮菜一样。
一个人过年是没意思。
覃最想起去江初那儿之前过的那些年,基本就跟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说起这个,他突然想起来上回康彻那通电话,直接问他:“你那天电话什么意思?”
“哪天啊。”康彻捞了一筷子豆皮出来,在料碗里搅了一圈才反应过来。
“啊。”他笑了,“说挺想你那天。”
手机又震了一下,江初回他的微信弹出来。
覃最把一块丸子塞嘴里,搁下筷子拿起手机解锁。
“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还当你听懂我意思了。”康彻笑个不停也没耽误他捞菜,“想助个攻结果还没助明白。”
“助什么攻。”覃最问。
“就这脑子你能追上你哥么?”康彻掀掀眼皮扫他。
“你就别操心我了,”覃最扯扯嘴角,“我还怕你冲我起什么没结果的心思。”
“这么绝。”康彻配合着叹气,“等我实在淘不着人了,也不是没可能。”
等看见江初给他回复的消息,覃最带着笑的眼神顿了顿。
江初:女朋友快成新娘子了
覃最动动手回他:要结婚?
江初:是啊
江初:喊我去给他看个婚房
覃最:这么快
江初:结婚麻烦,先准备着
江初:怎么也得等杜苗苗高考完
覃最:杜苗苗知道?
江初估计又被老杜喊走了,没再接着回他。
覃最把手机放回桌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儿么?”他问康彻。
“知道。”康彻说。
“什么态度?”覃最又问。
康彻掀掀眼皮看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康彻这么切实的个人问题。
覃最也是有点儿走神,嘴皮子一碰就冒出来了。
跟康彻对了眼,他正想换个话题给折过去,康彻又往锅里涮了张毛肚,笑笑说:“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不回家过年。”
江初的微信在这时候又亮起来。
江初:不知道
江初:他脾气大,以前看他叔哪个女朋友都不顺眼
江初:老杜怕他知道又闹,耽误高考
覃最:你先忙
他把手机扣上,没再说别的。
“别琢磨那么多。”有关这个话题的最后总结是康彻做的。
“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跟家里能往后拖就往后拖,别脑子发热,这话错不了。”他朝覃最碗里捞了一筷子肉,“吃,粘锅了都。”
江初跟老杜一起吃了顿饭,吃吃聊聊,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他给覃最打了个电话,覃最给挂了,换成视频拨回来。
“床什么的都收拾完了吧。”江初问他。
覃最转转手机拍给他看。
“你就在床上呢?”江初看他靠在床头光着的肩膀,“准备睡了?”
“看了会儿书。”覃最把耳机塞上,“你刚到家?”
“啊,没见还是下午送你那身。”江初拽拽领子。
“我过会儿也得早睡,本来想下午回家补觉,到家门口被老杜喊过去了。”他边跟覃最扯着闲话,边去接了杯水,“晚上吃的什么?”
“火锅。”覃最歪歪脖子,胳膊肘架在床头,曲起手指顶着眉心一下下揉,耷着半拉睫毛盯着手机里的江初看。
“赶紧睡吧你。”江初看他这模样也是没什么精神,“明天不就上课了么?”
“嗯。”覃最应一声,没动手关视频,还是看着江初。
“怎么了?”江初喝着水跟他对视,察觉到覃最情绪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把手机拿近了点儿,打量着覃最:“我的小狗今天不高兴啊。”
江初这句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有意放轻语气的话,听在覃最耳朵里,像是用打气筒猛地撑开一只气球。
他胸口有些深地起伏一下,缓缓呼出口气。
他不是不高兴,他是压抑。
说不来的压抑。
“压抑”这种情绪很少会出现在覃最身上。
对于覃最而言,压抑一般源于无法做出顺应内心的决断。
比起压抑,他倒是更容易因为得不到明确想要的东西而烦躁。
覃最在某些方面是个有些“自我”的人,他表达和感受感情的阀门跟大多数人都不在一个地方。
比如他会因为知道杜苗苗肯定情绪不好,主动打电话跟他联系,请他吃饭听他说话,像以前对梁小佳那样。
但也都只是“听”。
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是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上。
外人做不了更多,他看杜苗苗难受,会试着扔给他一颗糖,却不会把杜苗苗的心情代入自己身上。
可是今天突然接收到的这两条信息,他全都在瞬间代入了江初。
如果是江初要结婚。
如果是江初跟他爸妈闹崩到家都回不去。
这原本是两件在江初给予回应以后,被覃最本能杜绝在“可能发生”以外的事。
本来它们也不可能同时发生,在江初和他的家庭关系里,这两件事只会出现“二选一”。
覃最想不到如果真的发生了,不论是第一件还是第二件,他会怎么样。
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
以前他从来不会为了还没发生的事而心乱个没完,他只会想时间快点再快点儿,让他能尽快挡在江初前面,挡住这些压力。
“没有。”覃最看了会儿江初,用攥着手机的那只手磨了磨屏幕,“就是困了。”
“不都说了让你去睡,”江初一下子陷回沙发里,“赶紧挂了吧。”
今天在寝室里接视频,许博文和康彻都在底下坐着,覃最没好意思跟江初说那句“想你了”。
挂完视频,他给江初用微信发过去。
下一秒他就收到江初的回复:就知道你得补上
覃最那边不再回复后,江初把手机扔回沙发上,咬上根烟愣了会儿。
今天心里发乱的不止是覃最。
下午跟老杜看完楼盘出来时,他有些感慨地叹一声:“你竟然也要结婚了,以前老感觉这词儿跟你搭不上边。”
“是,以前都觉得我已经当爹了。”老杜给他扔了根烟。
“也不是。”江初笑笑,“你一天那么潇洒,我以为成家的事儿你怎么也得拖到三十五六才考虑。”
“我潇洒个屁。”老杜拉开车门上车,自嘲地笑笑,“我都被杜苗苗捆成什么样了,以后养自己儿子的劲儿都使他身上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半路,老杜随口问了句:“你呢?”
“我什么。”江初问。
老杜笑了:“我看是你得潇洒到三十五六才考虑。”
人呢,自己窝在家里,或者跟同类窝在一块儿的时候,都特别能给自己鼓劲儿。
什么为自己而活,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会更快乐。
而一旦处于人群之中,这都是屁话,连屁股上坐了个饭粒都会尴尬得如芒在背。
老杜随口的一句话他都心里一虚,只能笑着打个岔,根本没法接。
周腾不知道在扑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江初的视线漫无目的地随着它转,手背往沙发上一滑,无意识地摩挲两把。
覃最在他身边的时候,江初抬手就能碰着,抬眼就能看见,确实可以做到不去想别的,逃避可耻却快乐。
不在旁边,他不管眼里还是心里,往哪儿一搭都不上不下。
其实他也什么都没想,就是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没个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