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_分卷阅读_783

  这沼气着实便宜,点着也不心疼,油灯就不一样,那点灯用的灯油,多是可以食用的油脂,这个年代很多人吃油都不舍得,点灯那就更不舍得。
  别说是平民百姓,即便是在那富贵之家,油灯也不是随便点的,每个月每个院子多少灯油,都是有预算分配的,时人大多也都比较珍惜这些物资,铺张奢靡的,总归还是少数。
  城西这边的沼气灯越点越多,城东那边一些个居民见了,难免眼热。
  在城东的万年县地界,虽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很有钱,但确实住了许多富贵之家以及朝中官员,早前罗用提出要在万年县推广沼气池的时候,跳出来反对的那几个,也多是住在那边,这些人现在的处境就比较尴尬了。
  原本以那块棺材板的秉性,还当他这一次也会跟人死磕到底,结果他这回竟是这般快就歇火了,弄得万年县这边现在很多人都以为,他们的沼气池就是被这几个人给反对没了的。
  那怎么可能呢,那么大一个工程,怎么可能被他们几句话就给反对没了呢,分明还是因为户部不肯拿钱出来啊!
  户部: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对于那几个官员的窘境,罗用也是乐得看戏。
  难道只准别人给他找不痛快,不准他挖个坑给这些人跳?
  也是傻,这么好的民生工程都要跳出来反对一下。
  约莫就是在这朝堂之上吵架吵太多了,脑壳都吵昏了。
  说到底,要在万年县推广沼气池这件事,眼下之所以还没能做成,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钱的问题了。
  没看皇帝和朝上几位大佬都没吱声,看他们的意思,显然还是觉得修铁轨比较要紧,至于万年县这个沼气池的事情,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
  但这件事显然也不好明说,毕竟万年县那么多百姓呢,离得又近,就在天子脚下住着,谁也不想去招惹他们的不满不是。
  结果这时候就有几个人跳出来背锅了,那不是正好,于是这口锅就给他们背了。
  在这长安城中当官就是这般,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给坑了。
  今日有罗用坑别人的时候,他日必定也有别人坑罗用的时候,难免的,一般只要不是被坑得太惨,还能爬得起来,那就没什么,能够坚持到最后的,都是一些久经沙场的老鸟了。
  农历六月份的长安城,天气着实太热,那日头又毒,空气又闷,蚊蝇又多,很是难熬。
  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衣服又穿得比较多,背心裤衩那是不用想了,穿个短袖都有人说嘴,穿个木屐你都得在脚上套一双布袜子。什么你要光脚穿?不行,那是老农民的打扮,这个年代的人称之为田舍奴,是骂人的话。
  罗用熬了又熬,熬到六月中旬的时候,终于熬不下去了,衣服裤子什么的,他一时也不想去挑战,但是好歹给他弄一双凉快好穿一点的鞋子吧。
  这时候的人穿鞋子,也不管什么冬季夏季,不是皮靴布靴就是木屐,其中也就木屐凉快点,奈何那玩意太重,不跟脚还容易打滑,着实不好穿。
  南北杂货有卖胶底皮靴,有长期合作的制靴匠人,罗用与他们定制了一批胶底皮面的凉鞋,不仅自己穿,还放在南北杂货销售。
  这一上架,卖得竟然还挺不错,这凉鞋不仅凉快,还很好走路,不少郎君们穿上以后都觉挺好。
  这些年山南道等地大力发展杜仲胶种植,大大小小的杜仲园比比皆是,不少当地百姓便是依靠这个产业养家糊口。
  经过近十年时间的发展,如今中原这边的杜仲胶产量已是颇为可观,但凡是过得去一点的人家,都要给自家马车岸上两个杜仲胶轮胎,穿着胶底皮靴也逐渐变成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南北杂货一直都有胶底皮靴销售,这些年发展下来,款式已有不少,价钱亦不十分贵,最寻常的靴子,不到一百文钱便能买到,用的还是新胶。
  坊间也有一些卖旧胶的,价钱还要更低一些,这些胶大多都是小贩们从四处收来的二手杜仲胶,复又重新提炼过,用着也是不差,有人用这样的杜仲胶做鞋底,制了鞋子出来卖,价钱自然便要更低廉一些。
  南北杂货与离石马氏有合作,马氏商号早早便在山南道那边发展杜仲胶种植,因为他们给当地人带去了旱稻种子,受到了当地百姓的欢迎,所以这些年在那边发展得也是格外顺利。
  因为货源充足稳定,南北杂货中杜仲胶制品的价钱,在整个长安城都算是比较平价的,而且品质很有保障,从来不会以次充好。
  这回南北杂货搞出来的凉鞋挺好穿,鞋面软软的,上脚也比较轻便,走路跟脚,还凉快,不少人都买了。
  罗家这边不仅罗用和五郎六郎穿上这种凉鞋,连四娘她们都穿,套上深色布袜,再穿上一双深色凉鞋,倒也并不扎眼,大娘也去铺子里给林五郎挑了两双,两个颜色款式的,让他平日里换着穿。
  还有罗用的那些个弟子,近来也多换了这种鞋子穿,他们都是要干活的人,夏日里着实太热,从前的鞋子焖脚,换上这个凉鞋以后可真是舒服多了。
  罗用平日在家里的时候,连布袜都不爱穿,光脚穿凉鞋,那就很凉快。
  该去县衙点卯的时候,他就把布袜套上,该去宫里上朝的时候,他就又得把布靴穿上了,毕竟是在那样严肃的场合,该怎么穿还得怎么穿。
  这日又要上大朝,罗用的住处离宫门也近,夏日里他起得又早,早早便入了宫,进了大殿,在自己那个位置上等着。
  这时候的官员都是坐着上朝,就坐地面上,每人给个垫子,坐姿是正襟危坐,也就是跪坐,皇帝也坐着,不过他是坐在垄榻上,位置相对高些,这两年皇帝老儿也是有些懒散了,常常都是盘腿坐着,少有正襟危坐的时候。
  罗用就坐在自己的那个垫子上,思忖这今日朝上大约又要讲些什么。
  别个晚到的大臣,就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去,那感觉,就跟从前读书的时候,比别的同学早到教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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