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_分卷阅读_23
说到这里,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因为右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只能用左手持剑,她环视着狼群,看着它们的恐惧和唯诺,不由冷呵了一声,眉目间尽是嘲讽和冰冷。剩余的雪狼迟疑了良久,最终长嚎一声,不甘不愿的结伴朝向森林深处逃去了。
萧萧凌厉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面容里写满了疲惫之色,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凄楚,她轻咳了一声,失力跪倒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挡住了苍白的容颜,黑暗中,疲倦的眸光忽然闪了一下,喃喃的声音轻念着:“斩言,你等着我……”
第62章 蹁跹惊鸿影(七)
寂静的树林中,那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迈着虚软的步伐踉跄向前走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清晨少林寺的古刹中,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敲钟声。
数百个手拿棍棒的僧人鱼贯而出冲出大殿,朝向寺院中央的广场奔跑出去,主持和几位长老手持念珠,急匆匆的跟随其后,不多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大殿前的阶梯前,垂目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站立在广场中间。
这女子年方不过二十岁模样,容颜妖冶艳丽,唇角冷笑嫣然,她的身上满是血污,脸色惨白如纸,看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惨不忍睹的激战,一袭长发凌乱散落在肩上,白净如雪的肌肤,在污秽和血腥下显得诡异妖艳。
她的右臂血肉模糊,森白的手指紧紧抓着短剑,即使被手持棍棒的僧侣团团包围在中央,还是临危不乱,刻毒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圈,冷冽高傲的不可一世。
主持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合手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经通传,硬闯我少林是为何故?”
萧萧手里的短剑阴寒一闪,持剑指着主持,语气冰寒生冷:“我萧萧向来想见谁就见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值得让我通传的人,只怕这个世上还不存在。”
少林寺的人一听到“萧萧”的名讳,皆是脸色微变,就连包围她的那些僧侣们,都不由倒退了好几步,主持首先镇定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一位长老站了出来,指着萧萧勃然大怒道:“妖女,你一个月前灭了苍山派满门,杀害四百三十一口人命,现在竟还敢来少林送死?”
萧萧笑得更是灿烂,侧身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道:“那个啊,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波光婉转的眼眸望向长老,轻轻念道:“你们佛家不是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如今我一心向佛,不知少林可愿收容我这等满身杀孽之人?”
“你……”长老被她驳得无言以对,半晌咬牙道:“你这妖女,好生狡诈!”
主持走出来,缓缓道:“萧施主肯放下屠刀,诚心改过,这是造福武林和苍生的好事,对我少林来说,也是一桩善事。佛法无边,普度芸芸众生,萧施主自然也在其列。”
萧萧冷笑了一声,挑了挑眉:“诚心改过?我本就无错,又何过之有?”
“你这妖女,到现在竟死不悔改!”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的僧侣们纷纷附和,皆是如临大敌的望着她。
萧萧眸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沉声道:“成王败寇,自古便是如此。是他们技不如人,死在我的手上,反倒要赖我心肠狠毒了。难道别人要来杀我,我站着不动任其砍杀,这就是所谓的仁德侠义了?”
她顿了顿,不屑的冷哼:“若论心狠手辣,鸡鸣狗盗之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你……”那长老气得脸色青黑,一拂衣袖怒声道:“魔教妖女,无须多言!”话音刚落,那些手持棍棒的僧侣便向萧萧攻了过来,棍棒结合阵法,彼此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连成一个圆环向萧萧压了下来。
萧萧腾身而起,脚尖轻点落在了中间,以内力压制着他们的棍法,她单手持剑,身姿轻盈如燕,望着不远处站着的主持和长老,倾吐的声音冰冷阴寒:“今日胆敢阻我路者,遇神杀神,遇佛!”
她飞跃在半空中,与此同时,僧侣的棍棒皆是高高扬起,萧萧翩然落在他们中间,短剑在手中变换转了一圈,周身流动的内力气息瞬间爆满,以她为中心向外扩展,方才还在包围她的僧侣们,连同手中的棍棒一起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再也起不来。
萧萧脸色沉郁,持剑缓缓向少林古刹逼近,方才的那位长老又站了出来,勃然怒道:“妖女欺人太甚!”他纵身而起,同时手中的念珠被断成十几颗珠子,携着巨大的内劲向萧萧直冲过来,萧萧轻点脚尖升腾在半空中,退出了数十步,以内力化出的气流生生接住了这些念珠,短剑一挥,把它们统统都打了回去。
那长老本还想趁此机会补上一掌,一见念珠被打回,连忙闪身躲了过去,那些念珠尽数击打在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个深坑。旁边之人见了,不由脸色一白,眼前这女子尚且不到二十岁,身上还受着重伤,竟会有此功力!
