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穿越]_分卷阅读_128

  苏温允脸色一变,他思索片刻,问道:“辽国很少有年轻的高官。辽使萧章在辽国已经算是三品高官,比他品阶高的辽官,没有一个低于三十岁。此人定然不是辽官。”
  两人对视一眼。
  唐慎:“是哪位皇子?”
  苏温允:“你将那人的长相描述一遍。”
  唐慎:“皮肤白净,模样秀朗,并不像其他辽官那样彪悍强壮,倒有些像我们大宋的文人。然而此人气质阴鹜,眉宇间有几分未曾藏尽的狠厉,想来手上有不少鲜血。”
  苏温允愣了片刻,嗤笑道:“此人十之八九,便是那辽国二皇子耶律舍哥!”
  唐慎迅速道:“他为何会来此?”
  苏温允沉思许久,抬头问道:“你先前说过,辽使来京,讨伐送安定公主去辽国的大宋,除此以外,他们还提了其他什么要求?”
  “无非就是割地赔款。割地自然不可能,赔款一事还在商议。除此以外……”顿了顿,唐慎道:“辽国还想再娶走一位公主!”
  耶律舍哥偷偷来盛京,居然和辽帝想再娶的这位公主有关?
  唐慎百思不得其解,苏温允也想不明白。
  不过唐慎临走时,苏温允道:“对了,唐大人,今日孟大人在驿馆可是大发神威,再不惧辽使了?”
  唐慎一惊。刚才他和苏温允说话时,完全没提过今日发生在驿馆中的事。
  唐慎沉默不语,苏温允看他表情,已然知道了答案。他不屑道:“你就不好奇为何?”
  唐慎:“为何?”
  “一年前,那孟阆突然有了底气,是因着有个人偷偷潜回盛京,给他撑腰了。如今还能为何?”苏温允冷哼一声,“某个人又悄悄回来了呗。”
  第127章
  次日, 唐慎便在接待辽使的官员中, 见到了李景德。
  李将军再次剃掉了那一脸的络腮胡子, 穿着一身文官的服饰,躲在孟阆身后。见到唐慎,他使了个眼神, 然而并没有刻意与他交谈。
  唐慎心里叹了口气:瞧瞧这李景德,如今竟然也有了小心思!反正被他唐慎利用也是利用,被孟阆利用也是利用。他还能随时套麻袋打孟尚书一顿, 却不能套麻袋打唐慎一顿。所以他这次干脆直接找上孟阆, 没再从唐慎这儿下手。
  这一日,双方使臣依旧不欢而散。
  下了衙后, 唐慎再次来到苏温允府上,这次他记住了那年轻辽官的长相特征:“他耳垂很薄, 左眼比右眼微微大了一些,右脸颊上有一颗小黑痣。”
  苏温允斜眼看他:“唐大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我可没有。”
  言下之意,他与那耶律舍哥只在析津府见过一面,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唐慎也察觉到自己此举实在欠缺考虑, 他正想着该如何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耶律舍哥, 要不要冒险带苏温允去见一面,只听苏温允冷笑一声,道:“当然,那耶律舍哥的右脸颊上确实是有一颗小黑痣的。”
  唐慎惊讶道:“苏大人方才不是还说,你没有过目不忘之能的?”
  苏温允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 我确实不能过目不忘,但我就不能记得那耶律舍哥脸上有颗小痣了?”
  唐慎:“……”
  此人甚是有毒!
  既然确定那人就是耶律舍哥,如今情形,唐慎便悄然有了对策。
  唐慎私下找到李景德,直言:“辽国使臣中,有一人正是辽国二皇子耶律舍哥。”
  李景德大惊,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真的?”
  唐慎:“真的。不过下官想先问将军一句,您此次回盛京,是为何事?”
  李景德默了默,道:“我回盛京所要做的事,其实与辽国使臣来京并无关联。此事与你无关,唐大人不用问了。只不过恰好碰上这群不要脸的辽官,所以本将军便决定多待一些时日,等这群家伙滚蛋,我再回幽州。”
  李景德回京居然另有要事?
  唐慎心中狐疑了一瞬,他作揖道:“听将军的意思,看来已经把要做的事做成了,您留在盛京就是为了这些辽使。既然如此,下官倒是有一条计策……”
  当夜,唐慎悄悄入宫,于福宁宫中拜见皇帝。
  赵辅的气色好了许多,他坐在软塌上喝着燕窝粥,听唐慎说完后,他先是继续喝了一口粥,接着把玉碗轻轻放下。白玉做成的精致小碗搁在黄花梨的矮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赵辅感叹道:“辽人似乎总喜欢在寒冬腊月时,派使臣来我大宋。”
  唐慎低着头,声音平静地回答道:“辽国地处北方,一旦入冬,便是冰冻三尺,难以出行。我大宋占据中原大地,地大物博,冬日之景各地不同,辽人有仰慕之意也情有可原。”
  赵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离宫时,唐慎还未走出几步,在宫门口被一个人拦住。
  他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恭敬地作了一揖:“见过李大人。”
  来人正是钦天监监正李肖仁。
  李肖仁身为三品钦天监监正,表面上看比唐慎官高一阶,但唐慎身居四品,实则有三品之意。李肖仁也行了一礼,他细小的眼睛悄悄打量着唐慎,笑道:“唐大人,可是刚从圣上的寝宫中出来?”
  “正是。”
  李肖仁露出关切的神色:“此次陛下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下官当真焦心至极。幸好陛下乃是真龙之子,得上天庇佑,于是化险为安,龙体康健。”顿了顿,李肖仁道:“许久不见王大人,王大人还未从金陵回来吗?”
