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前夫当继母_分卷阅读_56
然而林未晞咳得不轻,眼睛都咳出泪来了。他没吩咐人在药里加甘草,想想都知道有多苦,这个气人精竟然一仰头一口喝了,气派倒是干脆。顾徽彦到底不舍得,沉着脸走到她跟前,给她嘴里塞了颗蜜饯,随即又冷着脸给她拍背:“刚才喝药不是豪气的很吗,现在知道自己受罪了?”
林未晞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也被苦得皱起,然而即使如此她都不肯嘴软:“这是哪个太医开的药,竟然这样苦。这是他思虑不周。”
“我觉得这不能怪太医。”顾徽彦幽幽地说,“毕竟哪个太医开药都不是让病人当酒一样豪饮的。”
林未晞气愤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即使隔着距离,顾徽彦都能感觉到这一眼瞪得力度极大。他本来绷着脸,可是嘴角却轻微地翘了翘。
经过这一插曲,两人的气氛回转许多,仿佛又回到那些一个闹一个纵容的岁月。今日高然找林未晞说了什么,顾徽彦自然是知道的。他刚开始听到时震怒,但是他也不知是愤怒高然的话,还是气林未晞去找高然这个行为。高然只是模糊不清地传了句话,林未晞便当真找过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林未晞也对前世没法释然呢?
要不然,她何必这样在意。
顾徽彦亲手喂林未晞喝了一杯水,放下杯子时,没头没脑地说:“以后不许再过去了。”
林未晞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
顾徽彦垂眼看着林未晞,心里也很奇怪,明明服软的时候可爱的不得了,为什么这张嘴说话的时候就这样气人呢?
顾徽彦给她将被瑞阳抓乱的头发梳理好,说:“还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我一会回来陪你们。”
林未晞再次点头应下。等顾徽彦出去后,林未晞抱着瑞阳轻轻逗弄。她看着女儿细嫩的脸颊,不由有些出神。
他是已经知道了吧。可是即使这样,他都只是说,以后不许再去了。
林未晞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正在她发呆的时候,门柩被人敲了敲。
顾明达站在门口,眼睛守礼地盯着地面,但是语气中却说不出的郑重:“王妃,关于王爷和沈王妃的事,属下有些其他的话想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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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堂里,自从林未晞走后,高然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地面上。
高然面对周围的人时一直有种优越感,她知道自己和这些古代女子是不同的,她更聪明,更通情识趣,也更讨人喜欢。所以高然和同府姐妹、其他千金结交时,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她在可怜她们,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日后过得都不如她,要么丈夫纳妾,要么生不出儿子,总之高然才是所有人中唯一的赢家。
而英国公府的生活更加加深了她这种自信,她越来越随心所欲,越来越无所忌惮,她依然觉得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被人识破。她是穿越女,怎么会计谋失败,并被人厌恶呢。
可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丈夫和她离心,公爹亲自下令将她关入佛堂,祖母被她气得重病不起,听说这几日已然垂危。而弟弟的国公之位也无望了,她反而得罪了真正的继承人,高恪。
有她这样一个姐姐,高忱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高然没法去想。至于她的生母,她的姨娘韩氏,早已生死不明。具体下落,恐怕只有英国公老夫人知道了。
这个身体的父亲对她真的很好,可是在得知他真正的死因时,高然却选择了掩瞒。高然觉得自己是有苦衷的,她没有办法,她是被韩氏逼的。
高然在模模糊糊之中,隐约看到英国公世子披头散发地站在佛堂中,脸色灰青,面无表情地指着她:“我真心把你当女儿,别人对不起你,可是我做了什么,你连救我都不愿?”
“我没有……”高然眼神渐渐变得惊恐,对着空无一人的佛堂大喊大叫,“你不要过来,我也是被逼的,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门外看守丫鬟听到,眉梢动了动,但还是八风不动地站着,不理不管。
可是过了一会,高然疯疯癫癫地跑出来,死死扣着丫鬟的手:“里面有鬼,里面有鬼要杀我!”