那长老一击未成,又举掌攻了过来,萧萧冷哼了一声,声音亦是冰凉:“来得正好。”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而是以掌力硬生生的接住了这老和尚的力道,双方内力相撞,肆虐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瞬间向外扩展,那些躲避不及的僧侣皆被震飞出去,摔倒在几丈之外。
那长老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内伤。而萧萧,喉间一股血腥涌出,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击对她并无影响。
身上的伤口由于刚才那一击,又裂开了许多,殷红的鲜血不断在她身上蔓延,恍若悄然绽放的花儿,她嫣然轻笑着,单手持剑向他们走近,像是从地狱复活归来的恶魔修罗,将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少林。僧侣们被她一步步的逼退,惊恐望着眼前的女子,如临大敌,却无一人胆敢上前拦她。
慢慢步上石阶,萧萧的脚步轻缓,连语气也淡了下来:“我只是来取菩提子,去救我心爱的那个人,并不想妄造杀孽,你们为什么偏要挡着我的路呢?”
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脸庞,声音却格外柔和:“他是这世上最良善之人,不会怕我,不仇恨我,愿意同我说话,答应让我陪他……你们说,若是他死了,我该怎么送你们下地狱?”
望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女子,主持叹了口气,缓缓道:“萧施主既是为了救人,便随老衲来吧,只是菩提子一直由四位师祖看守,能不能取来,就要看施主你的造化了。”
他们几乎是被萧萧持剑一路威逼到后院,越过一个拱门,主持向萧萧道:“萧施主,菩提子就在里面。”
萧萧朝向院子里望去,果然见院子中央围着一棵大树,上面郁郁青青的长满了枝叶,看上去和普通的槐树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就在枝叶之中,却掩映着一串串碧绿可人的果实,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泛着宁静圣洁的金光。
她面露欣喜,不顾身旁的众多僧侣们,纵身朝向那棵菩提树飞了过去,然而在手指差点就接触到果实时,一枚石子飞了过来,她侧身一闪,缓缓落在了树下,下意识的侧首望向了暗算她的那个人。
庭院之中,建着四座土坯搭成的简易小屋,其中只能容纳下一人,四个衣衫褴褛的和尚端坐其中,他们形神枯槁,瘦得几乎皮包骨头,像是枯坐在油灯中圆寂的禅佛,令人见了便觉得如沐佛法的洗礼和涤荡。
萧萧警惕的看着他们:“原来传闻中的少林四大禅僧,竟是暗算伤人的宵小之徒!”
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人道:“施主若想取得菩提子,便要过了我们四人这一关。”
萧萧闻言冷笑道:“你们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现在却又立下这样的规矩,当真让人觉得可笑!”
那黄衣禅僧答道:“只因这菩提子是救人性命的紧要之物,所以才要小心看护,不然人人趋之若鹜,反倒会耽误了真正需要之人的性命。”
“如此说来,你们非要动手不可了?”萧萧的声音冷厉,早已将手里的短剑握紧,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想要打败这四位禅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近在眼前的希望,又如何能让她放弃?
挥剑向其中一人攻去,那人纵身一跃,剑势的力道击打在土坯之上,瞬间将那土坯裂开了好几块,脚尖点地,轻盈的身躯反而一折,短剑朝着那人又刺过去,招式凌厉狠辣,却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开来。
她的短剑一划,剑势携着内力冲向对面土坯里坐着的禅僧,那禅僧也一样飞了出来,两人共同牵制住萧萧,衣衫褴褛的身形飘然在半空中,犹如鬼魅一般,虽未使出全力,却令她一路败退到拱门边。
萧萧心中大急,心知再如此打下去只是白白耽误时间,对方未下杀手,但她却没有这样的善心,于是躲过一方攻击的同时,使出全身的内力朝着另一方狠狠打了出去。
那禅僧躲闪不及,只能硬接她的掌力,强劲的力道令他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而萧萧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被震得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63章 蹁跹惊鸿影(八)
“噗——”
萧萧侧躺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苍白如雪的容颜在殷红的血迹映衬下,凄楚绝然,妖异美艳。
不管眼前这位女子是何来历,又是何身份,也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将来又会做什么,但凡见到她这般浑身血污、满是伤痕的模样,是个人都会心生不忍。那位与她接掌的禅僧合上了双掌,无可奈何的叹息道:“施主即使不受重伤,也非我们四人的对手,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不!”萧萧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因牵制到伤口,虚弱失力又倾倒下去,她捂着胸口咬牙道:“我不会离开的,即使死,我也要得到菩提子!”