  唐慎的身体僵了一瞬,他道:“未曾。”
  李肖仁的脸上闪过失望,但他很快继续和唐慎说起话来。这李肖仁原本只是个牛鼻子道士,出身淮止山青云观。后来得赵辅宠信,才得了钦天监监正的官职。他肚子中的墨水不足一斗,可论起说话奉承,他是个中好手。
  他有意和唐慎打交道,唐慎也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聊了一刻钟,只见一个穿着素色僧袍的圆脸和尚远远地被太监引着过来。李肖仁的声音骤然停住,那和尚走到两人跟前,他朝李肖仁和唐慎徐徐然施了一礼,道:“李道友。”他看向唐慎。
  唐慎微微颔首:“下官是御史台的谏议大夫唐慎。”
  善听和尚眉目慈和,声音悠缓:“唐大人。”
  唐慎:“见过善听大师。”
  善听的视线在唐慎的眉眼间停留了一会儿,唐慎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谁料他很快转开视线,对李肖仁道:“李道友可是也要到福宁宫,为陛下祈福?”
  李肖仁:“正是。”
  “不若一道吧。”
  李肖仁虚伪地笑道:“那当然是好。”
  两人一起拜别唐慎,往福宁宫去了。
  第二日,唐慎再去驿馆时,没在随行官员中见到李景德的身影。没了李景德的撑腰,孟阆瞬间又有些怂了,他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驿馆,将事情推到明日。
  另一边,李景德快马加鞭回到幽州。他刚到幽州城,没有去西北大营,而是去了银引司,直接喊来王霄。王霄心道自己没得罪过这尊杀神啊,就见李景德掏了掏耳朵,道:“听唐大人说,银引司之事都是要由你负责的?”
  王霄心中一惊,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景德可不是银引司的官,他是征西元帅。他们往辽国安插探子的事能不能告诉李景德,李景德又知道多少?
  李景德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他一拍桌子,佯怒:“本将军还能诓你不成,当然是唐景则唐大人亲口和我说的!”
  王霄:“……是交由下官负责。”
  李景德开门见山:“辽国二皇子如今何在?”
  王霄心想:这李将军居然知道他们安插在辽国最大的细作,就是辽国二皇子麾下的左平章政事萧砧。看来李景德果然知道内幕。
  于是他道:“耶律舍哥应当正在南京析津府。”
  “他去盛京了!”
  “什么?!”
  李景德眼珠子一转,招来王霄,附耳道:“竟然连那萧砧都不知道,看来这事是私密行事,不为人所知。那耶律舍哥偷偷去盛京,必然有所图谋。他们辽国的几个皇子不是斗得很欢,还把咱们的安定公主当棋子弄死了么。那何不随了他们的意?如此,不如将耶律舍哥的行踪透露出去。辽国最恨耶律舍哥的人是谁?被革官在家的王子太保耶律隐啊,还有那耶律隐身后的三皇子耶律晗和王子太师耶律定啊。王大人,你可知道该如何做了?”
  王霄惊讶地看向李景德,他没想到李将军居然有勇有谋,能将计就计,想到这些。
  王霄立即道:“下官知晓!”
  李景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盛京城中,耶律舍哥正在驿馆中,与辽使萧章密谋划策。而他并不知晓,一封密信已经随着一车茶叶,送去了辽国析津府,送到他麾下的左平章政事萧砧手上。
  三日后,耶律舍哥不在析津府的消息不知从何而出,传遍了整个南京。
  萧砧惊慌失色,急忙寻上耶律勤,将这事告诉对方。“耶律大人,二殿下当真不在析津府吗?殿下不是前些日子打猎受了伤,来析津府养病吗?”
  耶律勤得知此事,也惊骇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萧砧一听:“二殿下当真不在析津府?”
  耶律勤急道:“不在!坏了,殿下是从一个月前就来到析津府养病的,恰恰好以养病为由离开了大定府,避开了那四皇子和安定公主的事。如今消息一旦传到上京,哪怕陛下不询问,也会被耶律晗、耶律定抓住把柄,质问二殿下的下落。此事至关重要,你做的不错,我这就去寻二殿下。”
  萧砧急切道:“可不能坏了二殿下的大事啊!”
  十月廿七,盛京城中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辽国使臣还留在驿馆,势要宋国给个说法。
  唐慎从御史台出来,他撑开油纸伞,正要迈入雪中,只见御史大夫刘杜山的轿子从门中而出。御史大夫是三品官,刘杜山也算是唐慎的顶头上司。唐慎立刻驻足,朝着刘大人的轿子微微作揖行礼。
  刘杜山从轿帘缝隙中看见了唐慎,他高声道:“停轿。”
  唐慎惊讶地看他,只见刘杜山从里头掀开轿帘,笑道:“唐大人是要回家?”
  唐慎:“回大人的话,正是。”
  刘杜山看了看天上落下的雪,感慨道:“这雪下得颇大,唐大人怎么不坐轿子?”
  唐慎苦笑道:“大人莫不是在揶揄下官,大宋律例,三品官员才可行官轿。”
  刘杜山一愣:“倒是忘了。”
  也不能怪刘杜山忘了,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唐慎当着四品的官,却有着三品的权。他年纪太轻,赵辅不会轻易给他升官,所以特意派余潮生去担任银引司左副御史,与这唐慎同阶,暗自抬了他的官阶。
  刘杜山:“御史台与户部衙门倒是靠得近,或许唐大人等一等,可以和王大人一起回去?”
  唐慎惊愕道:“师兄回来了?!”
  刘杜山笑了笑,果然,这唐慎与王子丰关系极好,脱口而出便是“师兄”。
  刘杜山:“本官今日中午去勤政殿办差,碰巧遇上了王大人,似乎刚从金陵府回来。这雪下得大极了,唐大人也可以直接去户部寻王大人。”
  唐慎行了一礼,刘杜山关了轿帘,抬轿子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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