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_分卷阅读_419
殷渺渺的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怎么都没想到,金妖王居然是个……精灵系的萝莉。且看她十二、三岁的外表,婴儿肥的脸颊,一米三多一点的身高,若不是她自己出言表明身份,谁能想到这是大名鼎鼎的金妖王?
小萝莉仿佛习惯了众人的诧异,神色自若地坐到椅子上,抄起一壶玫瑰花露就喝,完了还煞有其事地点评:“加了蜂蜜,画蛇添足了。”
这话换做旁人来说,绝对是挑衅,但搁在她的身上,纵然人人都晓得是个老妖怪,也情不自禁宽容起来。游衍说了几句“薄待”“酒菜简陋”一类的谦辞,又吩咐人给她端上纯天然无添加的花露。
金妖王满意了,夸他们提炼的技术不错云云。
殷渺渺虽然代表了冲霄宗,但境界低了一层,既不能太张扬又不好太沉寂,拿捏着分寸与他们寒暄。期间萧丽华无数次飞来眼风,但奇迹般的没有行动,不知是顾念大局还是另有计划。
很快,月上中天,子时快要到了。
岛上的私语声渐渐歇了,人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说不出一词一句,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幻境。
屋檐上的奇花只余一片花瓣,潺潺水流冲天而起,不紧不慢地落下,这一滴成了经络,那一滴做了表皮,积少成多,缓缓成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滴水珠在万众瞩目中落下,宣告整个幻境成型。正逢月在天心,合拢的花瓣似乎接受到了无言的邀请,傲然怒放。
它像是昙花,却比昙花更幽魅,像是睡莲,却又比睡莲更缥缈,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如涟漪震荡开来,徐徐漫过草木楼阁,最后停在了门廊下的琉璃灯上。
而后,明亮而不刺眼的白光闪起,隔绝在门口的结界悄然消失。
鲭鱼幻境,开启了。
游衍缓缓站了起来,朗声道:“诸位看到门口的灯了吗?闯过一关,灯笼便会亮起一盏,能点亮最后一盏灯的人,就是最后的赢家。”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环顾四周,对上或兴奋或镇定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或许你们在想,若是有好几个人都过了关,如何判断——且不必操这个心,能有一人到达终点,已经算是十分了不得了。绝大多数人,甚至你们所有的人,都会选择中途离开,只是,这个名额也是有限的。”
“记住,唯有打碎幻境里的琉璃灯,才可以脱离出来。其他的人,将会随着幻境的消失,而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本次秘境不限人数,元婴之下皆可挑战,这就开始吧。”游衍坐了回去,笑吟吟道,“来者是客,不如几位先请?”
其他秘境为了争夺先进去的名额,有可能争得头破血流,他如此大方,反倒是令跃跃欲试的妖修们警惕起来。
墨妖王文绉绉地说:“不敢,客随主便。”
“也可。”游衍看向道修,“谁愿第一人前往?”
萧丽华本来想说“我去”,但心念一转,万一殷渺渺看她进去了,自己找借口跑了怎么办?遂故意道:“当年有些人进乾坤镜的时候,高调得紧,也不知道这次没了旁人,还敢不敢一个人去。”
殷渺渺反应很快,笑道:“陈年旧事,萧道友记得倒是清楚。”
“怎么,你怕人知道?”萧丽华言辞锋芒,“这是不敢了?”