她艰难的半跪起身,捂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近于祈求的声音问道:“既然菩提子是救人之物,大师为何不肯交与我?”
那两位禅僧相视了一眼,似乎有所动,萧萧见此大喜,恍惚看到了希望,刚想要说话,就听一人断然喝道:“师祖万不可心软!”
方才与她打斗的长老站了出来,向那两位禅僧施礼道:“师祖有所不知,这女子乃是魔教妖女萧萧,手段向来阴毒狠辣,一个月前竟下毒手杀害了苍山派数百条人命,此番来讨要菩提子,必是救哪位为祸苍生的魔头,若我们一时心软,将菩提子交与这样的人手上,岂非是害了更多人的性命?”
萧萧的手指紧紧抓着,刺痛了手心,她阴寒的目光看着那个人,咬牙隐忍着怒气:“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报仇只管冲我来便是,斩言他不是魔头……”
见无人相信她的话,萧萧手足无措的看向了那两位禅僧,喃喃道:“斩言他不是魔头,他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自担任神龙教圣姑以来,萧萧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黯然自卑,原来在世人眼中,她竟是那么的污秽不堪,甚至像霍斩言那样纯良无害,圣洁如莲花的人,都会因为跟她走在一起,而被人认为是魔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可是,明明她爱着的霍斩言,是那么善良的人啊……
他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却要终日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和苦楚,不得不面对自己注定短暂的人生和随时都会逝去的生命。即使如此,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只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伤情,遥望着远方的一川山水落寞失神。
甚至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其实霍斩言是知道她身份的吧,即使不知道,从她的言行举止中,也总该能猜出她并非正道中人,良善之辈。然而,对于有着这样背景的她,他都是忍耐包容的,没有惧怕,没有反感,只是淡淡的回应着她,温柔静默,他甚至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令她感到莫名的欢喜。
可是,就是这样的霍斩言,他快要死了。
他的音容笑貌正消逝在她的世界里,如同握在手里的流沙,无论如何努力,终究没有办法挽留……
萧萧落下泪来,滚烫的泪水湿了脸面,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刚强倔强的她从未曾哭过,然而自霍斩言受伤垂危之后,她几乎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原来珍爱竟是这般的难以割舍,这般的痛彻心扉。
那位禅僧望着她,叹了一声,还是道:“萧施主,贵教势力发展宏大,教众遍布山川各处,能救人性命的宝物亦是数不胜数,你又何必执着于我少林?此番寻药之行,我们不会为难于你,却也不会冒险给予你灵药,还请你下山去吧。”
“不!”萧萧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语气里尽是祈求:“麦药郎说过,要治好斩言的病,非麒麟角、火云芝、天狼血和菩提子不可。”
她急忙将腰间的锦袋解了下来,双手呈到那位禅僧的面前:“你看,火云芝和天狼血我已经取来了,现在就只剩下菩提子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来,一向狡黠灵动的双眸呆呆的盯着那只锦袋,容颜苍白如雪,然后朝着那位禅僧缓缓的,倾身跪了下来。
寂静的后院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细细的议论声,那些僧侣愕然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传闻中那位嚣张乖戾,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圣姑,为了得到菩提子,居然肯忍受屈辱向人下跪!
萧萧泪流满面,仰望着那位禅僧哀求道:“我萧萧生不跪天,不跪地,甚至连师父都未曾跪过,现在我求你,求你救救斩言,求你救他……”
她匍匐在地上,紧紧握着手指,像是在佛陀面前忏悔的罪人。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哪里是罪,可是只要能救霍斩言,即使让她认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救霍斩言,她可以抛却做人的尊严,可以践踏所有的高傲,甚至可以背弃生来就坚守的信仰……
禅僧同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望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师兄,见对方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方道:“罢了,念在你一番诚心,若施主肯在佛祖面前起誓,今生不会再犯杀戒,那么我便会将菩提子交与你。”
萧萧只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定不移的举起了手:“我萧萧今日在佛祖面前起誓,今生绝不会再犯杀戒,如若不然……”
她顿了顿,还未想到誓言的代价,那禅师缓缓补充道:“如若不然,你救得那个人,便会再次陷于今日这样的危难,你可愿意?”
