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和时间藏起来_分卷阅读_32

  季清和的视线落在她无意识握紧手机的手指上,无声笑了笑,给她台阶:“后座隔音不太好,你确定想让明决跟着听些私密的谈话?”
  不确定。
  沈千盏借驴下坡,顺着台阶就坐了过去。她将分寸把握得极好,与季清和维持着一掌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不怕季老狗突然出手非礼。
  季清和对她那点算计了如指掌,没多为难,只推了推鼻梁:“千灯内部纠纷,不终岁无权过问。只要不影响双方合作,不损害不终岁的利益,与我无关。”
  “看在你的份上,文件我已经压下去了。但公司资源有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无限救助千灯。”他薄唇轻抿,唇上血色由淡转浓,忽生几分妖冶:“不终岁不仅不会配合千灯,必要之时还会采取特殊手段及时解绑,谁也不想深陷泥沼。这个道理,沈制片懂吧?”
  沈千盏当然明白。
  商人重利,商海沉浮之际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败于哪一场风暴。明哲保身,留得青山,向来是趋利避害的首要准则。
  处理事情上,季清和比沈千盏要干脆得多,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定了终语:“如果你今天找我只是为了说明情况,下个路口你就可以下车了。”
  沈千盏被噎得说不出话,面上一阵青白交错。
  不终岁压下这篇通稿的确仁至义尽,对公而言,季清和已经很卖她面子了。于私,她始终致力于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双方在达成一致后,没有事到临头她反手撕毁协议要求他配合的道理。
  何况,季清和能怎么配合?
  出面澄清他俩没关系?做过的事,这男人绝对不会矢口否认。
  沈千盏竖指发誓,如果她敢这么要求,季清和绝对敢重新再来一遍帮她回忆回忆。这狗男人,就是一丛遇火就焚的火种。
  还是别澄清了,越澄越黑。
  她心念急转,终于醒悟自己这招是狗急跳墙,昏头了。
  见她沉默,季清和眉梢微挑,不动声色间抛出一个深水鱼雷:“我还有条思路。”
  沈千盏循声看去,他眉眼被余光镀亮,透出少见的柔和:“沈制片可以考虑下答应我的追求,只要你愿意,不终岁所有的资源都可以为你所用。”
  ——
  沈千盏在前面的路口下了车。
  正值下班高峰,无论是出租还是打车软件,都爆满到无人接单。
  她在路口站了许久,行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仍旧没能等到车辆接单。
  北京太冷了,冷到北风拂面犹如凌迟的刀片,能冻结思维凝固时间。
  也不知跳转了几个红灯,就在沈千盏犹豫要不要换种交通方式时,一辆车停下来,前座车窗缓缓降下,苏暂朝她招手:“盏姐,上车。”
  充盈着暖气的车厢仿佛温暖的庇护所,沈千盏搓着冻僵的手,边调广播边问:“你怎么在这?”
  “季总给我发了个定位。”苏暂察觉她脸色不好,说话也带了几分小心:“说这个时间打不到车,让我去接你。”
  沈千盏抿了抿唇,她嘴唇干燥,口红掉了一半,透出些许斑驳。
  不过相比刚才受到的冲击,仪容不精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季清和就像统筹战局的上帝,从她提出见面起,就一步一步埋着伏笔,做着华丽的铺垫。
  他什么都说一半留一半时,沈千盏尚能应付。以他老谋深算,谨慎下局的性格,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坦荡,毫不掩饰趁火打劫的意图。
  甚至连她下意识的拒绝都被计算在内,一句“你考虑考虑,过几日给我答复”堵得她哑口无言。
  季清和有多喜欢她么,不见得。
  成年人之间,向来是情·色比爱情来的直接。
  她揉着被风吹得隐隐作痛的眉心,声音疲惫:“年会是几号?”
  苏暂趁着红灯,翻了翻日历,答:“周五,还有两天。”
  她嗯了声,闭上眼,没再说话。
  ——
  沈千盏一向觉得自己身娇体弱,前一天这么吹风,第二天没个头疼脑热也得喷嚏咳嗽。她睡前甚至叮嘱乔昕明天上班时给她捎些感冒药,不料第二天睡醒后,她容光焕发,人比花娇,半点没饱经锤炼的虚弱感。
  制片当久了,她的体质都快赶上金刚芭比了。
  虽然没能病弱一回有些失望,但沈千盏很快调整状态,投入工作。
  编剧一事最近有了眉目,邵愁歇前两日给她推荐了一位神隐已久的大编剧江倦山。巧合的是,江倦山在沈千盏当初拟邀的编剧名单里位列第一,要不是对方退圈已久,她一开始的心仪人选就是这位深受电视台认可的大编剧。
  她约了对方下午见面,中午午休结束,她提前出发,去约定的茶馆候面。
  与有作品和有经验的大编剧谈合作,无比省心。
  沈千盏确认对方有合作意愿后,以江倦山过往代表作开题,聊了聊对方对剧本故事的思维看法。意外地发现江倦山虽然神隐多年,神格依旧很稳,对如今电视剧电影网剧等都颇有研究。
  她悄悄翻了翻百度百科上江倦山的资料。
  江倦山年少成名,三十岁移民海外,隐退至今。这趟回国似乎只是度假,顺便重操旧业。
  沈千盏对他能投入的精力有些不放心:“这部剧是今年的重点项目,从剧本到拍摄,不会少于五个月。”
  江倦山握着茶盏喝了口水,对她的顾虑十分理解:“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国是为了处理一些家事。我与妻子感情破裂,正在办理离婚。”
  沈千盏更担忧了。
  这种不安稳的工作状态,能创作出惊艳叫绝的剧本?
