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_分卷阅读_170

  孔离眼皮子狂跳:“不祥之兆啊。”
  *
  中洲的波澜,殷渺渺分毫不知,她对仙椿山庄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这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比如留园的两个婢女,她们只是炼气修为,却有六七十岁了,平日里就爱扑蝶蹴鞠,在院子里笑闹玩耍。
  殷渺渺问她们怎么不修炼,她们就笑眯眯地说:“修炼啊,早课已经做完了,晚课还没到时间呢。”
  “不到课点就不修炼吗?”
  年纪小点的说:“修炼多无聊啊,不到课点为什么要修炼?”
  年纪大点的补充:“我们天资愚钝,就算修炼了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快快活活过日子。”
  殷渺渺听罢,心中很有几分感慨:外面的修士为了长生汲汲钻营,为了进阶不择手段,纷争不休,摩擦频发。可是,山庄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面的人感受不到修真界的残酷,也就没有危机感,不能筑基就炼气吧,不能结丹筑基也挺好。
  这里没有危险,没有纷争,吃的是金莼玉粒,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雕栏画栋,赏的是仙苑奇葩,区区侍婢,过得不比凡间的公主差,甚至寿命比凡人久。
  既然如此,何必辛辛苦苦修炼呢?
  不如尽情享受这一两百年的大好时光,不枉生此一回。
  不过,若认为山庄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就大错特错了。
  殷渺渺早上起来散步时,就听见蔷薇架下面有两个婢子在说话。一个忿忿不平,骂骂咧咧:“珍馐院的那个老娼妇狗眼看人低!五天前和她说了我要办个席面,答应得好好的,灵石也收了,今天倒是好,最要紧的蜜汁鹿肉没了,呸!”
  另一个酸溜溜地说:“人家巴上了晶木堂的二管事,和我们这样的能比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名没分也值得这么巴结?”
  “没名没分怎么了,好处是实打实的,换做你,你不乐意?山庄十二堂,三十六个管事,不管攀上谁,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开头的姑娘说:“我就不乐意,要去,我也想去建木园。”
  “哟,你是打上少庄主的主意了?”另一个笑她不自量力,“你怕是发白日梦还没有醒吧?”
  那姑娘被她打趣得怪不好意思的,嘟囔了几句,又发起愁来:“现在鹿肉没了可怎么办?她们定是要笑话我的。”
  “珍馐院的那个老娘们手里扣着不少好东西,为难你,无非是灵石不够。”同伴给她出主意,“你再添点儿,保准她给你整桌好菜来。”
  “去求她?”
  “不然就等着被她们笑话吧。”
  两个姑娘推攘着走了。
  此情此景,不由叫人想起大观园,一样与世俗隔绝,一样有利益纠纷。若有一天,风雨突至,山庄里的娇妾美婢,就会如雨后残红,尽付渠沟。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第189章
  前一天夜里,殷渺渺翻了翻离开紫微城时随手买的小册子,有一套是促销大礼包,不仅有今年的风云会小册子,还包括了前面好几届的。
  她本来是准备查查过往的小册子,看看是否能找到魅姬的信息。结果回头忘了,这时想起来,找的却是松之秋的内容。
  他是在百年前结丹成功的,参加了上一届的风云会,从比赛内容看无甚出众之处。但她翻了翻赛前的八卦册子,发现这位少庄主是真人不露相,册子里说他“博闻强记,广知天下异闻”,又说他“身俱他心通,能语仙椿”。
  所谓他心通,是神通的一种,翻译成易懂的话就是心电感应,或是读心术。
  当然,要是真的能读人心,松之秋可能活不到今天。他的“他心通”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灵植,他能够感受到植物传达过来的讯息。小册子里说,这种能力是仙椿给予的,松家之人代代守护着仙椿,是它的保护者,也是它的代言人。
  这种传闻多少真多少假不好说,可是殷渺渺认为,松之秋能够识出“迷心花”,又说可以知道迷心花发生了何种变化,多半是有几分说中真相了的。
  闲来无事,她决定去建木园拜访,问问“化仙丹”的事。
  婢女带她往建木园去,果真离留园不远,走上一会儿就到了。园子门口有两个留头的小姑娘在斗百草,见她们来了,慌慌张张地起身来迎:“见过仙师。”
  “仙子来拜访少庄主。”婢子说。
  “仙子请。”
  建木园是个处独立的三进院落,殷渺渺甫一进门,就见雪白的荼蘼架下,有个纤瘦的背影在施展法术。
  她本没有在意,谁知接下去的事情大大出乎预料——
  施法的人是个筑基期的女修,法术则是最基本的“布雨术”,炼气期就能学会,一般用这个法术给花花草草浇水。这个法术用得娴熟的人,能够将雨滴控制得绵密悠长,如春雨淅淅,用得不好的人,就是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又快又急,娇弱点的灵植可就吃不消了。
  以筑基期的修为施展“布雨术”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有点不上台面了。可这个女修的法术却有惊艳之处:每一滴雨都落得恰到好处。
  荼蘼架上那么多荼靡花,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恰到好处地落了三滴雨,正好能够清理干净灰尘而不会堆积堵塞气孔,根部的泥土微微湿润,吸收的水分不多也不少。
  而停栖在花间的三只小鸟,十几只蜜蜂蝴蝶,一滴水也没有沾到。
  这样精准的控制力,殷渺渺自诩未必能做到。
  “这是谁?”她问侍婢。
  婢子的眼角眉梢带上些许暧昧:“这是少庄主屋里的杏姑娘。”
  少庄主屋里,姑娘,也就是……通房丫鬟?殷渺渺有点意外,没想到松之秋这样清清淡淡的人居然有侍妾,还以为他同慕天光一样不近女色呢。
  “见过杏姑娘。”侍婢草草行了半礼,笑问,“冲霄宗的客人来拜访少庄主,少庄主可在?”