丫鬟朝里面扫了一眼,礼貌又冷淡地说:“世子妃,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你癔症了。”
“不,我没疯,我没疯!你带我去找燕王,我有话要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王妃,其实是……”
高然瞪大眼睛,嘴巴徒然张着,可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愣愣地盯着看守丫鬟,这个不起眼的,她此生最后见到的人。
丫鬟轻轻放了手,高然砰地一声砸到地面上,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喉咙一上一下地滑动着,还是妄图说出她手中最大的王牌:“林未晞,她其实是,是……”
高然没能说完,就瞪着眼睛,失去了气息。
看守的丫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无论高然想说的是什么,既然燕王不愿意让人知道,那天底下就没人可以听。幸好高然没有说完,要不然,她也活不成了。
看守丫鬟轻轻合了门,动作轻盈地走到佛堂外,对着树林中那个人恭敬地抱拳半跪:“王爷,已经处理好了。”
还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这就是他要处理的事。
放虎归山,放任隐患壮大,乃兵家大忌。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和今生比较重要的几条线都处理完了,明天大结局,感谢大家一路支持到这里,谢谢!
大结局后还有两篇番外,然后《继母》全文就结束啦~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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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大结局
“……王爷之前对沈王妃不过一面之缘, 婚后沈王妃时常自说自话, 顾影自怜。她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王爷没有办法在家里待下去,所以积年累月地留在军中, 最后,就成习惯了。”顾明达依然垂着眼, 可是话中的力道却并不含糊,他说,“王爷这些年南征北战, 功震天下, 他是我们全军的景仰,亦是燕地百姓心中的神。当年看到王爷受此等轻慢, 吾等随臣都十分不忿。”
林未晞坐在那里,几乎整个人都凝滞了。那日燕王虽然和她说过沈氏的事,可是不过是简单介绍了前因后果,他更多的都在说遇到林未晞之后的事情。所以林未晞一直觉得, 燕王和沈氏的感情自然是真的, 那些传言或有夸大, 可是并不影响他们这个小家庭的美好。
但是现在顾明达的话,却给林未晞展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沈氏的形象。她怎么能想到, 顾徽彦之所以娶沈氏, 很大程度是因为骑虎难下。沈氏沉浸在自己的少女梦中,毫不在意给另一个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顾明达虽然看不到林未晞的神情,可是仅凭屋内气氛, 他都能判断出燕王果然掐头去尾,省去了最关键的部分。燕王觉得说一个已故女子的是非太过小人,所以只说自己,不肯说沈氏的问题,没关系,反正顾明达不是什么君子,那就让他来说好了。顾明达知道这个问题不说通,燕王和王妃之间总会横着一个结。林未晞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属下不知王爷和王妃是如何说的,但是想必不会涉及沈王妃的为人细节。死者为大,属下说亡者是非实乃小人之径,然而若王妃不知此事,恐怕会一直误会王爷。王爷对您十分上心,属下跟了他二十多年,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子这样用心过。说不好听的,王爷前一段婚姻就是个牺牲品,满足一个女子无罔幻想的牺牲品。他娶您,才是真正动心之始。”
“属下不知如今王妃和王爷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是属下无状,还想替王爷多说两句,王爷他对您十足真心,属下不愿意看到王爷得来不易的幸福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夭折。王爷受万人敬仰,可是他走在这一步十分不容易,童年严苛,少年从军,此后日日与战争死亡为伴。他受到的家庭温馨也说不上多,至于娶妻之后……不说也罢。故属下代燕地十万军士、百万民众恳请王妃,好生照顾燕王,与王爷……好生过日子。臣等日日烧长生香,惟愿王妃与郡主长命百岁,一生安康。”
……
顾明达走了许久,林未晞都愣愣坐着,许久回不过神来。瑞阳不满意被娘亲忽视,咿咿呀呀地拽着林未晞衣领。
林未晞低头去照看瑞阳,刚喊了一句“宝儿”,眼睛突然一眨,一滴泪直接掉到瑞阳脸颊上。
顾徽彦处理完那些闲杂事后,动身往景澄院走时,突然停了停。
景澄院就她们母女两人,他刚见完血光,就这样去见她们似乎不好。
顾徽彦在原地停留了几个闪念,最后他决定去远远的看一眼,毕竟他答应了林未晞回去看她,如果不去,日后她犯了错又要拿出来说道。
可是今日顾徽彦走进景澄院的时候却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同寻常,顾徽彦心中一凛,立刻大步往室内走。内室里没有留灯,顾徽彦久违地感受到心慌,直到他用力掀开帘子,看到窗幔前的那个侧影时,他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顾徽彦安了心,随即又觉得气:“怎么不点灯?”