萧萧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有些失神,她垂下头思考片刻,郑重的点头承诺道:“好……”
青山古刹之间,那个狼狈血污的女子收敛了所有的暴戾和阴狠,瘦弱单薄的身影恍若一片纤细的竹叶,一张断了线随风易逝的纸鸢,强忍着噬心的伤痛和苦楚,在少林数百僧侣充满戒意的目光中,带着满身的伤痕踉踉跄跄的离开。
如瀑及腰的墨发,粘连着血污凌乱不堪,然而虚弱苍白的容颜之间,却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她的步履蹒跚,捂着胸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目光却从未如此的坚定决然过,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冷汗森森,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指尖。
她每走几步,身旁的僧侣就会持着棍棒忌惮的倒退几步,望着他们的恐惧和憎恶,萧萧笑得有些悲凉,悲凉中又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和欢喜。她要回到苦寒沼泽去,去见她心心念念的霍斩言,站在他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他温柔浅淡的眉眼。
她知道斩言一定不会像这些人这般嫌恶她的,他会同她说话,对着她笑。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必做神龙教的圣姑萧萧,在他面前,她只是一个悄悄爱慕着他的女子,局促笨拙,遮遮掩掩,生怕这个病弱温柔的书生一旦发现她身上的血腥和残忍,会吓得却步逃走,生怕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会带给他无尽的烦扰和灾难。
然而,这番玲珑心思,即使她不曾对他说出口,霍斩言他不会不懂得吧。
她从小就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有些人,一旦爱上了,便是轰轰烈烈,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呈到人家的面前,甚至还会觉得只是这种程度到底够不够?
那些缱绻在心头的爱恋,总是不自觉的倾泻而出,要如何才能收敛隐藏得了呢?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曾听师父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他说有两条鱼,被困在车辙里面,为了生存,两条小鱼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然而,这样的生活总归是不对的,遨游河川大海,才是鱼儿的宿命,水漫上来了,这两条鱼儿也终将会回到属于它们各自的天地。
现在想来,她与霍斩言之间不也是如此?萍水相逢的偶然初见,惊鸿照影的结伴而行,本就是两个不同天地的人,闲庭落花,云卷云舒,才是属于他的生活和人生,然而她,注定要在这人情稀薄的江湖上,风雨飘摇,踏血前行。
是谁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能够做到的人,一定不曾有过铭心刻骨的眷恋和不舍,就连师父那样的人,都会沉沦在情网之中挣脱不得,她又为何不可?
江湖人人都说神龙教教主萧孟亏终日闭关修炼邪功,可曾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关在冰室之中,同他心爱的那个女子躺在繁花似锦的冰床上,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静静的陪着她,不厌其烦的与她说话,即使那个女子已然死去了二十几年……
她从不觉得这是痴,是傻,因为在这红尘之中,茫茫人海里,能够遇上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倘若真的遇上了,便是要将那人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间,就像被她爱着的霍斩言,纵世间百媚千红,她也只能看到他的身影。
第64章 蹁跹惊鸿影(九)
几天之后,西北沼泽之地,大雪纷纷下了好几夜。
一位年轻公子负手站立在窗边,静静望着远方银装素裹的天地,他的眉目浅淡温柔,身上系着狐裘披风,白皙修长的手指隐在云袖之中,像是一幅绝尘临仙的水墨画,身后的架子上摆着古朴破旧的竹简,还有一层层盛放风干药材的簸箕,几个药炉中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满屋尽是药香。
萧萧迈步走近了他,站在他的身后,良久才道:“斩言,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霍斩言闻言转过身,望着她静静笑了,精致如画的眉眼越发显得清俊温柔,他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答:“多谢姑娘舍命相救。”
萧萧站在他的身边,明艳的容貌中有些羞涩,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舍命不舍命的?你不要听那麦药郎胡说八道,不过几味药材而已,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见着霍斩言眉目中的担忧与哀伤,不由慌神劝慰道:“麦药郎说,只要你留在这里再多修养几日,便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