  那个“杏姑娘”约莫双十年岁,容貌清秀,白衣杏黄裙,乌黑的头发编成了辫子,簪着几朵茉莉花,香气清幽。
  能在松之秋身旁伺候,殷渺渺原以为不是个“贤袭人”,也该是个“俏晴雯”,谁晓得她就答了声“在”,又回头去浇花了。
  其伶俐机敏的程度,甚至不及带路的侍婢。
  那婢子似乎也清楚她的愚钝,眉间带着淡淡的不屑,径直带着殷渺渺往厅里去了。
  堪堪坐下,松之秋就到了,依旧是清单客气的模样:“道友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不知少庄主对迷心花的研究如何了?”她问。
  松之秋道:“已有眉目,只是仍需多观察几天。”
  “此事全权拜托少庄主了。”殷渺渺话锋一转,问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教一件事,少庄主可曾听闻过‘化仙丹’?”
  松之秋“嗯”了声,淡淡道:“前些日子中洲发生的事我亦有耳闻。‘化仙丹’之说由来已久,千年前确有此物,乃是集天地间数种珍材炼制而成,只此一颗,服之即可进阶。”
  殷渺渺扬了扬眉:“只此一颗?”
  “不错,化仙丹的丹方许是能够流传下来,但其材料之难得,恐怕非一人之力能够集齐,就算有,一颗已是逆天之举,哪有可能多出来这么多化仙丹呢?”松之秋淡淡道,“中洲流传的根本不是化仙丹。”
  殷渺渺若有所思:“少庄主的意思是,那丹药假借了‘化仙丹’之名,实则是另一种丹药?”这就有意思了,为什么魅姬要说那个是“化仙丹”,她的“化仙丹”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听传闻,觉得倒像是魔修的东西。”松之秋端着茶碗,迟迟不喝,“服下就能提升境界,但之后会掉落,体内还会残存魔气,是不是?”
  殷渺渺心中一动:“是。”
  松之秋道:“魔修手中流传着一种秘药,叫做‘狂血丹’,暗含灵魔二气,彼此对冲,得以在短时间内拓展经脉,爆发灵气,增强修为,只是过后就会掉落进阶。”
  电光石火间,有什么划过了殷渺渺的脑海,她屏气凝神,回忆了一番秦子羽的话。
  他说:“依照魅姬所言,关键在于瓶身,而非丹液,就算把丹液查上百八十遍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丹液灵气充裕,没有丝毫问题,所以楚汤才会服下,同时,暗藏在玉瓶里的魔气进入了他的体内,二气冲和,产生了奇妙的效果,使得他突破了境界。
  然而,魔气也因此留在了他的体内。
  换成魔修则不同,魔气霸道,灵气温和,残存在魔修体内的灵气可以被魔气同化,但道修体内的灵气很难消化魔气,反而会被感染。
  殷渺渺暗暗抽气:“少庄主可知道狂血丹是由何而来?”
  松之秋摇摇头:“我只知道这秘药流传也就是几百年的事,过去似乎未曾听过。”
  殷渺渺已经很满意了,由衷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道友客气了,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松之秋神情平和,毫不居功。
  殷渺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不再多打扰,起身告辞了。
  回到留园第一件事,就是写信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任无为。虽然仙椿山庄与宗门往来密切,松之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她依旧建议任无为找人去核实一下狂血丹的事。
  写完信,她没有立时寄出,预备等离开了仙椿山庄再说。
  事关重大,莫怪先小人后君子。
  *
  松之秋送殷渺渺离开后,又回到了书房里研究迷心花。这样适应了异界环境的灵植十分罕见,他被勾起了兴趣,一直在做不同的尝试。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他暂且放下手头上的事,起身回寝屋。
  屋里,一盏盏玻璃烛灯点得极亮,暖色的烛火晕染了轮廓,什么东西都变得朦胧暧昧了起来。
  侍婢们忙作一团,奉茶倒水的,替他更衣的,聚水预备沐浴衣物的,铺床叠被的,事务虽杂,纹丝不乱,罗裙摇摆,环佩不响,俨然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
  松之秋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去叫阿红过来。”
  四个侍婢彼此对视一眼,均是不服,论美貌,她们乃是山庄里的佼佼者,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偏生少庄主不在意色相,只要那个蠢笨的家伙服侍。
  杏未红有什么好,蠢笨迟钝,只会浇花洒水,若不是命好,托生的是个纯阴之体,哪能有此福分?可再不忿,她们也变不了体质,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了。
  热气蒸腾,白烟袅袅。
  不一会儿,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绕过屏风,小声叫他:“少庄主。”
  松之秋睁开眼,见杏未红穿着鹅黄色的寝衣,头发散在两肩,便问:“睡下了?”
  她把手指头伸进水里,搅出一圈圈涟漪:“还没有。”
  松之秋握住她的手腕,淡淡道:“下来。”
  “不要。”她别开脸,“湿淋淋的。”
  松之秋倒也没有勉强她,放开了手:“那你去等着。”
  杏未红转身出去了。
  松之秋沐浴完出来,见她倒在枕头上,面颊白腻,菱唇粉润,不由俯身用唇碰了碰,揽了她的腰贴向小腹。
  不是头一日燕好了,也无话,登舟赴巫山。
  云雨歇,松之秋摸了摸她汗湿的鬓发,淡淡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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