林未晞侧坐着,久久没动。顾徽彦渐渐感到哪里不对劲,他走上前,看到林未晞脸的时候神情一怔:“你哭了?”
林未晞怏怏地擦了下脸:“没有。”
顾徽彦早就忘了自己进来干什么了,他走到林未晞身前坐下,小心地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刚才顾明达来了,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顾徽彦眼神动了动,不辨喜怒地“哦”了一声。
顾徽彦养气功夫实在好,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但林未晞已经能从他细微的神态中辨认出顾徽彦真实的心情。就比如现在,顾徽彦虽然神色平平,可是林未晞知道,他一定已经记下了这件事,出去就会找顾明达算账。
林未晞当然不想连累顾明达,所以立即给对方说话:“你不能迁怒他,有些话他说得对。”
林未晞说完之后看顾徽彦的脸色,隐隐觉得她怕不是帮了倒忙。话匣子一开,剩下的话也顺理成章了:“王爷,我从小被周围人纵容着,性情被养得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自己好强,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别人擅长的我就想方设法超过他,心气高又眼高手低。我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讨喜,刚遇到王爷的时候自命不凡,冒犯了王爷许多,等成亲后我也总是胡闹,什么都让你顺着我。”
顾徽彦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擦干,林未晞只是独女,童年时家庭条件也说不上好,她可不是能被人纵容着长大的。林未晞具体说的是谁,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点明了就没意思了。顾徽彦神态平静,手上的动作亦十分耐心:“你并没有冒犯我,我遇到你之后很容易开心,我并不觉得你娇气。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林未晞眼睛朝顾徽彦瞥了一眼,神态泫然欲泣:“你为什么不说我很讨喜,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眼高手低?”
顾徽彦顿了一下,才发现她前面的话竟然也有重点。顾徽彦只能说:“你没有不知天高地厚,性格也很……活泼。一切都刚刚好,说你不讨喜的人一定是故意的。”
林未晞破涕为笑,她笑了一会,突然主动环住顾徽彦的脖颈:“我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一定常常和夫婿吵架,恐怕也不会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好儿媳。我所有的幸运,不过是因为遇到了你。”
顾徽彦的手顿了顿,有生以来第一次,思维跟不上外界的反应。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你站在我们家的那颗老树下,明明站着那么多人,可是没一个人能越过你的风采,我一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哦?”顾徽彦身体慢慢放松,嗓音中也带上笑意,“那你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你也没有传言中那么老,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也好看一些。”
顾徽彦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掐,林未晞扑哧一声笑了,越发坦然地环住他,鼻梁深深地埋入他的衣领中:“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你,我特别怕你骂我,你比我小时候的夫子都凶,可是你没有。我以为婚后会受你冷遇,可是也没有。你是我遇到过的,对我最好的人。顾明达将沈王妃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没有想到你的曾经是这样的。其实我只是嫉妒她能参与你的年少和成长,我出现的太迟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早出生十年,或者二十年,这样我就能在正好的年龄遇到你。”
“没有必要。”顾徽彦单手就能绕过她的腰肢,一点点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真的没有必要,晞儿,你这样就刚刚好。”
林未晞听到那句熟悉的发音,“晞儿”,眼泪突然就忍不住落下来:“我以前走过一些岔路,刚开始想嫁给你时确实存了气人的心思,但是后面我就没有了。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们重新开始,带着瑞阳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吗?”