“在下和道友不同,这等美事,不敢自专。”她淡淡道。
萧丽华还想说什么,游衍可不想听两个小姑娘打机锋,出言道:“既然你们都这般谦让,百川,你抛砖引玉吧。”
“是。”游百川应了声,大步踏上预先准备好的冰桥,瞬间便跨过了幻境的大门。说来也奇怪,这幻境依旧是半透明的水色,可他进门后,肉眼却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仿佛是被吞噬到了另一个时空似的。
现场静了静,四大妖王纷纷朝属下使眼色,其他人便不再犹豫,跟着上桥,紧接着进入了秘境。
殷渺渺叮嘱同门的师弟妹们说:“量力而行,不要逞强。”顿了下,又低声暗示,“遇到麻烦,不妨虚与委蛇。”
他们听懂了她的意思,踟蹰片刻,还是应承下来。
她这才起身进入秘境。
萧丽华眼看着她进去,心里倒有些迟疑。这幻境最是考验心境,她此时却有心魔在身,若有个意外……正犹豫着,游衍却忽然开口教训起义女来:“汀兰,你瞧瞧人家丽华,沉静稳重,无愧于化神老祖的威名,哪里像你,这就坐不住了。”
汀兰聪慧,一听就知道他在给萧丽华挖坑——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长阳道君的脸都丢光了,想来是烦她这两年的闹腾劲,遂配合地认错:“女儿莽撞了。”
萧丽华被他们父女俩一挤兑,面色微变,这下是不得不进了。
又过了一炷香,想进幻境的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她斜了身后的莫瑶一眼,下了命令:“你和我一起去。”
“莫瑶”应了,暗想道:秘境凶险,情况千变万化,她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
本卷完
第479章
殷渺渺怀疑自己走错了门,眼前这个富贵温柔乡,与其说是什劳子幻境,不如说像是红楼梦片场,还是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警幻情”。
这景是大观园的景,琼楼玉宇,雕栏玉砌,遍地都是奇花,满眼皆是瑶草,亭台前楼阁旁有石碑高耸,写着“鲭鱼幻境”四个字,与那太虚幻境何其相似?
“你且进来。”珠帘绣幕后,有个女子曼声吟道。
她好奇至极,情不自禁走进屋里去。里头又是另一番场景,罗帷纱帐层层叠叠,插着四季芳菲的花屏错落,数把圈椅巧妙地摆放着,隐约可见坐满了早就进来的修士。
墙上悬着瑶琴,案几上摆着清供,博山炉里散出袅袅青烟,主位上坐着两个妙龄女子,皆是绿鬓云鬟,羽衣荷袂,一人如春花娇艳,一人如秋月空悲,一人如镜中花,一人似水中月。
她不知道是哪个人邀请她进来的,而这两个主人分明看到了她,却无一人招呼,自顾自说着话。
镜中花:“这次来了许多客人。”
水中月:“每次都有许多客人。”
镜中花:“唉,众生芸芸,能过此关者,又有几人?”
水中月:“过得了,自可超脱,过不了,只好受苦。”
她们俩自说自话,看起来十分诡异。殷渺渺正踟蹰着,看见游百川坐在不远处,便想过去打个招呼。可奇怪极了,虽然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扇屏风,却怎么都绕不过去,她狐疑万千,伫立片刻,找个空位坐下了。
人甫一坐下,手边就无故多了两盏茶,一盏浓碧如深潭,一盏绯红如落英,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客人请喝茶。”两个女子齐齐看着她,异口同声地说。
殷渺渺毛骨悚然,不敢轻举妄动,反问道:“这有两盏茶,我喝哪个好呢?”
“你看它不一样,是因为你想的不一样。”镜中花微微一笑,“其实都是茶,又有什么分别呢?”
话音未落,两盏颜色不同的茶水微微晃动,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水色。殷渺渺更觉奇异,又问:“既然没有区别,那为什么分了两盏。”
水中月道:“你说有两盏,是你见了我们姐妹二人,便以为有两盏。”说着,靠左的那盏茶颜色荡起徐徐涟漪,竟然只是另一盏的倒影。
“客人请喝茶。”她们又说了一遍。
殷渺渺觉得她们说的话藏满了玄机,思忖少时,端起来喝了。入口前,她以为是“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的绝世佳酿,但吞到嘴里,才晓得猜测是多么离谱。
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茶,没有之一。
酸甜苦辣咸,样样没少,好像是泡茶的人倒翻了调料罐子,一气搅了搅,就这么随便端出来待客了。等吞到腹中,更是了不得,仿佛是吞了一团火下去,在腹中熊熊燃烧。
霎时间,汗湿罗衫,喘息渐重。
她拧起眉头,觉得不太对:她服过指尖莲,能够解去世间大多数毒物,毒药若是对身体有伤害,也一并会被化解,若是于身体无碍,药效则会被削弱,这么强烈的感觉,不像是药物所致。
思索间,眼前的场景如烟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玉榻金床,绣阁烟霞,有个容貌绝色无双的男子立在她身畔,握住了她的手。
殷渺渺看清了他的样貌,不由怔忪:“你是……”
他微微一笑,去解她的罗带。
她没有动,心中已然明悟。
云来雨落,一晌贪欢。
那人依偎在她身边,笑问:“你说我是谁?”