  但之前的交谈太过愉快,江倦山完全符合她寻找的有趣的灵魂,沉稳的阅历,她挣扎了一下:“如果能荣幸合作,过年就要开始筹备剧本了。时间比较紧张,给你的创作压力会很大。”
  江倦山将手中茶盏放入茶海,那双英俊的眉眼含笑,温和道:“沈制片对我的合约精神完全可以放心,我的私事也很干净,不会拖累进度。”
  再具体的,江倦山没说。
  沈千盏对人家的私事也没兴趣八卦,她向来信任自己看人的眼光,谈过报价后,心里有了数。
  江倦山谦逊随和,并未漫天要价,加上实力能打,口碑炸裂,苏澜漪那几乎没什么过审难度,签合同也就最近几天的事。
  沈千盏将他划为团队主创后,态度瞬间亲和不少:“你有团队吗,还是一直独立创作?”
  “曾经有。”江倦山替她空了的茶杯斟上热茶,抬眼看她:“毕竟文字工作者的琐事太多,容易影响创作情绪。但我隐退五年,之前的团队已经解散了。”
  沈千盏表示理解,毕竟合作细则还要苏澜漪拍板后才能继续深入,干脆保留。
  了却了一桩心事,即将看到曙光的沈千盏心情甚好。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她哼着不着调的儿歌,一路保持着高昂的情绪回到部门,叫乔昕准备工作流。
  仍旧执行着间谍使命的苏暂好奇到抓耳挠腮,直等乔昕从沈千盏办公室出来了才凑上去打听:“盏姐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乔昕边拉开椅子坐下,边打开文档:“找到万里挑一的编剧了,能不开心吗?”
  事先完全没听到风声的苏暂一脸迷茫:“万里挑一,谁啊?”
  乔昕答:“江倦山。”见苏暂不认识,她满脸雀跃,压低了声道:“年少成名,功成身退,低调神隐。这次回来,简直是成熟大叔在线索命,嘤嘤嘤。”
  苏暂:没听懂。
  不过隐约觉得季总的情敌出现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幕
  千灯影业的年会在季春洱湾举办。
  与去年不同, 今年的年会除了本公司的员工以外,苏澜漪还邀请了不少圈内艺人与合作方共同参与。
  千灯综合实力的提升在业内是有目共睹, 苏澜漪一直属意借年会这个机会宣传下千灯近几年的实绩。提升公司咖位的同时也能展现展现她在圈内的影响力。
  这么重要的场合,作为千灯开国将领之一的沈千盏,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她在一个星期前选定了年会当天的穿搭与妆容,与以往总是风情万种的小女人风格不同, 沈千盏这次选定了迪奥秋季高定款西装, 干练潇飒,从头到脚都宣示出“老娘很能干”的精英气场。
  沈千盏平时没少穿小西装,色彩之丰富几乎集齐了一道七色彩虹。但纯暗色, 量身体裁, 将她身材凸显得像撕开黑夜而出的地火,纯中带媚, 媚中带飒,委实不多见。
  妆容上,跳陈出新的复古妆极具优势地将她五官绘刻得立体又深邃。那双眼,像是勾魂的镰勾,眼波流转间,如坠了星辉萤河,山河皆在她睥睨之间。
  在踏入会场的那刻起,四面八方汇聚的或惊艳, 或惊羡的眼神让沈千盏立刻明白,她今晚,稳了。
  ——
  季清和来得较早, 近年关,需要他处理的公事繁冗陈杂,总频繁往返于不终岁总部与北京这两地之间。
  会场灯光倏然黯淡失色那会,他正敷衍着苏澜漪不知从哪请来的杂志刊总编。于是,沈千盏那不知低调为何物的登场方式,他尽收眼底。
  季清和对沈千盏的欣赏,始于皮相。
  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的女人实在不多,沈千盏是唯一一个,无论什么形态都令他心痒不已的存在。
  他看着沈千盏一步一摇曳,游刃有余地与公司艺人和资方代表打招呼,眸色深了深,露出个无可奈何的哂笑。
  明决已打发走了不识趣的杂志刊总编,转头见季清和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千盏如一朵盛开的交际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狂蜂与浪蝶。
  他忽然想起这两天发生的某件事。
  当日沈千盏在路口下车后,季清和降下挡板,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顶流,在代言候选列表内?”
  没等他核实完毕,季清和将那份文件一扔,面无表情道:“撤了,不合作。”
  明决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被沈制片捏了屁股还因此丢了代言的小鲜肉深表同情。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职位,他只能与季清和同流合污。
  他惋惜地看了眼围着沈千盏的无知“狂浪”们,上上个孟忘舟被赶出四合院,至今还在天桥打地铺呢……
  ——
  沈千盏的座位紧靠主讲台,与苏澜漪相邻。
  年会有各部门高管发言的环节,沈千盏作为制片,在公司又享有一定的决策权,仅位居苏澜漪之后出场。
  巨幕从千灯影业创立初,沿着公司发展的时间线,剪辑了影片播放。
  沈千盏出现在千灯成立后的第二年,此后凡是千灯投资出品的电视剧电影,都有沈千盏的身影。她像是千灯发展史上一盏前行照明的明灯,以一己之力,牵起了一座崛起中的山脉。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影片变幻的光影,那些或尘封或深埋的记忆在影片一帧帧的放映回首中,渐渐启封。
  千灯创立的第二年,她正处在人生低谷。
  梦想破碎,信仰崩塌,无家财傍身,无屋檐避雨,已入绝境。
  当初一步步走得艰辛,行差踏错就能万劫不复。
  如今汇总成影片,不过人生短短的几分钟。那些辗转反侧,崩溃绝望的时刻像被一块橡皮轻轻擦去,除了当事人始终铭记,刻骨入髓,于世人眼中,就是一段留白,无人关心。
  掌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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