顾徽彦人生三十年,从没经历过这样缠绵的心绪,也从没像今日这样,内心如陷了一个大洞般柔软又丝丝地疼。她说得对,任何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何况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云英未嫁,她是自由的。
顾徽彦心中那丝隐蔽的芥蒂也不知不觉融化,他在意的并非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态度。林未晞愿意重新开始,这再好不过。
“好。”
元嘉七年,弹劾张首辅的风波还在朝堂上席卷,事态越滚越大,试图明哲保身、隔岸观火的人一个个被拉下水。这场政治狂欢,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众人都在等着火烧到燕王身上,燕王表态的那一日,便是巨石落下的一日。
五月末时,燕地隐约传来敌袭的消息。为什么说是隐约呢,因为实在是很小很小的一场风波,朝堂中人都不确定能不能将其定义为有纪律有计划的敌袭。可是燕王却主动上表,坦言圣上已经长成,他这个辅政大臣再无用武之地,故自请卸职,回燕地驻守边关。
皇帝自然是三番挽留,可是顾徽彦去意却决,三大营十万兵权,六部半数权力,顾徽彦说放就放。皇帝少年心性,正是摩拳擦掌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年纪,顾徽彦将这么大的权力拱手让人,正暗合皇帝心意。
到六月时,燕王回藩已成定局,他来时奉了穆宗密诏急行入京,走时亦只有燕地的亲随,和功成身退的美名。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多了一位王妃,以及一位漂亮可爱的小郡主。
“这个花瓶是王妃最喜欢的,小心用棉布包好,路上别磕着了。那些书画不要动,这是王爷和王妃的亲笔,王妃说要随身带着。……宛星,你又跑哪去了,院里正忙着,你又到处乱跑!”
宛星从外面偷闲回来,正好被宛月捉了个正着,素来稳妥的宛月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训。林未晞在屋里听到,好笑地摇了摇头。
顾徽彦走过来时正看到林未晞笑,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亦了然:“她们俩跟了你三年,现在倒完全历练出来了。”
“对啊,最开始看她们吵吵闹闹的不忍心管,没想到这样一心软,就到了现在。”
顾徽彦轻轻笑了笑,显然对这种心情深有同感。林未晞环视这个熟悉的、充满了前世今生两辈子回忆的府邸,眼中不由染上好奇,问:“王爷,燕地是什么样子的?”
“燕地的王府比这里大一些,也没有京城这样精雕细琢。可是地方却是管够的,王府后面还有一片专门的草场,日后你如果想去骑马,可以去看看。”
林未晞哇了一声,她自小长在京城,当然想象不到府邸里有草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想必,是非常壮阔威严的。
燕王府燕王府,燕地才是顾徽彦真正的根基。整个燕地都属于顾徽彦一人,他手中有兵权,经济上亦有燕地民众的供奉,山高皇帝远,在这片土地上和实权帝王也不差什么。
林未晞雀跃难安,她少女时闺教甚严,后来嫁了人,也说不上轻松。等到了燕地,她辈分上没有婆婆没有长辈,地位上没有太后等宗眷,顾徽彦又完全管不了她,岂不是说完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林未晞发自真心地期待着燕地的生活,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回忆被遗漏。她翻动着书架上的书,随口问道:“王爷,世子院里没有女主子操持,他的东西都收拾妥了吗。”
“他不会去。”
“什么?”
顾徽彦看着林未晞的眼睛,笑容中似乎带着些什么:“他已经和我说了,我们举家迁回燕地,虽然皇帝现在不说,可是帝王多疑,过几年免不了心生疑虑。所以他不会与我们同归燕地,他会留在京城,继续在六部里做官,正好也是历练。”
林未晞愣了半响,才轻轻应了一声:“原来世子不走。这样也好,世子妃新丧,世子如今无心续娶,等过几年,世子缓过来了,也方便续娶新妃。”
顾徽彦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从永定门出去,一路向北,渐渐地,京师的喧嚣远去,风中带上北地独有的苍莽。瑞阳吃饱了奶,正是闹人的时候,她抓着车帘不肯松手,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外面的平原看。
林未晞用手指着方向,一个一个告诉年幼的女儿:“南面是京城,那是你出生的地方,再往南是顺德府,爹爹和娘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燕地,你父亲的封地,日后也会有一小片地方成为你的封邑。”