“是我爱过的,或是我爱的人。”她抚摸着他的眉眼,惊艳之余又觉怪异,“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变成一个人是这样的。”
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便知道一切皆是幻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爱过的、眷恋的人,都能在他眉眼中找到影子。
他是她心里的幻象,而强烈的感觉,则是和绮梦香同出一源,作用于神识而非身体。
“那你知不知道,我代表了什么?”他问。
她想想:“多情?”
“错。”他笑,“代表你该往那里走。”
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条长而深邃的甬道,黑黝黝的看不见光。“那是哪里?”她问,回首却见春闺已逝,解去的罗衫完好,那人那景,都消失不见。
没有后路,只能往前走。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逼仄、狭小、深长,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却始终不到尽头,而甬道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缩小,最后墙壁直接贴着她的身体,像是活了似的把她挤了出去。
看到光的刹那,她忍不住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再走下去怕是要憋死。正想看看自己在哪里,脑中忽然一懵: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又是谁?
*
国公府新添了一位小姐,老国公爷大喜,亲自择了“渺”作为名字。待到洗三礼时,宫里的皇后也赐下布帛珠宝,荣宠无限。
路人感慨,都说女儿是赔钱货,也要看是投胎到了谁肚子里。这殷姑娘的父亲是国公府的嫡幼子,母亲是下嫁的公主,且国公府三代皆是男丁,儿子孙子不值钱,这女儿却是顶顶稀罕,定然是荣华富贵过一生。
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府中唯一的女孩,殷大姑娘自打生下来便过上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提,凡是出门,定然是一脚出八脚迈,呼奴唤婢,好不威风。
但这样显赫的出生,却没把殷姑娘养成刁蛮任性的千金。她温柔娴雅,待人和善,很得奴仆们的敬爱。
然而,盛赞背后,殷姑娘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锦绣华服压垮肩膀,金莼玉粒噎着喉咙。她并不开心,隐约觉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
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唯有沉默。
就这样,她慢慢长大了,爱慕者甚众,可他们都比不上那个人——他是堂哥的同窗好友,名为弥归,是儒学大家的亲传弟子,十七岁就中了解元。
在书院时,他就以出众的才学折服了世子,引以为好友,并带回家来做客。当时他只是一介白丁,却得到了国公爷的青眼,直接邀请他在家里住下。
白衣名士,少年风流,引得无数侍女春心萌动。
而弥归也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在一个山花烂漫的春日,他对殷家唯一的姑娘一见钟情了。
他不是孟浪的人,只借着踏青灯会的时候,见缝插针地与她说话,偶尔折花送灯,便是含蓄地吐露心意了。
殷姑娘喜爱他少年意气,含笑应了。
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很快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俗话说得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喜事莫过于此。弥归知晓终身大事须慎重,故而允诺,只有金榜题名,才会请师父出面提亲,若是落榜,再无颜面见她。
殷姑娘却道无妨,只是弥归自有打算,要她放心,不曾听劝。
多年寒窗,终究换来金榜题名。弥归高中探花,却出人预料地在金銮殿上为父鸣冤。原来,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在世时,曾是先帝时的高官,后不幸为人污蔑,冤死狱中,母亲郁郁而亡,留下他被老仆养大。
他陈诉冤情,字字泣血,又有诸多铁证,圣上大惊,下令调查此事。三月后,幕后主使自杀,弥家冤情昭雪。
弥归再无遗憾,说到做到,请师父出山,向殷家提亲。谁知国公虽然爱惜他的才华,也看好他的未来,但探花三年就有一个,当官又得从头开始,哪里比得上超品国公的孙女,公主的女儿呢?遂婉言拒绝了。
“我对你一片真心,在你祖父眼里,却比不上那些勋贵人家。”梅林中,白雪下,他冷冷一笑,“可是我终究不会永远是个七品小官。”
殷姑娘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你真的很想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